008:旧事·科考风云
实现中——
柳相容眼睛慢慢眯开又无力闭上,浑身都疼。
她感觉自己好似漂浮在水上,时浮时沉,身子跟着水流幅度晃动,不知飘去何方。
小丫头杨柳端着盆进来,看见床上的人手指微动,眉头似乎因梦魇紧皱着,连忙放下盆叫她。
“小姐,小姐!你要醒了!”
随后蹦跳着冲出去叫人。
不多时,乌乌泱泱一大片人挤了进来。
老渝从众人之中抽身出来,为她把脉。
“她伤势严重,昏迷一天一夜现在虽有要醒的趋势但不会醒,喂她点药,让她好好睡吧。”
正好,杨柳端着药急急来了。
她跑的虽快但满满的汤药一滴未洒,可见武功之高。
永嘉公主接过,细细喂她。
柳相容意识混乱,忽觉嘴边贴过来什么,浅舔一口,苦得灵魂出窍,下一瞬尽数吐了出去。
永嘉公主见此,心疼得美眸氤氲的水汽要守不住,颤抖着声音哄她:“容儿乖,喝了药就好了。”
柳相容果真没在挣扎委屈着自己全渡了进去,下一瞬便又昏睡了过去。
曹宝军着急问身边老渝:“老渝,小主人到底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啊!”
老渝:“别急啊!最少三天,这才过去一天。她浑身是伤不如睡着了少折腾。”
曹宝军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随从的喊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我们的船被围住了!”
容从羡咒骂:“定然又是谢怀瑾那厮!实在可恶!”
……
梦中,柳相容又想起了很多往事,也梦到了谢怀瑾。
白麓诗会后,他比往常更用功了,终日看不见人影。
他虽无夫子,但作为伴读与她同上学堂,耳濡目染总也学了些。
柳相容也没功夫寻他,自从皇宫出来,她便有了更坚定的目标——男女平权,女子入仕。
只是这件事,是她与陛下的秘密,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那日,陛下召她入宫,她本以为会被痛骂一顿,谁知陛下同她真真正正的聊了古今历史,男尊女卑。
她也明白过来,原来“玉成君”只是个试验品。
是陛下试水男女平权更正的棋子,只是对这个棋子也不完全无感情。
中和殿内,她堵着气望着上方至高无上的男人,自己的外翁,满心委屈又壮着胆子怒问:“陛下不也是将玉成当成棋子吗?您自己有男女平权的想法,拿玉成试水,让玉成做这第一人、出头鸟!慢慢在边缘试探,试探天下民心!试探王权世族!今日玉成所著不正和您的心吗!您当初说祝我事事玉成,是您是仕玉成吧!”
王公公越听越怕,眼神疯狂示意她,生怕陛下一怒重罚她。
可陛下只静默半晌,问:“成玉愿吗?”
“……”
柳相容也沉默半晌,道了声:“愿。”
祖孙在无话,默契得达成共识。
……
柳相容比之平常更用功,来年春闱状元之名她也要争一争。
既然心有沟壑,不如攀之而上,教她也登峰造极,尝尝一览众山小的快活。
没时间与贾天下周旋了,她直接让谢怀瑾递信给曹宝军,让他快些动手。
授衣节。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授衣节,民间称之为冥阴节,与清明,中元并列为三大鬼节。
这天大辰国往往穿白衣,禁活火,百姓焚香授衣以祭祖。
大辰国重孝道,授衣节当天不许食荤腥,男女不同房,床头不挂鸾铃响。
贾帅不受拘束惯了,这两天又被曹宝军捧得飘飘然,一天不喝酒吹牛就难受。
授衣节当天,在某偏僻山林陋室中,大肆舞乐,把酒畅饮,丝竹乱耳。
碰巧被扫祭姑姑的永王撞个正着。
永王黑沉着脸站在门外,听着院中声乐脸越来越黑。
对贾帅打扰他姑姑安宁不满正要踹门,又听里面笑道:“永王?以后不还要靠我们贾家,我父亲是四品鸿胪寺少卿,外祖家是一品武将,等我来年高中,挟天子以令……!”
“噗通——”门被踹开。
贾帅被打扰刚要怒,转头就看见永王一张黑如滴墨的脸。
“令什么?”永王双眼阴戾布满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贾帅哪能想到真能碰到永王,他吓得颤抖,直接跪了下去。
“王、王爷!”
他回头想找曹宝军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出恭去了到现在还没回。
“王爷饶命!草民一时糊涂!瞎说的!”
永王对他的求饶没有半分触动,阴沉着脸利刃出鞘悬在他脖子上,居高临下再问:“令什么?”
贾帅一把鼻子一把泪,趴在地上发抖头都不敢抬:“令、令开心……”
剑刃凑近了一分,锋利的刀割破他的皮肤,小口渗血,贾帅抽疼却动都不敢动。
有骚臭的液体从贾帅身下流出来,永王嫌弃的皱眉,移过剑后退一步,将血渍用贾天下的衣服碾干净,这才收起剑。
“鸿胪寺少卿之子授衣之日,无视法度,扰惠国长公主亡灵,行背德之事,吐狂悖之言,罚三十军杖,禁足禁乐半年!”
军杖三十?他还有命吗?
禁足半年?
他来年就要科考了呀!
纵有千万不满,贾帅也不敢违背,他泄了气的歪倒在地。
永王见他这副德行更加不喜,沉声道:“你父亲叫贾天下?”
贾天下:“草民是。”
“看来本王要查一查这贾大人了,起名如此嚣张!以后,你就叫贾地吧!”
贾帅,哦不,贾地愕然:“草民……”
永王脸上表情更加不耐,横眉问他:“你有话说?”
“不不不……”
永王不给他说话多机会,直接吩咐身后随身武将:“来人!就在这动刑!”
贾帅绝望地瘫倒在地。
……
永王扫祭回来,派人将半死不活的贾地丢进贾家,并说明缘由。
贾父贾母虽恼,但是自家儿子的罪错在先,也没法抱怨,更无法告状。
都说永王与惠国长公主姑侄情深,他儿子非在今天,跑人家坟头歌舞升平。
换做是他,打死都是轻的。
贾地被打三十军棍,失了半条命,双腿差一点残疾。更别说参加科考,快春闱了也没能下床。
柳相容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为了春闱几乎是彻夜不歇,废寝忘食。
岁月如驹匆过隙,乌飞兔走又一春。
三月里,草长莺飞,万芳争春。
贡院门口挤满了人,女眷守在门外等,丈夫儿子进了属于男人的场子。
小厮递给她工具,她仔细盘查着,就怕出差错。
“这是什么?”柳相容将一个陌生的荷包拿出来问。
小厮咦了一声摇了摇头,“许是公主放进去许愿用的?”
柳相容留了个心眼没带进去,只吩咐莫要声张,妥当收好等她考完在看。
进入贡院后,考试开始前检查,柳相容让老师详细记在包里的物品,着重登记在册。
考试整整考了三天,期间不许外出,柔弱书生多半吃不了这个苦,三天下来能撑得住得已然算意志非常激烈,柳相容作为女子,体质不如男也强忍着简直到了最后。
三天后,贡院门开。
外头女眷踮脚翘首盼着自家儿郎,却被人群中独独那抹女色吸引,不由佩服又羡慕,更是生出一抹异样的撼动,仿佛心中沉静的枯水中有什么冲破束缚,露出绿芽。
“那是玉成君?身形清瘦倒是个坚强的。”
“是啊,男儿们都有撑不住退考的,贡院还未设女子恭房,她竟然真的熬过来了!”
“不论成绩,就单单这股毅力就非常人能及。”
“我更羡慕她能读书考功名,要是我也能进贡院就好了……”
众人闻言齐齐朝她望过去,随后齐齐转过头沉默。
话题就这么终结了。
但各人心底多少有些波澜起伏,若是可以,谁又不想争功名呢?
可她们是女子,从出生便绝了这种可能。
不少人又想起数月前玉成君所作的那首诗……只怪他们身无儿郎二两肉罢!
“琼娘!琼娘!”
琼娘的思绪被扯回来,入眼就是相公疲惫厌恶的脸,她温顺的接过他的行李。
男人仍旧不满:“发什么呆啊!喊你半天了,等我今年高中非得休了你纳梦娘入府。”
琼娘低伏着身子跟在身后,刚出月子替他拎着大包小包。
另一边,柳相容往那边望了一眼收回视线。
永嘉公主在马车中拉过她的手:“如何?”
柳相容摇头未答:“回吧。”
·
科考成绩需要一个月才出,日子熬着熬着也快过去了。
京城突然刮起了一股舞弊风,牵扯甚广。
柳相容等着等着,这股妖风终于吹到了她身上。
苏慕路,园洲街锦绣酒楼二楼,柳相容静静看着围住自己的官差。
还有走路尚不稳的贾帅。
他侧头朝身后示意,随后望着柳相容眼中闪过得意。
贾天下的副手杨超,拱手道:“玉成君,舞弊一案,鸿胪寺有些线索,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柳相容已然猜到栽赃她的是谁,就等他们露出马脚。
她从贡院回来就研究调查了在她行李中意外出现那个荷包。
果然,荷包内壁有多余的字,正是科考题名。
科举泄题乃是大事。
柳相容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即就让人偷偷呈给了陛下。
中和殿内,与当日检查包裹的官员核实后,洗了清白陛下自然向着她。
她立马同那官员提议,若有人收买他即刻应下,引蛇出洞。
这不,就引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