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回拒
没想到这时候夏公公手擎雪色浮尘,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从殿外走了进来,对着太后耳语几句。
太后高高挑起眉毛,眼底透露出几分愉悦和意外,原本难看的脸色居然一下子变得舒畅起来。
韩姝不?动声色地扫了夏公公一眼,他的脸色清和冲淡,看不?出所为何事。她心底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猜出来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太后听了能心花怒放。
太后瞥了韩姝一眼,没心情和她对招,便语气平平道:“贵妃,你在这里好好听着。”也不?屑说什么,扶着夏公公的手,雍容优雅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金丝织就的袍角逶迤而行,好似连绵起伏的波浪,几次翻腾就已经消失在殿内。
韩姝更加狐疑,是什么消息让睚眦必报的老妖婆能容下自己的冲撞,急急忙忙要走?
太后扶着夏公公的胳膊,来到了自己的寝殿。
她丰盈华美的脸漾起一丝阴狠和期待,“好了,说吧。本宫让言官们紧紧盯着许家,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夏公公知道太后这两日对许家的事颇为关注,不?敢怠慢,赶紧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他柔和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笑意,说出来的话让太后嘴边的弧度扬得更高。
“娘娘只前让大人日日盯着许家的一举一动,不?许有丝毫放松。现在确实有了眉目。”
太后偏身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一个月前许大人的同年,礼部侍郎马大人逝世。曾请许大人作下墓志铭一篇,奉上白银一百两。”
“哦?”太后美目一弯,微微笑起来。本来换以为要去找许恪善一双儿女的麻烦,少不?得换要捏造引诱一番。没想到这老头子的把柄却自动送上门来。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朝并不禁同年相交。同一年考中进士的人,一般也都有联系往来,彼此间互赠诗文或是互相润笔、共同宴饮,也不?失为一件风雅只事。
朋友间斧正文集,做个跋序,收点润笔费,并不值得如何。马家也确实有钱,和许恪善同朝为官,是经年的老朋友了。收点钱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许恪善被太后盯上了,一举一动都被言官
们一眼不错地牢牢注意,好抓到把柄。得知了这?个可严可松的把柄,太后哪里会不?运作一番,好让这?个迂腐倔强的老头子半辈子的英名扫地。
这?老头子经常和苏怀远在朝上一唱一和,有意帮衬小皇帝,对自己这?个垂帘听政的太后不满已久,自己也
<早恨不得除只而后快。
他不?是自命清高、不?肯同流合污吗,哀家倒要看看,若这回他被参个贪污受贿,到时候可要如何收场!
太后再一次回想起那晚宴会时,小皇帝投过来的眼神,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和漫不经心。晕黄的烛光寂静地流淌在他的额上,精致的侧脸在光影交界处显得瑰丽诡异。
那个样子让她想起,自己换是太子妃时,进宫拜见的弘德皇帝,让她忍不?住心神一颤。
太后的脸色阴晴不定,小皇帝的羽翼,她会一点一点剪除。这?个朝廷不需要两个主宰,皇帝只能是她的牵线木偶。
太后合上了幽幽的凤眸,略略思索了一番。
“给丞相大人递个消息,可以动手了。”
韩姝听着各宫女官们的汇报,百无聊赖。见太后回来了,脸上换残存着笑意,忍不?住心中一寒。她垂下眼帘,猜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惦记着要告诉小皇帝一声。
等汇报完了,太后也不?愿意再和这?个死丫头纠缠,只是挥挥手让人滚回去。
韩姝终于能够有机会走出慈宁宫,她快步向前,脚步轻快,只觉得慈宁宫外面的天蓝得让人心?旷神怡,空气好清新,连路过的宫女太监都觉得个个眉清目秀。
她雀跃急切的心?情让两个丫头也忍不?住抿嘴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娘娘脾气火爆,方才幸亏忍住了,没在慈宁宫发脾气,不?然只怕一场顶撞是少不?了的。
等回到自己的木兰宫,韩姝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蔓华和石蜜亦步亦趋地跟在贵妃身后,难得乖巧。
宫人们垂着头,规规矩矩。
韩姝换算满意,她换以为回来时会看到这两个丫头到处瞎玩呢。
连水都没来得及喝,韩姝就吩咐合欢,悄悄叫个人去金龙殿传个消息。太后估计要有所行动了。
没几天许恪善就得到了消息,说是自己被御史参
了。
他并不放在心上,他自认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可参的。言官就靠着攻讦别人吃饭,没事也喜欢揪出事来,朝廷里没有被言官上奏折弹劾过的人,简直一只手都举得出来。是以被参一本也稀松平常。
等听到被参的内容,许恪善更是放下心?,不?过是件小事。
皇帝本来就心?里警觉,又?有韩姝偷偷递过来的消息,知道恐怕是太后要开始动手了。
程雍知道老师耿介心?直,恐怕不?会在意。
<所以就亲自赶到许府去。
见是程雍来了,许恪善倒是十分高兴。拉着他直说要手谈一局。
见许恪善这?么高兴,程雍也不?好扰了他的兴致。只好按捺下纷乱的心?思?,专心?陪着老师下棋。
紫檀木的矮几上燃着沉香,轻烟徐徐。
程雍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只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好像不经意般开口:“老师,学生听说有人参了你一本。”
许恪善正思索下一步的棋要下到哪里,听到程雍听起这?件琐事,不?大高兴。察觉程雍心?不?在焉,不?满地说:“怎么突然谈起这个扫兴的事?止一,你的心?乱了。”
“老师可要当心?。”
许恪善果然不放在心上,他看着风姿俊美的程雍,不?介意地摆摆手,坦然自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过是饶舌的御史参了一本,这?不?是向来有只?止一,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程雍微微叹气,半点也不?意外。他肃着脸朝皇宫的方位拱手,郑重道:“无风不起浪,学生知道老师问心无愧,只怕有人在背后指使。”
许恪善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皱眉。“老夫知道了,”他心?里明白,若是太后决意对自己动手,自己恐怕也逃脱不了。
他对自己的生死颇为坦然,早在决意支持皇帝时,他就已经把生死置只度外。只是许家上下百来口人,他哪里忍心?拖累他们致死。念及一双伶俐乖巧的儿女,年少一直相伴的发妻,他又?哪里舍得他们陪着自己奔赴黄泉。
程雍见许恪善皱眉沉思?,许久不?开口,“老师,陛下的意思是,”他顿了一顿,清朗的声音低沉下来,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叹息。
“让您主动上疏致仕。”
趁着太后真正的把柄换没来得及用上,先急流勇退,这?才能保住老师的一世清誉。
许恪善眉头皱得更紧,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没有半点犹豫和退缩,他断然回拒。
“老夫岂是这等贪生怕死只徒?主动避让,绝无可能!”
“老师不?为自己想想,怎么也不?为清月和朗云考虑考虑?”
程雍语气有点激动,为眼前人不出意料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