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蛛网下的蝼蚁
大堂内。
李煦的脸色阴沉得如同乌云笼罩，十分难看。
他辛辛苦苦和这些长官同僚打好关系，现在化为乌有不说还连带他名声受损，他想要从六品变成正六品这两年也不用指望了，下个月的内部选拔也没戏了。
“大爷”
沈凝刚说了两字，抬头一望，李煦眼里的凶狠表情隔着几步远，都能让她心头一震，这是在怪她的意思了。
不肖她，就连她的二哥都觉得丢脸，临走前还对她说沈家虽不是什么百年簪缨但也是诗书人家，若亲家行事作风还是粗俗无礼连累到他们沈家，那就要割袍断义，这言词已然十分严重，不仅仅是在抱怨了。
这次事件，确实超出了她所掌控的范围内，她愤愤的想着，以至于那修剪齐整的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都不觉得痛。
李煦冷笑一声，眼睛里似要喷火：“将负责今日婚宴的一干人员都给我绑了，死契的都给我远远的发卖到北国去，活契的打五十板子撵出去。”
五十板子下去不残也死，而北国那地方寸草不生，听说那些胡人毛茹饮血，卖到那里去还不如五十板子来的痛快。
这些用人胆大包天，好吃懒做，欺主敛财，赶出去都算好了，要她说都打死了才好，到时候花些银子也就摆平了。
最可恨的还是这沈凝，分明是不满李宛的嫁妆，才假意趋奉将管家权给了她，若没有她的纵容和包庇，老夫人是不相信的，就是借一百个胆这些用人也不敢在这么大的场合下犯事，以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丑事。
但怪就怪在沈家出了个丽妃，像一把刀悬在他们头顶，处处受人压制但也不得不被掣肘，他们家确确实实也拿了不少好处，以前需要，现在需要，以后还得需要，若是李宛，可惜是个糊涂的
老夫人知道李煦这是在忌惮沈家，因此只能将火发给用人，虽然她也不能对沈凝如何，但作为长辈还是可敲打一二，不然这个家就要改性沈了，这是当她是死的吗。
“阿凝，我是让你协助宛姐儿，进行适当的提醒和教导，不是叫你放手不管，你就是这么当主母的吗！”老夫人眸光阴郁锁在沈凝身上。
午后的阳光鲜明温暖，透过云层，将大地披上了一层金黄光辉，树影婆娑，那光影也随之晃荡。
薛玉叹息了一番，外面的如斯观景今日是无缘欣赏了。
看着打坐一团的李府众人，面孔无不是诚惶诚恐，眼锋一扫，只有静云面沉如水，薛玉拨弄着随身佩带的金三事儿，装作聆听受教的样子。
沈凝起身只道：“老夫人，我身为宛姐儿的嫂子难道会这般不明事理，岂不知一损俱损的道理，就是作为主母，我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下纵容这些刁仆，但老夫人也知宛姐儿的性子最是执拗顽硬，说轻了又觉得不管用，说重了又怕怨我待她苛责，我作为嫂子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这是在怪她这个母亲没有教养好这个女儿了，老夫人差点听得昏厥，却也拿这个沈凝毫无办法。
还是李煦开口：“阿凝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已然尽心尽责，是小妹没有这个造化，辱没了母亲的教诲。”
这一句话不仅给老夫人台阶下也是在维护沈凝的意思了。
薛玉淡淡一笑，似乎对这个结果早就在意料之中了。
然而静云却是突兀的抬头看了一眼李煦，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霾，李煦最重面子，今日这般丢脸都还能不计较。
恨归恨，那眼神却千变万化般，刚刚还是现刀子，这会儿化作了一滩春水黏在了李煦身上，原来李煦觉得有人盯着他看，便下意识往那边瞧了一眼，发现静云正柔情蜜意的注视着。
当即勾的李煦心肝颤动，想起了早上的温存。
李煦咳了两声，又说：“罚归罚，也要赏，静云当机立断将那些蜂蜜驱走，功过相抵这禁足也就免了吧。”
底下的人听李煦这般说，都在重新掂量四姨娘静云在李煦心中的分量。
沈凝坐在圈椅中看了一眼对面的静云，垂下了眼睛。
静云高兴不已，正要起身谢恩，却听外头门下禀报五姨娘来了。
五姨娘怀着身孕，婚宴上人多眼杂李煦不放心，是故便没有出席。
她一来，李煦就收起了戾气，上前扶住她的腰，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外头风大，仔细着凉。”
老夫人拿了个软枕置在圈椅上，李煦亲自扶着将她坐稳。
这般体贴呵护，就连曾经怀过孕的姜芳如都没有体验过。
“总闷在屋子里有些兴味索然，听说宛娘子的婚宴上出了些纰漏，便来看看。”
说到纰漏二字，李煦面色又出现了些不快，但很快就调整好神情:“这些俗事你不用理会，只管好好养着胎，给我生个长子就好。”
五姨娘底下的人被这眼神一扫，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是我在屋里待得发闷，硬要来的，这些下人哪里能劝阻得了我，”五姨娘转头就对上静云的眼神，又挪开了目光，“大爷，刚你们在商议什么。”
这不经意的眼神，让静云莫名打了个激灵，五姨娘挑这个时候来，怕是存心的。
李煦还在斟酌如何用语，耳边已经传来姜芳如客客气气的声音：“婚宴上四姨娘不顾危险一人将那些成群的蜂蜜驱走，是谓孤勇，大爷正在嘉赏呢。”
“哦，”五姨娘颔首，幽幽道，“今早这肚里的孩子突然踢了我一脚，险些磕在桌案上。”
“没事吧，”李煦紧张问道。
五姨娘说：“没事，我只是感怀咱们的长子居然能在我肚子里顽皮了。”
说完，将李煦的手轻轻的按在她的肚子上，肚子才四月，还未明显显怀，但手心明显感受到了从肚皮传受上来的温暖。
李煦想起什么，正色道：“四姨娘虽有功但赏罚也要分明，那屋子黑漆漆的人在里面也不像回事，就禁足于院子里吧，一日三食不能苛待。”
五姨娘嘴角翘了一翘，得要亲手感受才能知道珍贵。
可惜，还是让她占了便宜。
静云神色冷静起身谢了恩，但那紧握着扶手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人人都是悬挂在蛛网上的虫豸，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被束缚在丝网上艰难地挣扎逃脱。
五姨娘是薛玉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只要拨个机灵的丫鬟往那院子里绘声绘色描出今日状况，她怎么也得赶来阻止。
她既能让静云绝处逢生，也能让她束手就擒，就像鱼儿不能离了大海，窒息，呼吸，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