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露
其中因果缘由,尚不得而知。
至少今日之行有所收获,既得知了吴泰恒的真实身份,也有了再下一步的目的地。
回到原先订好的住处,三人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大小洞天探探虚实,尝尝符之泫要请他们喝的那杯茶味道如何。
临各自回房间洗漱之前,释松想叫住李清尘和林安然,但很快他就决定放弃了。
海南三亚是南海观音庇佑之地,此处居民多诚心供奉南海观音,其虔诚丝毫不逊色于福建人对妈祖的崇敬。
释松接到通知要到海南时,便存了拜见南海观音之心。
他原想着待此事解决后,邀上二人一起前往。但看到他们脸上的疲倦之色,最终不忍心地改变了决定,他自己去拜见观音就可以了。
次日清晨,三人匆匆赶往大小洞天附近,却并不着急游览观光。
林安然根据网上的推荐,找了一家饭店,结果人家中午十一点才正式开始营业。
眼下才九点出头,满街店铺也就几家早餐铺开了门,三人站在路人寥落的街道上面面相觑。
释松灵光一闪,动动鼻子,嗅到了烟火气之外的别样味道。
他循着晨光中飘浮的清新茶香,在小巷中寻到了一处茶室,名月寒日暖。
根据门牌上的说明,它的营业时间为朝九夕六,此时正是晨开之际。
“酒香不怕巷子深,茶香也一样。”释松推开虚掩的门,率先踏进了这间茶室。
店内宁静,环境雅致,微敞的窗下焚着沉香,缓缓升起袅袅的轻烟,厚重沉香混着淡然茶味,古韵尽显。
林安然冲着后堂招呼,受周身被刻意营造出的氛围影响,她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起来。
一双纤纤玉手从素色门帘后探出,掀起帘子时飘过一阵香风,有人来了。
来人是位三十岁出头、气质出众的女性,眉若弯柳,眼含媚色,唇角勾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身量高挑,着一身绣有暗色秋桂纹样的浅蓝旗袍,其下配有衬裤,未曾露出过多的肌肤。款款迎向店内的几位客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月寒日暖的老板白露,几位客人是来品茶的?”
“嗯。”林安然率先应下。
白露低眉颔首,在前引路:“请随我落座。”
林安然离白露最近,被她发丝上的茉莉香味熏得有些头晕,懵懵懂懂地随她上了二楼,在靠窗的茶桌旁落座。
茶馆内古朴的装饰设计十分得林安然欢心,她自然地与白露攀谈起来:“我见茶室名为月寒日暖,请问是出自哪个典故?”
不知和她猜的那句相差几何。
白露用手背掩唇轻笑,柔声细语地向他们介绍:“我这小茶馆的名字,是取自唐代诗人李贺《苦昼短》中的‘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之句。”
果然是李贺,林安然点出此中奥妙:“此句中‘煎’字用得甚妙。”
她高中时最喜欢李贺的诗词,少年轻狂却鬼气森然,不愧为“诗鬼”。
白露眸中浮动惊喜之色,有意外得见知己之感,幽幽感慨:“人生如白昼,日日苦短。月寒伴日暖,世世煎熬。我开一间茶馆,焚香品茶,赏花望月,自得其乐。”
林安然真心夸赞道:“老板好文采,亦是好品味。”
“谬赞。”白露谦逊。
林安然和白露你一句我一句,忽略了身旁两位沉默的男士。
白露眼角余光一暼,记起她身为老板的职责。
她眼波流转间含笑道:“今日得遇知己,此次的茶便由我请了。几位小友稍待,好茶正烹,我先下楼去,各位自便即可。”
晶亮指尖无意间似要触碰到李清尘的耳廓,被他不留痕迹地躲开。
白露在楼梯转角处回头:“我这茶室今日承接了一场民俗文化表演,大约还有半个小时便要开演了。几位小友若是有兴趣,稍作片刻,新茶奉上,好戏即将开场。”
林安然目送着她一路下楼走进后院,李清尘则捕捉到她说完“好戏即将开场”后,转头瞬间嘴角若有似无的诡异微笑。
确定四下无人后,三人默契地凑在一处。
李清尘谨慎地压低声量:“释松,你是如何发现这处茶室的?”
释松回忆道:“我在街头巷尾的烟火气中偶然闻到了浓郁的茶香,循着味道而来。”
“你的嗅觉如此敏锐?为何不早说。”林安然抓住了释松话外的隐含之意。
释松“我自小嗅觉灵敏,师兄弟还给我取了个‘狗鼻子’的外号。我实在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担心如果告诉了你和安然,你们就不再叫我‘小和尚’和‘释松’,而是管我叫‘狗鼻子’了。”
林安然“小恶魔”属性被激发:“小和尚,你想多了,我会一直叫你‘小和尚’的。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叫你‘小光头’。”
“说正经事,”李清尘仗义地帮释松解围,“我觉得这间茶室和老板白露,都透露出诡秘的感觉。”
林安然快言快语:“只因为我识得茶室名字来历的诗句,她就这般大方地要请我们喝茶。李贺的这句诗不算生僻,如果谁知道就能免费喝茶的话,她这么做生意不会亏死吗?”
李清尘也暗自默语:“白露从始至终都称呼我们为小友,还主动提出请客奉茶。”
释松这次总算没有掉队,他神采奕奕地抢先说:“这不正应了昨天荔湾墓园保安记起的那句话,符之泫曾说会有一群小友来祭拜他,因而他在大小洞天提前沏好了茶,邀人来此一叙。”
月寒日暖茶室,正是符之泫提前十年为他们预设下的茶,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姑父,不对,”林安然被迫区分开吴泰恒和符之泫两个人,“符之泫应该不至于害我吧。”
“那就要看他有没有真心把你当作侄女。”然而李清尘内心觉得这个概率不大。
林安然纠结万分:“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喝茶看戏?还是马上跑路?”
“若是现在离开,线索也就断了。光天化日之下,白露还不敢对我们如何。先静观其变,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千万记得别让她察觉到异样。”
论心思深沉,林安然和释松都无法与李清尘相提并论。因此在谋略方面,两人分外听他的话,林安然乖巧点头,释松也迅速答应。
李清尘搁在膝上的手指轻动,一只符纸小人悄悄溜下二楼,带着他的几丝神志往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