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寒碜席面
大夫很快就来了，查看了李宛的伤口，幸好只是普通的马蜂并没有毒，留下了一瓶药膏便辞了出来。
不过这脸上身上起的大红包没有十天半个月可消不下去。
若不是她们不护主，她怎么会被蜜蜂叮咬，怎么会被众人耻笑，李宛将气全都撒在了一屋子人身上，骂的骂，打的打。
所幸没有误了吉时，就是在福纪铺子花了二十两的销金盖头脏的不能再用，徐嬷嬷颤抖着手从柜子里掏出前几日刘易送来的盖头。
纵然盖头再难看在廉价，李宛也只得咬牙了往里吞，因为误了吉时这婚事可就不吉利了。
李府正门外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有了方才那一出，宾客们心有余悸，都远远地瞧着，生怕哪里又飞出什么虫子鸟儿来。
李宛身上又痒又痛，仿佛有百只虫子在爬，时而向左摇摆，时而向右斜靠。
这走路姿势落在了宾客眼里，仿佛无法协调好手脚的动作，每走一步一拐一拐的，显得拖沓而笨拙，让人觉得好笑。
尤其这盖头上面的一双鸳鸯，针线粗鄙，颜色暗沉，活脱脱两只野鸭子，惹得几个夫人们掩嘴相笑。
盖着盖头的李宛瞧不见宾客们的鄙夷神情，老夫人却是实打实的将在场诸位的表情落于眼底。
这眼神这笑容无不刺痛着她的心，仿佛在说她们李家养出的嫡女竟这般上不得台面。
送走李宛后，便开席了，一共八桌。
女使们一一将菜品呈上来。
先是上四碟冷盘，冷盘里摆放了梨丝，蜜橘，各种甜瓜，再是熟食一方卤牛肉和一方酱羊肉以及一道鸳鸯鱼一道罗汉大虾，素菜是一道冬瓜仿成的红烧肘子，最后是一道水饭咸旋鮓瓜姜，这泡菜既能佐酒更能下饭，是时下文人官员宴会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品。
看盘簇彩，排桌堆花，尚算精致。
而这些夫人们都是掌家已久的人精儿，都注意到呈这些菜品的瓷盘并不大，这是偷工减料的意味，这点小细节，看破不说破罢了。
这边右少卿夫人举箸往那道酱羊肉夹去，这一夹那边上的羊肉纷纷掉落，这叠的向高山般的酱羊肉下面居然放满了绿叶，而羊肉只有薄薄十来片。
右少卿夫人当即变了脸色，还是沈凝开口道：“夫人尝尝看这道卤牛肉，这牛是我们庄子上养的，同外头的不一样。”
说着，便去夹卤牛肉，没成想下面也都是绿叶子。
其他席面上也陆续发现了菜品料少的问题。
众人脸色变了又变，这好歹是个国公府，国公爷李煦还是在鸿胪寺当差的，鸿胪寺其中有一项职能就是宴会礼仪，怎么府上连这点礼数都无。
另一张酒席上有个妇人偷偷和另一个妇人说道：“听说是府里宛娘子操持的。”
“宛娘子操持？这么大的婚宴，上头不是还有沈夫人吗，再不济还有她的母亲老夫人呢，怎么就轮到一个新娘子去操办，闻所未闻。”
“说是让她学些中馈，可内里行情谁又知道呢，沈夫人素来宽和，我瞧八成是这宛娘子因势欺压，想要趁机捞上一笔，这沈夫人搁在中间，也难做”
“我看不尽然，小姑子什么性情做嫂子的难道不知，我看是想把自己摘的干净，让她出丑。”
声音不响，近些的两桌全都听到了。
李老夫人双手撑着桌子险些气的就要站起来，而沈凝也好不到哪里去，纵是多年的涵养也让她耳根红的发烫。
李宛，真是太让她失望。
还有沈凝，作为当家主母，这么大的婚宴竟然全都放手给她，这不是将她不善管家的名声宣扬出去吗，而她自己还会落得一个教女不当的过责，因此老夫人将心里全部的恨意转到了沈凝身上。
李煦眼看众人面露不快，在不圆场，恐要不好，遂起身举杯道：“承蒙嘉客莅临令妹的婚礼，今日略备一桌薄宴，与各位共饮。”
老夫人也跟着道：“贵客们拨冗莅临，老身应敬大家一杯，今日若有哪里招待不周，还请各位海涵。”
在座的人也跟着举杯畅饮。
延寿酒封在地窖，刚挖上来香气浓郁，入口醇厚。
这酒倒还算入口。
众人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笑着说这酒不俗。
老夫人的面子终究是挽回了点。
卤牛肉和酱羊肉缺斤少两，罗汉大虾又名不副实，个头小的半个指头都不到，老夫人只能去夹这道鸳鸯鱼：“大家尝尝这道鸳鸯鱼，是用上好的黄花鱼制成的。”
她尝了一口，味道虽重了些，但瑕不掩瑜，尚算可口。
既然李府老夫人都尝了，在座众人也要给这个主人面子，都去夹这道菜，还没嚼上几口道菜，便让一些人感到不适，这是放了多少胡椒，齁咸。
忙饮下杯里的酒水，缓和味道，又去夹了罗汉大虾，没多少肉就算了味道比那鱼还要重。
这李府上下的口味都这么如此独特吗。
薛玉想，大厨受伤厨娘不知咸淡外加这些鱼虾不新鲜，这些调料不值钱似得，统统往里加。
这酒席她是不敢动筷子的，等散席了回去开小灶吧，看老夫人这阴沉的脸，怕是散完席还要磨上一阵子，这肚子怕是一时半刻要饿着先了。
大梁女子成婚，对新妇要求一个是织，一个是炊，要会打点家头细务，不过到了李宛这一辈，也没有这么多硬性规定，家底好的或者舍不得女儿洗手作羹汤的，嫁妆里会额外带上两个成衣匠和庖丁。
而上了年纪的夫人或者懂烹饪的妇人哪能看不出猫腻，这是用所谓调料掩盖食材的不新鲜。
因此，越看越觉得席面上的这些菜肴，只让人觉得倒胃口。
众人此刻再也坐不住了，喝了几口酒纷纷告辞。
“堂堂国公府，置的酒席竟然这般不入流。”
“他们家在都京城不是有几家铺子吗，怎么看都不像是拿不出钱的人。”
“哼，这是欺我官小吗，拿这种席面来敷衍，这是存心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李大人还是鸿胪寺从六品的右寺丞呢，比大人的品阶还要小上半阶，若看不起大人你，那这是心比天高了呀。”
“亏还是鸿胪寺当值的，竟然这般礼数全无。”
“小心点，别让他们听见了”
“怎么，敢置这样的酒席还不让人说啊!”
众人从李宛的婚礼一一开炮到了李煦身上，李煦赔笑着将两位黑着脸的左右少卿送了出去，脸色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