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此女交不得
沈宅内。
沈确前前后后昏迷醒来数次，他的意识也在昏迷与清醒之间。
他因此打趣自己如风中残烛，屡次熄灭又重燃。
然而现在，他才算真正的清醒。
他一醒过来，便要见他的姐姐沈知韫。
姜氏陪了他一会儿，然后派人去唤沈知韫来。
自己则留出了他们独处的空间。
沈知韫在沈确的门外徘徊片刻，于心中叹了口气，才鼓起勇气推开门。
前脚踏入了门槛，又在门口犹豫起来，直到听闻沈确咳了几声，才急忙小跑进去。
倒了杯水，递给他。
沈确没有接过水，只苦笑道，“姐姐，你当真是糊涂了么？”
沈知韫装作无知，把水递近了一寸，“你先把水喝了。”
沈确盯着那杯水，也不知道怎么的，越看越来气。
现在的自己，连喝一杯水，都需要别人亲手来递。
沈确最后丧失理智，扬手推翻了水杯，“我不喝！”
一向温和有礼的弟弟来了脾气。
沈知韫有些吃惊，却也欣慰。
人本不能没有脾气，那样岂非会活生生憋死？
所以弟弟能偶尔发一发脾气，在她看来也是好的。
沈确或许真是憋坏了，道，“人人都说我是个累赘，呵呵…从前我不愿意相信，如今看来，我何止是累赘，我就不应该……不应该留着这条命。姐姐又何必处处把我放第一位？”
沈知韫静静聆听他说，心中更是心疼不已。
以前的弟弟，哪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同样温良懂事，待人待事谦卑有礼。
可她万万没想到，弟弟原来不过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已，原来他心里这样憋屈。
她突然觉得，自己对弟弟的了解与关切还是太少…太少了。
虽然弟弟不爱近人，也不愿意别人常去看他。
但弟弟常年生着病的啊，她怎么会不多多主动关心他呢？
不过这也是她自责引起的多思。
因为在沈确看来，他这位姐姐啊，为他，为沈家，默默做的已经太多…太多。
见沈知韫不发一言。
沈确突然很后悔方才对自己的姐姐发脾气，然后愧疚道，“姐姐莫怪弟弟，只是姐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等想法？”
沈知韫听完这番话，猜想许是母亲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沈确。
末了轻声道，“沈确，明天过后，那些讨人厌的官差就会奉旨来这里取人了……留给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沈确难受得皱起了眉头，“对付这样的事情，有千万种法子，可姐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偏偏在万千可能之中，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沈确，姐姐…是心甘情愿。”沈知韫道。
沈确没有作答，而是气急攻心咳了一声。
沈知韫立即叫人端药来，待沈确把药喝完歇下后，才放心离开。
与此同时。
林末范仍在自己的府中跪着。
周氏重复了一遍，“林儿，你告诉我，为什么非她沈知韫不可？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提起她，林末范的眼底似乎都温柔了不少。
“娘，我非她不娶，就好像……您当年非父亲这一个丈夫不可，都是一样的道理，知韫她，并不像她外表那样是一个冷漠的人，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她这辈子，就注定是我们林家的人。”
周氏头上的乌云散了些，没想到这小子竟搬出了他的父亲来做说辞。
但因此叫她做出让步还是太难。
林末范道，“娘，知韫真的很好很好，您可以不信她，但不会信不过儿子的眼光吧？”
周氏思索了许久，才道，“好，娘答应你。”
“谢谢娘。”林末范立即磕头道谢，生怕周氏会改变主意。
“不过……”周氏道，“你还是要把崔小姐娶过门，就……给她一个妾位吧。”
林末范也做出让步，“只要知韫是儿子的正妻，其他的，劳烦母亲安排。”
“起来吧。”周氏心疼道。
待回到自己院子后，珍珠便不解问道，“大夫人，您真的要那个沈知韫做少爷的正妻吗？”
周氏淡淡一笑，“古有狸猫换太子，那你可曾听说过，偷龙、转凤？”
珍珠下意识满意邪笑，然后瞥一眼周氏，转变严肃神情，提醒道，“可是大夫人，您这样做，将来恐怕有损您与少爷的母子情分啊。”
周氏没有作答，而是合上了眼睛。
沈家新宅内。
晚秋从院外慌了慌张跑回沈知韫房中。
冬浓有些恨铁不成钢，“晚秋，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这样没规没矩的，你看看你自己，还有没点做下人的样子了？小心惊动了小姐！”
她明面上是这样说，心里其实表示理解，因为若非真有急事，寻常下人一定不会这样失礼。
可是如今换了新地方，沈家不再是从前那个沈府。
如果下人们因此懒散，事情就会怠慢，长此以往，宅中事物就会敷衍打理，家就难以再成家了。
“奴婢…奴婢知错。”晚秋吐了口气，“小姐，林夫人…林夫人带着聘礼来了，此刻正在正院中呢。”
沈知韫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
只淡淡问道，“她意欲何为？”
冬浓提醒道，“小姐，您难道忘了么？一年前林夫人就有意上门提及您与林少爷的婚事。”
沈知韫微眯眸子，“你都说是一年前了，一年的时间……变化莫测。”
“小姐，您指的是？”冬浓试探问道。
沈知韫淡淡道，“……人心。”
然而，李大人回到自己的宅子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来钱自知今日说错了话，赶紧第一时间前来赎罪。
心虚道，“公子，属下知道错了。”
李大人不发一语。
来钱不禁掀眸去瞥一眼，很快就低下头。
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就算公子要重罚属下，属下也要说。”
李大人眯起眸子，用余光淡淡看他一眼，忽然好奇他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来钱竟然真的道，“属下恳请公子，您还是离那沈小姐远些吧！”
“此人乍一看宛如大家闺秀温柔懂事惹人爱，但她亲眼目睹了数起惨绝人寰的悲剧，甚至目击了血淋淋的命案，可她竟都没半点反应，属下也从未瞧见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属下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来钱一番话下来，竟没一点停顿，整段话十分流畅地就讲了出来。
明显是早就已经在心中斟酌打磨许久。
也做好了因此被责罚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李大人听完这番话后，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来钱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却也不敢在说话。
过了半晌，李大人才淡淡道，“来钱…你，又唤错我了。”
来钱颇为无奈，意识到公子或许压根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末了甘愿认罚。
待他走后，李大人唤来了另一个人。
把东西递给他，吩咐道，“将这瓶东西送去沈家。”
那人接过来，“是。”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李大人忽然叫住他，“记住了，可不是我要送的。”
“属下知道怎么做的，请大人放心。”那人停在门槛。
李大人若有所思，轻声点头，“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