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爽!
沈确放下杯盏,“姐姐,我都知道了。”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认命的感觉。
但又给人一种不想要命了的感觉。
沈知韫更加心疼的看着他,“娘都跟你说了吧?”
沈确看着她道,“弟弟也不会让姐姐去受苦的!”
“皇上虽然说是送咱们去军营习武,咳咳,到底是罪臣之子,那这入的军营,学的武艺就非同寻常,常人定也受不了,咳咳。”
沈确虽然从小就病着,整日与床作伴,但脑子却比任何人都要灵活清醒。
沈知韫自是十分了解她的这个亲弟弟。
然而她现在看他的目光里,满是欣赏与骄傲。
她拍拍他的背,“正因为如此,姐姐才不会让你去!”
沈确闻言只轻勾了唇角,这一抹浅笑,瞬间让人忽视了他的病态。
他笑起来与病人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倒像一位活泼又开朗的潇洒公子。
末了沈确轻声提醒道,“姐姐,抗旨可是死罪。”
……
然而,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与此同时,官员也来催了。
沈知韫向李大人讨来了两匹马,后者竟然也答应了她的请求。
沈知韫其实从未想过他会同意。
她只不过是想着都被逼到了这个地步,那何不赖着脸皮一试?
李大人大手一挥,就命人牵来了两匹骏马。
“沈小姐,这马……可是要还的。”
“自然,”沈知韫说:“民女只听说过和尚吃八方,没听过什么尼姑吃八方的,不过大人放心,民女这一辈子也做不了和尚,也暂时没有肖发为尼的打算。”
李大人闻其言,那双锐利的目光顿时由狠戾化作欣赏。
但不过一会儿,又恢复了方才严肃的神情。
因为他亲眼目睹。
沈知韫竟然毫不避讳他的存在,在门外拦下了一辆马车,然后用那两匹马去与这辆马车作交换。
李大人瞬间不爽,“沈小姐,怎么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回事呢?”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却俨然一副质问的态度。
沈知韫却面不改色一本正经,“李大人莫急,马呢,民女是一定会完璧归赵的。”
“那你方才……”
沈知韫打断他,“民女既然说借,那一定会有借有还。民女不愿耽搁大人公务,还请大人莫要把心思放在民女身上。”
“好好好,”李大人失笑,“好一个一口一个民女,也不知这心里是否把自己当成一介草民。”
“罢了,那本官便等着沈小姐亲自物归原主那日。”
“是。”沈知韫有模有样福了福身。
最后是沈确坐上了马车,沈知韫在出发前叮嘱他千万不能让人看见他的真面目。
沈确虽不解,却也照做了。
后来姜氏便带着沈宴一起陪同沈确,三人坐马车撤离。
其余人等,只能步行离开。
原本姜氏还想要带沈礼一起,只是他母亲不放心,宁愿带他走路离开。
姜氏虽不理解好好的马车不坐,为何偏要步行?
不过还是尊重四夫人的想法。
其实即便沈确不需要人来照看,姜氏也一定会坐在马车上。
这并非她不愿步行,而是众口铄金,她不愿意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
她只要一想到,他们沈家乌泱泱一群人自沈府落寞撤离。
经过闹街之时,他们就一定会被行人的唾沫酸成千疮百孔的豆腐。
而沈知韫在离开之前,就以三倍的月钱打发了沈府的下人们。
原本李大人不情不愿,说什么都不肯留出这一部分钱财。
但他说又说不过沈知韫,打也不屑打女人,便又一次答应了她的要求。
末了还下令他的属下们不许将此事传扬出去。
因为如果皇上知情,一问罪下来,那沈氏一族一定会个个人头落地的。
然而,或许是因为沈府向来善待下人。
那些贴身伺候的下人们,皆不舍离去。
说无论他们的主子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伺候。
其中最坚定的莫属沈知韫的这四位侍女。
她们自小便同沈知韫一同长大,抛开感情深厚不说。
于她们而言,小姐已经成为了她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自然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
沈知韫也不再劝他们个个都要离去。
然而,面对这一庞大的人群,沈知韫需要考虑的是,她又该如何养活他们,起码确保他们吃穿不愁吧。
若是连饭都吃不饱,那他们还这样誓死追随沈家,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图的是什么了。
而闹街的情况果然与姜氏设想的一样。
沈家众人经过街道的时候,行人虽然礼让出中间一条大道,夹道观望,却对他们指手画脚,叽叽歪歪个不停。
行人大多是不明所以的,便意味着讨论声就会此起彼伏,一刻也消停不了。
“这不是沈府的三夫人嘛?”
“是啊,那不是四夫人么?”
“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瞧他们这个样子,明显是无家可归,被赶出来的呀。”
“你们没听说吗,尚书大人得罪了圣上,因此连累了沈氏一族啊!”
“啊……”
“我还听说啊,这尚书大人事后还不知悔改,这才彻底惹怒了陛下。”
“活该,得罪谁不好,连陛下也敢冲撞,当真是不要命了。”
“他不惜命大打紧,却也可怜了沈家一族。”
“就是,明知道自己身后背负那么多人的命运,竟也不谨言慎行点儿。”
“其实…我觉得尚书大人人挺好的呀,大人常做善事的,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你可得了吧,你难道不知道,这人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么?尚书大人如今罪孽滔天,被判流放,人已经在路上了,陛下生了这么大的气,你们以为他还能回来么?”
“你给我闭嘴!”沈知韫终是听不下去,“尚书大人是否有错,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评判,各位若是真有本事,怎么不坐公堂,去主持公道?”
“你谁啊你,就事论事而已,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其中一位行人打量着沈知韫,显然没把她放眼里,“而且彼一时非彼一时,如今的尚书大人早已经不是朝廷官员,既然做错了,怎么还不给人说了?”
“我今日还就是要说了,尚书大人他就是个虚伪,傲慢,伪善之人,你一女子能把我怎么的?!”
沈知韫很庆幸自己蒙着面纱,为此才能更加随心所欲,畅所欲言!
她道,“咸鱼纵然也有翻身的一日,我只知道落井下石非君子,据我所知,尚书大人已经在朝效命十六载,人家是功成身退,那么你呢?看你皱纹横生,老大不小了吧,那么这几十年来,可做出过自己也满意的成就?没有吧?”
“看你面黄肌瘦,牙尖嘴利犹如病鼠,想必你自己连自己也养不起吧?呵,活了大半辈子,却从未有酒足饭饱的一日,原是可怜,一旦如同鼠辈,那便是可恨……就是不知道你半夜惊醒的时候,有没有反问自己,算不算是白活了半生啊?那你怕不怕……这一生都是白活啊?”
“你!”那人一语堵在喉间。
旁人更是毫无顾忌的对他指手画脚嘲笑出声。
那人顿生辱没之感。
为挽回面子,就要开口反驳。
却被沈知韫见准时机,先行一步堵在他刚要开口之前。
“唉,与其耗费心机诽谤他人,不如反思自身提升之道,没有能力喂饱自己尚且不关他人之事,可你既然出门招摇,那便要确保自己身着一身完整的衣裳,而非四处补苴罅漏,最终导致东墙不保,西墙亦倾。”
听到这话,周边的围观者更是越发大胆的发出了一阵讥讽的笑声。
而沈知韫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她就是要那人尝一尝被人当众取笑的滋味!
又是道,“你不必看我,自己低头看看你自己,这一身装扮如此不堪,我也不知你哪来的勇气,穿成这样竟也敢公然出行,也不怕污人眼目!此等行径,着实恶心,必招致众怒,若有他日举报成真,势必会身陷囹圄,为自身行为付出代价!”
“哈哈哈哈……”
众人听完她的话,毫无顾忌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话原本严肃不好笑,只是众人根据沈知韫话中的暗指,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那人那件破旧的衣衫上。
因为他那上衣破烂的位置也是很讽刺,竟是左右胸膛开了两个大洞。
那人见众人皆指着自己的胸膛指指点点。
急忙低头查看,这才恍然大悟,顿时不知措施,犹发癔症,“我这衣服……这这,这衣服何时破了洞?”
末了恼羞成怒的指着沈知韫,“你到底和尚书大人是什么关系?竟敢维护朝廷罪臣,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说着,忽然心生一计,“莫非……你是尚书大人在外的小情人?否则怎会当众偏袒他?”
此话一出,众人的嘲笑对象立即转向了沈知韫,一个个躲在暗处贼眉鼠眼,开始了对她的指指点点。
沈知韫也很是无语,这帮人也惯会见风使舵的。
难道他们就没有自己的一点判断能力么?
不过她倒是很理智,没有被他们带偏,努力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
然后紧盯着方才那个人,眼神阴冷得可怕。
末了步步紧逼,声音淡淡道,“不要命的……不是你么?”
“……你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