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惊!
沈知韫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见冬浓她们四人在慌忙收拾。
沈知韫则让她们不能慌。
因为慌则乱,乱则坏事。
然后,她便去往各处院子,将方才得知的消息传达给众人,好让沈家男丁们做好准备。
其实说什么圣上还是太仁慈?
沈知韫只觉得可笑至极。
十三岁以上的男丁被判流放,那流放地是什么寒苦的地方?
难道这真的不是在变相折磨,好折损他们的寿命么?
沈家目前,除去四位大老爷,男丁共有六位,十三岁之上,之下分别都是三人。
而他们之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五,最小的却只有九岁。
九岁便要送入军营,沈知韫实在不敢乱想,圣上到底意欲何为?
既然是龙颜大怒之后下达的旨令,那这军营,恐怕就不是个正常的军营。
然而,沈知韫现在更加担忧的,是自己刚满十二岁的亲弟弟沈确。
因为弟弟……非同正常人。
而此时,三夫人的长子沈观,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出来。
沈观乃沈府儿女之中年龄最大的,与沈知韫同岁,今年都是十五岁,但他比沈知韫要大些。
“哥,”沈知韫迎上去,道,“北地严寒,你自己也要注意啊。”
“放心吧,”沈观道,“大伯的衣物,方才冬浓已经拿过来了,你放心,哥一定会让大伯能穿上的。”
“谢谢哥,”沈知韫抿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沉重,“那以后爹爹和叔父他们,就拜托哥你了。”
“你不在,我就是沈家儿女之中最年长的了,不过哥你放心,我会照看好咱们沈家的!”
沈知韫喋喋不休,“哥…你说,咱们准备的衣物够厚吗?”
但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声音都哽咽了,人也快要哭了。
因为她这是明知故问罢了,流放地那是真的很冷……很冷。
然而,沈观沉默半晌,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末了松了口气,说:“知韫,是时候了,哥要叫上沈齐和沈允走了。”
沈观最后再细细看沈知韫两眼,一脸沉重道,“知韫,家里就靠你了!”
“……嗯!”
沈知韫一脸沉重地点了个头。
目送沈观身影直至消失,才迈步去往姜氏房间。
只见后者端端庄庄的坐于榻上。
沈知韫没有犹豫,立即朝姜氏走过去。
将沈确即将要入军营的消息告知了姜氏,最后还给出了一个主意。
姜氏身子还是端得板板正正,声音却有些颤,“韫儿,你说,咱们沈家是不是要完了?”
“娘,”沈知韫坚定道,“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可是你弟弟他,”姜氏的眼眶憋得通红,“确儿还……”
一语未了,便被一道抽泣声取而代之。
沈知韫连忙坐于姜氏身侧,玉手在其后背轻轻的抚着,说:“娘,女儿说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是不会让弟弟有事的。”
“不行!”姜氏严肃道,“韫儿,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那样做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沈知韫略思索片刻,说:“娘,这是让弟弟活命的唯一办法了。”
“女儿无用,没能替父亲守好沈家,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姊妹苦受折磨,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祖父。”
姜氏听沈知韫说完后,止住了眼泪,反过来安慰她。
“韫儿,你一直是你祖父的骄傲。”
沈知韫闻言,瞬间就绷不住了,晶莹的泪珠自眼角落了下来。
不过她很快就止住了眼泪,吸了吸鼻子,问道,“娘,沈确现在在哪儿?”
这时,隔壁院子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哭喊声。
那声音听着,很是可怜,却也非常渗人。
沈知韫便搀起姜氏,寻着声源一同走过去。
只见沈家二夫人跪在地上与两名官员拉扯,嘴里一遍遍的在重复着,还给我,还给我啊!
沈知韫见状急忙跑过去,把二夫人扶起来,然后问道,“二婶,您这是在做什么?”
沈知韫也只是在装糊涂。
因为她瞧见了官员手中的盒子,不用想就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无非就是这值钱的珠宝首饰。
而二夫人爱财,于沈府人尽皆知,如果说她舍不得钱财倒也不奇怪。
但她虽爱财,却也惜命。
而且如今是什么情形?
皇上严旨,沈家钱财全部充公。
而她竟然不要命同官员去抢夺银两?
当真不要命了么?
而且沈知韫记得,她的这位二婶可是最会阿谀奉承的。
平日里,哪怕给她十个胆子,也不会顶撞官员一个字。
如今反而糊涂了。
沈知韫低声提醒,“二婶,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的目光要放长远一些啊,银子没了可以再有,命没了就没了啊,可别再把命搭上去了。”
二夫人没有理睬她,只一味的哀嚎。
最后竟甩开沈知韫的手,朝拿着盒子的那名官差冲了上去。
另一官差见状,下意识拔刀相向。
那长剑就这样刺入二夫人的心脏。
使她瞬间吐血僵在原地。
所有人同样僵在原地。
姜氏最先接受事实,连忙捂住二夫人小儿子沈宴的眼睛,边轻声安抚着。
沈知韫愣了片刻,然后在二夫人快要倒地的瞬间,迅速跑过去把她接住。
二夫人留着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把话说得清楚,“知韫,盒子里,是…是我的嫁妆,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可是我,我我没有守护好它!”
沈知韫看着二夫人,又看看那血流汩汩的伤口,心里十分难受,“二婶,您别说话了,我已经让人请大夫来了。”
“没用了,”二夫人知道自己挨不过去了,抓紧沈知韫的手道,“沈宴还小,他才九岁,二婶就……就拜托你了。”
话一说完,二夫人的手便从沈知韫的手心中滑了下来,整个人也没了气息。
但眼睛却没有完全闭上,只是眼神已经全部分散了。
沈知韫难受得无法言语,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便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将玉手放在二夫人的额上,然后慢慢往下移,让死者永远闭上了眼睛。
末了沈知韫叫人先把二夫人抬走。
然而,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一命抵一命!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诉她: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若是为了泄愤,以卵击石,无疑死路一条。
“来人呐,”沈知韫不想自己动手,但也不想二婶走得冤枉,“杀人啦,来人呐,快来人呐。”
“你叫什么叫?!”那两名官差见状眼神飘忽,不安的威胁道。
沈知韫瞥他们一眼,然后又递给姜氏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带着沈宴离开了这里。
沈知韫继续大喊吸引注意,“来人呐,杀人啦!”
“别再叫了!”两名官差紧张得嘴角抽搐。
“怎么回事儿?”李大人闻言赶过来,瞧见沈知韫后,皱了下眉头,“又是你?”
沈知韫不管来的人是谁,二话不说就跪在那人面前,可怜巴巴道,“大人,请您替民女做主啊。”
“怎么回事儿?”李大人问。
沈知韫酝酿了一下,才道,“大人,民女家族,无论老小,皆强忍着家族落败的难过心情,无条件配合各位大人的工作,可谁知……”
她指着那两名官员,幽怨道,“大人,他们两个,竟失手杀死了侍郎大人的夫人啊。”
“什么?!”
听完她的话,李大人这时才注意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不禁皱深了眉头。
“你们两个,怎么办事儿的啊?”他逼近那两名官差,厉声道,“皇上只是叛抄家,若要灭口,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越俎代庖!”
“是是是,属下知错。”
“还不快滚!”
“等等!”沈知韫站起身来,隐隐不满,“李大人,您莫不是要包庇他们的罪行吧?”
“罪行?”李大人冷笑,“他们何来的罪啊?”
“他们可是杀了人!”沈知韫紧皱眉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官员私自对百姓动刑,轻则下狱,重则人头落地!”
“李大人身为官首,又博学多才,公正无私,这种事情自然比民女要懂得更多。”
沈知韫的确很急切要为自己的二婶讨回一个公道。
同时也想借机告诉世人,即便他沈家大厦倾倒,那也不是任人随便欺负的。
李大人沉默片刻,然后提醒道,“我劝你啊,还是别把此事闹大了,否则传到皇上那里,别说你自己了,你们沈氏一族都逃脱不掉。”
李大人确实有意提醒。
而沈知韫则认为,这哪里是什么善意的提醒,她只听得出满满的威胁。
“李大人,如果您执意要包庇他们,那民女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如果有人将此事禀报上去,民女好奇,李大人这算不算是失职之罪呢?”
“你威胁我?”李大人不满,“你这个心思狡猾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威胁?”沈知韫勾唇,“民女不敢,大人高看民女了……不过大人试想一下,如果大人的亲人被无辜杀害,大人首先最想干什么?”
“你诅咒我?”
“大人多想了,”沈知韫正色道,“若非以此比喻,大人又怎会理解民女的心情呢?”
李大人动容,“那你想怎么样?”
沈知韫目光如炬,道,“民女要的,是一命抵一命,是杀人者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