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祸祟，饿殍尸
常老道一辈子走南闯北，什么腌臜泼事没瞧见过，
可如今的场面却让其有些荒了心神，嗅到了一丝厄运种身的晦炁，
“你们这是要，迎祟？”
老道心中骂娘不止，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昏了招子，还是在骂那个阴险心魔的恶毒算计，脸色晦暗不明，畏缩恐慌之下，好似见一只眸子巍峨正凛，甚是刚肃，
“腹饿食粮，魂饥夺念，天荒降灾，地贫生厄，仙有道登阶，人无路拜祟，既然仙人精通养祟修炁之法，自然也看得出此番景象所图为何，但裘某还是敢问一句，仙人可知晓我们所招引的，是哪位神祟？”
一把推开侍从递过来的银杯小盏，猩红洒落一地，映照着阴寒月色，漆黑如镜，裘善人如今好似那裹皮恶鬼，不知靠着怎么样的执念，生生钓引着最后一丝精气神，
常道人默不作声，以他这几两跟脚，一些蜉蝣祟念他都避恐不及，带着那个险些反噬的半吊子婴祟东躲西藏数载，使了浑身解数，赔上了几个零件才堪堪撬开针眼缝隙，吸上了几口斑驳祟炁，哪见过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正主，多瞧一眼都得吓得三条腿乱颤。
“千里浮殍，万丈沉渊，坠无苦无悲南狱，成无垢无色冥钦，叩首不闻仙上知，祭食遥见饿殍尸。”
裘庄头一口血污涌出，糜烂碎肉掺杂浆汁白绿，沾染一身，狰狞丑恶，
“仙人可听闻过十祸祟，饿殍尸？”
一言落地，常道人顿时脊骨生霜，莫名恐惧直接压垮心神，登时神色一变，铮铮面孔，威威道势，
“大胆，正道荡荡，太上恢恢，尔等违逆天良人理，祸害苍生，居然妄图迎祟作乱，贫道岂能容你？”
斥声大喝，常道人硬生生扯断半张臂膀，挣扎破囚。
“呵呵，仙长尚且自欺，如何又怪罪我们这些俗世常人呢？”
裘庄头稍稍愣神片刻，随后嗤笑一声，左右搀扶起身，一身松弛皮囊落地，赫然显现出腹腔之中的干瘪肠胃脏腑，纠缠搅乱，宛如虫蠹相食，扭曲争执，
“吃，吃啊，来吃。”
身后三位庄头也随即好似被解开某种桎梏，四人匍匐在地，拖着一地皮囊脏腑皆将目光放在了对方身上，
“来，撕咬，大块大块的血肉，热腾腾的鲜活心肺，掏出来，放在嘴里，舌尖摩挲，在你口齿见蹦跳的筋肉，迸溅的浆汁”
埋在身下看不清的五官，森森刺骨的癫狂喃喃，漫天遍野的血腥肉躯随夜风摇摆荡漾，高挂枝头的脏腑白肠坠果落地，
丰粮寨百户村民围拢而聚，一个个身背硕大麻布织袋，随着那四人挣扎相食，黑云笼月，众人皆满脸狂热欣喜，纷纷破开袋子，从中拎出一个涂满血腥的披发人彘，
虽早已瞧不清面容，从身姿可见，皆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年纪，
常道人决绝断肢的动作一僵，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躯之中一顿扭曲，狂躁异常，却转瞬即逝。
“妄想，今日贫道就算是碎了一身筋骨，也绝不会让尔等招引出祸祟，荼毒苍生。”
即使气海昏沉，神魂不稳，常道人硬是凭着一身蛮劲，扯断了钉凿在尸蒲上的四肢，裸露残骨，凝目对峙，
“太上卫道，诛邪镇祟，请正薇降宫箓，狰雷。”
断臂沥血画箓，咬舌凝神画押，三叩三请，唤得丝丝紫微游雷谱面绕身，一尊断肢披发的雷部护法单眸怒目，口衔道谶法旨，神威大绽，
“剖身成柩，剜骨做囚，熬尸点油，饿子杀丰秋。”
百余村众呀呀唱蛊，长刀出鞘，缓缓刨开手中人彘胸腹，哗啦啦一地脏腑落地，腥戾大起，漫天黑雾倒滚流灌，隐隐可见一道天痕裂渊撕扯夜幕，狰狞探头，
“杀。”
常道人一声大喝，雷簇拔地而起，直袭祭阵之中的四位衍念生魂，
“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仙人啊，我们对你虔诚礼拜数载，拜的可不是你的法道，求得更不是漫山澄金，是你这副躯壳，是你的妄念，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哈哈哈，逃不掉的，它在看你，死死的看着你。”
虬雷贯穿皮囊，吱吱绽响，焦灼臊气扑鼻，那裘庄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手钳着老道的断臂，一手从腹中皮囊之中掏出枚干瘪利爪，直直插入老道胸口，
数只骨骸手臂拖拽拉扯，根本不顾及雷芒凿身的剧痛，饿鬼缠身，生死不休，
“呵呵。”
常道人一声冷笑，不再挣扎，仰头闭目，口中道谶法旨细碎飘零，随即只见黑云之中雷虬奔涌，倾泻而下，
“贫道，无愧修道数十载，且除祟，尚尽兴。”
眼睁睁的看着一道拇指粗细的雷簇贯穿天际，迎头劈落，直奔老道而来，
“我滴个仙人啊，这是作甚啊，我不想死啊，不能死啊，不对，我已经死了，也不对，我又活了，还不对，我又要死了，太上道主，三清尊上，别劈我，别劈我，我不是什么邪祟，劈他们，劈他们。”
生死一线之际，老道豁然变了嘴脸，拼命的钻进叠压自己的肥硕皮囊之下，也顾不上什么腥臭，竟活生生的挤进了裘庄户的腹腔之内，畏缩蜷曲，哭嚷乞求，
雷瀑冲刷，整个丰粮寨天生暗，地生辉，一众村民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只是抬头仰望着那张愈发狰狞的深渊骇口，
随着点滴雨漓落地，紧接着倾盆盖顶，几位被雷池劈斩焦灼掉半边面庞皮肉的村民只觉脸颊一阵瘙痒，呆滞的摸索了一把脸颊，凝神瞧去，掌中哪有雨滴水渍，赫然是几只猩红蠕虫扭曲撕扯，啮食血肉，
“成了，成了啊，哈哈哈，我要成仙了，我要成仙了！”
癫狂大笑唤醒了一众人鬼莫辨的村民，随后开始狼吞虎咽的争食地上的脏腑血肉，更有甚者，直接将目光转向了同村庄户，
血雨成灾，那张依稀可见百虫游梭的巨口挂落天幕，滔滔猩红泥泽长瀑坠云，倾泻冲灌，
一时间小小丰粮寨如堵山洪闸口，瞬间便被这天灾裹挟其中，黑云连赤泽，水天混一色。
数旬赤袅围峦，偏居一隅的村寨好似一夜之间，消散于天地。
山峦寂了，浅草无声，大小赤色卵石光色迷离，惹人迷醉，
“咔，咔咔”
阵阵细碎响动异常刺耳诡异，片刻之后，中央位置可见那硕大卵石轰然塌陷，一张迷茫面孔圆睁寂寥瞳孔，神如枯僵，
“成了，成了，成了”
念念絮絮，叨叨喃喃，涣散眸子渐渐生出了些许诡异色彩，
“哈哈，哈哈哈，我要成仙了，我要成仙了”
许久之后，见其瞳孔一阵收缩，随后猛然跃起身姿，嘶吼大喊，
“神祟，神祟在哪里，我的神祟。”
恍如想起什么，那怪异身姿按压住了癫狂，四处张望寻觅，
“挖出来，挖出来”
“咦~这是什么？”
“这么多手，怎么这么多手，我的脚呢，脚呢？头，啊！头在哪里，不对，这不对，长虫，都是长虫，够了，够了，太多了，太多了在肚子里，对，我在肚子里，剖开，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