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姐姐…
“你别太得寸进尺了！”李大人逐渐失去了耐心。
沈知韫压制心中的怒火，“到底是谁得寸进尺？”
李大人闻言一皱眉头，刚想开口，忽然瞥见沈知韫憋得通红的眼眶。
眼里的戾气不禁消散了几分。
但他知道，沈知韫并非是因为害怕，反而是一种倔强与不屈。
这种眼神虽然很容易让人以为在挑衅权威，却也很容易就让人为之动容。
然而，李大人便是后者。
就是这样一个倔强的眼神，让他下定了决心。
末了拔出腰间利剑，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刚才杀人的那名官差中了那一剑，当场身亡。
一条人命没了，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处在惶恐之中。
李大人和沈知韫面上都没有什么异色。
“听着！”李大人对另一官差道，“此人在任职期间太过随性，不服从安排，又因一时失手杀害了侍郎夫人，事后仍不知悔改，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那官差落荒而逃，“属下知道怎么做。”
“盒子留下！”沈知韫扬声道。
官差闻言脚下一滞，然后转过身，身子不愿意进来，只是手伸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了地上。
最后狼狈的跑开。
李大人先行一步把地上的盒子拾起来自行打开查看。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盒子里挑来挑去审视里面的东西，半晌才幽幽道，“这也不是什么珍贵的宝贝啊，几条链子就葬送了两条人命？呵…”
“这东西……沈小姐还要留么？”
“请大人好人做到底。”
“不怕招来祸害？”
“不怕。”
“好，”李大人把盒子递过去，“无非就是些不值钱的珠宝首饰，留给你也无妨。”
沈知韫接过盒子，“多谢。”
“不必谢我，”李大人道，“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想想半个时辰后，沈小姐该何去何从？”
还有半个时辰，他们就要离开沈府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因为能带走的，只有几身衣裳，其余的，想都不要想。
而沈观和沈齐沈允他们已经上路。
沈府还剩下四位夫人，三个小少爷以及三位小姐。
算起来还有这么一大家人呢。
只是世间那么大，哪里才是他们的栖身之所？
“小姐！”
晚秋忽然跑过来，说：“小姐，奴婢终于找到您了，三夫人她……她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啊。”
沈知韫闻言蹙眉问，“三婶现在在哪儿？”
“就在三夫人自己的院中。”
其实，沈知韫心里是十分感同身受她的三婶的。
因为三婶唯一的两个孩子沈观和沈齐以及丈夫都已经踏上了流放的道路。
原本那么和谐有爱的一家四口，如今只剩她一个人。
而且沈家少爷流放三人，其中她的爱子就占了两个名额。
换作谁身上，或许都没有办法承受住这个噩耗。
沈知韫来到了三夫人的房间。
瞧见自己的母亲和四夫人也在房中。
“韫儿，”姜氏道，“快过来。”
沈知韫先是在门口环顾一周，不禁发现众人的面庞上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忧郁。
整个房间死气沉沉。
只剩下三夫人那如同孩子般刺耳的哭喊声。
沈知韫走了进去。
一时间也不知从何安慰，先是说：“娘，三婶四婶，二婶去了……”
没等众人回应，又是道，“韫儿知道，你们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现在真的不是伤心的时候，回头让别人瞧见咱们聚堆起来哭哭啼啼的，非但得不到同情，反而遭人嫌弃。”
“所以咱们一定要振作起来，起码不让人家觉得咱们是好欺负的！”
听完她的这番话，众人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三夫人更是立即停止了哭喊，从床上坐起来。
想了想，还是觉得很伤心，忍不住抽泣道，“沈观和沈齐都走了，他爹也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归来的那一天，这叫我这老妇还怎么活呀。”
“会有那一天的，一定能归来的，”沈知韫坚定非常，“三婶四婶，咱们要相信他们，相信沈家……指不定皇上哪天气消了，三叔他们就能回来了。”
话虽这样说，但她也知道要皇上消气以便收回成命这事，简直不要太难。
四夫人忽然抬眸去看沈知韫，眼神里竟然有些幽怨的意思，“知韫，沈礼才十岁，你也是他的姐姐，难道你就忍心把他送去军营吗？这军营，当真如此吗？”
她这一问，算是问进了沈知韫的心底。
其实皇上美其名曰送入军营，但把这样小的孩子送去练刀练枪的，他们的身体如何能够吃得消啊？
而且沈知韫总觉得，一定不只是送入军营习武那么简单而已。
但即便如此，她又能怎么办呢？
沈知韫无奈道，“四婶，咱们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要想着沈礼他们一定会学成归来，否则……就是抗旨，你们知道的，抗旨…可是死罪。”
此话一出，众人皆一言不发，垂下了眸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沈知韫最后说：“好啦，留给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咱们好好的，振作起来，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出来，然后离开这里再说。”
“可是离开了这里，咱们能去哪儿啊？”三夫人绝望问。
沈知韫略思索了片刻，然后道，“三婶您放心，这个知韫自有办法。”
“好！”姜氏也没问她接下来的打算，但无条件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给予鼓励，“韫儿，咱们都听你的！”
“好！”
三位夫人的情绪总算是稍微平静了一点儿。
然而，沈知韫才安慰好了这边，又马不停蹄去抚慰自己的堂弟妹们。
末了，才根据姜氏的提示，来到沈确现在的所在地。
那是在后院一间房子的暗阁内。
沈知韫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后院里还隐藏着这一道暗门。
沈知韫叫来早春和夏浅守在门外，自己则进入了暗阁。
只见沈确面无血色的紧闭双眸躺在榻上。
沈知韫对他的面色苍白已经见怪不怪了。
意识到弟弟或许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知韫便轻步上前，刚想帮他拉好被子，沈确便睁开了眼睛。
“醒啦？”沈知韫赶紧扶他起来，“方才是不是在装睡？”
沈确坐起来后，一连咳了好几声，才浅浅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姐姐的眼睛。咳咳咳…”
沈知韫一脸心疼的去拍他的背，转而要去倒水。
她现在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把事情告诉沈确？
即便她知道不过一会儿，沈确就会得知所有的事情，但是让一个病人承受这么多的噩耗，总觉得很残忍。
“姐姐，”沈确弱声提醒道，“水……咳咳咳。”
他本想说，水溢出来了，但话未说完，却又咳了出声。
沈知韫立即回过神来，手中一顿，然后把水端过去递给沈确，“慢点啊。”
沈确喝了口水。
沈知韫定定看着他，稍微组织了下语言，才道，“弟弟你放心，姐姐是不会让你去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