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个毁容女
沈家主院内。
姜氏催促着一旁的丫鬟。
“小姐呢，怎么还没来？”
丫鬟连忙解释，“夫人，奴婢已经派人去唤小姐，小姐应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林母皮笑肉不笑的陪笑，“不碍事儿，知韫她向来懂规矩，偶尔有事耽搁了，呵呵，也情有可原嘛。”
她虽说不介意，其实心里满是不屑。
认为这宅子就这么大，几步就过来了，这么久没过来可不就是怠慢么。
姜氏也笑着去看她，“这孩子打小就跟在她祖父身边，林夫人所说的规矩礼仪，我这个做母亲的，倒是疏忽了。”
林母闻言只拉着脸皮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笑声很快停了，端起茶水小抿了口。
放盏的瞬间眼皮抬了抬，不曾想撞上姜氏的眼睛，脸上又浮现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姜氏也浅浅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打交道的人，也不喜欢与人亲近。
所以现在给她的感觉只有……无所适从四个字能概括。
她此刻只盼着沈知韫能快点……再快点儿。
只恨不得自己亲自去叫。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深刻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丈夫把自己庇护得这样好，让她从未经历过这样尴尬与难为情的时候。
然而现在，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样子看起来一定是十分怪异的。
她暗暗发誓，沈知韫再不来，她真要撂下林母自行撤离了……
“大夫人，小姐来了。”
终于，姜氏总算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去看林母，“让林夫人久等了。”
林母抬了抬眼皮，微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其实，她早就等着心烦了，这个时候的心烦程度已经抵达了中间，只是故作轻松罢了。
然而她们等来的小姐，此小姐非彼小姐。
因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沈知韫，而是……
沈家二小姐，四房之长女沈嫣。
姜氏笑容戛然而止，“嫣儿，你怎么来了？你姐姐呢？”
对于沈嫣的到来，姜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当她是因一时好奇，前来探个究竟罢了。
沈嫣淡淡去看林母一眼，然后看着姜氏说：“伯母，嫣儿听说家中有远客到访，怕您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所以过来看看，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姜氏暗暗感叹，沈嫣还是这样懂事。
忽然认真细看她，发觉她已然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看得人心生欢悦。
林母也细细打量沈嫣片刻，才问道，“这位是？”
姜氏方想开口，沈嫣先是道，“回林夫人，小女是沈家四夫人之女，也是沈家的二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林母的眼底忽然升起了一丝兴趣。
沈嫣含羞道，“小女名叫沈嫣，刚过了生辰，今年十三，正是豆蔻年华。”
林母似乎对她很满意，一脸欣赏的看着她。
“好孩子，快过来坐下。”
沈嫣心中犹豫，然后回头去请示姜氏，后者示意她去坐便是。
沈嫣便福了福身，朝林母的方向走了过去。
姜氏各自扫对面的两人各一眼，然后小声问身边的丫鬟，“大小姐呢？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奴婢……”丫鬟也很着急，“奴婢也不知道啊。”
然而，沈知韫好像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反倒是冬浓和晚秋她们着急得不行。
“小姐，大夫人和林夫人还在院子等您呢，您…您这是何意呀？”晚秋急道。
沈知韫心中一叹，“这还没过年呢，黄鼠狼就急着上门了。”
晚秋大惊，不禁四周查看一眼，才轻声提醒道，“小姐，今日家中并非只有咱们宅里的人，小心隔墙有耳啊，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呀。”
沈知韫却不以为意，“我说错了么？”
晚秋一时失语。
其实她心里也是认同自己小姐所说，只是小姐可以毫无忌惮直言不讳，她却不能无视规矩。
但是她这心里也实在着急啊。
小姐这样待在房间不去见林夫人也不是办法。
末了还有可能被贴上一个不懂规矩的标签呢。
沈知韫忽然坐于妆奁前。
晚秋喜上眉梢，“这就对了嘛，奴婢这就给您梳妆打扮一番。”
“是应该好好打扮，”沈知韫认真道，“晚秋，替我往憔悴了去梳妆。”
“憔悴？”
“是，”沈知韫目光如炬，“越憔悴越好。”
晚秋不解皱眉，“可是小姐，林夫人可是送了聘礼来的，那就代表……”
“送什么来的都不重要，”沈知韫打断道，“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是。”
与此同时，林母忽然没了耐心。
忍不住去催，“沈大夫人，您这女儿，到底在不在家中啊？老妇家中事多，府中的事都等着我吩咐下去呢。”
姜氏原本在发呆，没想到林母会在这个时候与自己搭话。
顿了一下，才道，“林夫人，小女自是在家的，只不过这两日府中遭遇事变，我们沈家得以好好安在这儿，完全是韫儿的功劳。”
“能者多劳嘛，所以韫儿就比像我这样无知的妇人忙些。”
林母听完后，只觉这尚书夫人，虽然不爱说话，却也不说废话，而且都能把话说得很好听。
让人无法反驳。
她这一番话下来，既体面，又在暗戳戳夸了自己女儿一顿。
果真聪明。
林母也没时间再耗下去，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来，是为了林儿的婚事。”
其实即便她不明说，众人也看得出来。
尤其是姜氏。
她表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抗拒不悦的态度，但心底还是不太乐意沈知韫嫁去他们林家。
因为经过昨日那件事后，姜氏就了解了林母大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家遭遇了变故，沈确又发了大病。
然而，就是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刻。
林母竟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让人将他们从林府里遣散了出去。
所以自从此事过后，姜氏打从心底觉得，这林夫人绝非好惹的对象。
若是沈知韫真的嫁过去之后，还不知道她这位准婆婆，会想出什么方法来天天膈应她呢。
但是……
姜氏也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是轻易得罪不得任何人的。
否则，他们一定会万劫不复。
姜氏于是笑道，“林夫人路上过来辛苦了，我这就去催一催韫儿。”
“不必了，”沈知韫突然出现，“娘，女儿来了。”
姜氏立即展开笑容，“韫儿啊，你终于来了，快过来。”
沈知韫先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一幕，完全没有要迈开脚的意思。
姜氏不禁蹙眉，“韫儿？”
沈知韫闻言抬眉去看她，好像在跟她说，娘，韫儿对不起了。
她这是在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提前道歉呢。
然后迈开步子走过去，冬浓立即搀住她，“小姐，千万要慢点儿。”
于是在冬浓的搀扶下，才一瘸一拐的行至正厅里面。
林母视线追随她，见状大惊失色，“这……”
一语未了，颇为吃惊的去看姜氏，一边指着沈知韫，“这这这……”
姜氏尴尬的笑了笑，但没说话。
然后一脸看破不说破的盯着沈知韫，“韫儿，还不快见过林夫人。”
沈知韫落座于姜氏一侧，然后看着林母天真道，“哦…林夫人有所不知，我这条腿啊…受了重伤，怕是不能行大礼了。”
“为何受伤？”林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沈知韫叹了口气，故作伤心的样子，“您应该也听说了，我沈家遭遇抄家变故，日子本就难过极了，但那些狗官，竟然狗仗人势，不肯留给我们一条生路！”
“他们捧高踩低惯了，于是三天两头便来欺负我们，我这也是没办法，为了我们沈家，只能豁出去了。”
“所以你……”林母不可置信的盯紧她，“你就和那些人大打出手了？”
“不只出手……”沈知韫有些委屈道。
然而她现在在林母心里，已无半分淑女可言。
但这并非好事，反而是不好印象的证明。
沈知韫平视林母丝毫不躲避，沉默片刻，才一本正经道，“看不惯他们，自是要打的。”
一个大家闺秀，竟出手打人？
而且还是朝廷的人？
林母气得大喘气，这就是儿子口中温柔体贴的沈知韫？
她现在就想把聘礼全部搬回去，当自己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但转念一想，既然来都来了，便要全面了解儿子这么喜欢的一个人，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然后好奇问道，“既然是腿受伤了，那你为何用薄纱掩面不以示人？”
沈知韫闻言做出一副忘了自己佩戴面纱的惊讶模样。
“林夫人说的是这个呀，这个…”沈知韫佯装难为情的样子。
然后忧愁的蹙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将面纱从耳边摘了下来。
林母因为好奇而一直紧盯着她。
这会儿才目睹她的面貌，瞬间花容失色，整个人连同椅子害怕得往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