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爷
符纸小人贴着墙根灵活移动，进了茶室的后院，四屋合围形成一方天井，晴时碎阳落地，雨时四水归堂。
院中植有花草，如今时节正好，几株三角梅紫艳得如同正在燃烧的火焰。
白露并未动手烹茶，她随意挥挥手，自有人上前来领去为三人上茶的任务。
她不紧不慢地从后院的小门走到店外，不久便招呼出一队人马，看上去的确是提前准备好的节目。
随着表演人员的进场准备，宁静的茶室喧嚣骤起，附近的老茶友也纷纷到店入座品茶，等待表演开场。
白露特意吩咐为三人准备了雨前龙井，茶汤明亮，茶香扑鼻。
林安然和释松皆不懂品茶，唯有李清尘自小受师傅李玄鹤真人影响，对品茗略懂一二，但也只尝出鲜醇爽口的滋味来。
白露在楼下安排好一应事项，优雅地迈着细碎步子上楼，符纸小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一半，她突然记起要跟楼下的某位熟客问好，又匆匆转身下楼。
符纸小人避之不及，被她的高跟凉鞋跟狠狠踏过，白净的纸身留下了一个圆圆的鞋印。
李清尘召唤它回来，符纸小人委屈地蹦到他的膝上，“嗯嗯啊啊”地描述它被踩的经过。
林安然觉得它通人性得可爱，伸出一根指头和它玩起了握手的小游戏。
符纸小人握住她的食指，然后用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反而逗得林安然开心了。
等林安然和小纸人都玩够了，白露的“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李清尘拍拍它的脑袋，示意它钻回双肩包中。
白露缓缓走近，第一句话问的是释松：“这位小友，我这杯雨前龙井味道如何？”
释松莫名想起被师傅点名的场景，他故作轻松地回答：“浓淡适宜，口有回甘。”
“合诸位小友口味便是再好不过了。表演即将开场，我需在楼下陪着看着，免得出些意外。这是今日的节目单，感谢几位小友赏脸光临。”
白露待客礼数周全，说话滴水不漏，李清尘原想着再留她一会儿，奈何她去得匆匆。
林安然翻开节目单，瞟了两眼，没什么兴趣，直接塞进释松的怀里。
她问起李清尘符纸小人的事情：“虽然你将灵气注入了小纸人体内，但它们本身也是有灵性的吧？”
“是，”李清尘的关注点正落在楼下的舞台上，“它们会在主人情绪的感染之下生出些微灵智，心性类似于三四岁的孩子。”
“上次初探山洞的那只小纸人，他算是死了吗？”
“纸身被毁，灵气四散，的确与死无异。”
明明只是几张符纸剪成小人模样，拥有一星半点的心性，竟然让林安然同情心泛滥。
她在心底默默给自己加码承诺，除了小道士和小和尚的安全之外，这些具有灵性的事物她也要尽力去守护。
虽然她的性格里藏着阴暗的一面，虽然她目前没有丝毫与未知命运斗争的资本，但这并不耽误她在人生教养中生出的善良。
释松挨个念起节目单上的节目：“古琴独奏《酒狂》、琵琶独奏《春江花月夜》、琼剧武戏《八仙庆寿》、说书表演《天龙护法》，一共四个节目，估计一个小时就全部结束了。”
酒狂、春江花月夜、八仙庆寿、天龙护法……
神经紧绷的李清尘瞬间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这茶室老板定然是有意如此安排的。
只是这位名为白露的女子，并非和吴泰恒一样被符之泫的鬼魂附身，她缘何会卷入到这件涉及古今的事件。
前三个节目按序揭过，看下来全都是普通的表演，并没有过多的深意，
最后一个节目，说书人往桌前一站，惊堂木一拍，满堂声寂，氛围乍起。
说书人无意间抬眼向二楼雅座一望，正巧与林安然对视了一眼。
他迅速撤回目光，清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说书表演。
“话说，南海一带古有瘟神作怪，疫疾虐行，百业凋敝，民不聊生。观音菩萨听闻此事，下定决心要到南海弘扬佛法，并发下‘常居南海愿’。
“南海龙王第五子圣衍虽贵为龙子，却常怀慈悲心肠，他感知到观音菩萨的宏愿，主动化为鳌龙，驮菩萨横越万里波涛，为其赴南海拯救贫苦大众护法。
“在龙五爷的护持之下，观音菩萨顺利来到南海，广洒甘露、降伏瘟神、驱逐邪祟，最终成功救度南海一众苍生。有诗记曰‘圣德龙头观世音，照现光华泽物种。开众蒙悋启慧光，普照有情悟觉明。’”
说书人讲述的故事在此暂时告一段落，他端起茶杯细品清茶，润嗓子的同时为听众留下悬念。
茶客耐心等待，他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故事：“虽然南海瘟魔已除、疫病尽消，但万千百姓仍旧身陷困苦，不得安居。龙五爷受此情此景触动，发愿为观音菩萨永生永世镇守南海，以保当地百姓生活富足、财源广聚。
“观音菩萨有感于五爷的慈悲心，纤指轻挥玉净瓶中的杨柳枝，将其化成巨鳌山卧，人称鳌山，也就是如今的南山。如来佛祖念五爷济世情怀，加之他本身广具财智，便亲赐三件招财法器，名‘金元宝’、名‘财源库’、名‘聚宝盆’。自此龙五爷便掌管人间金银财富，天下财源往来流通无不经过五爷的手眼，人们闻之纷纷向龙五爷求财，有求必应，应之必灵，故后世逐渐被列入“财神”行列。
“南海百姓感念龙五爷胸怀苍生、惠佑一方，遂于南海各地为其建宫庙开殿阁，香火供奉不绝，财富源源不断。时至今日，各位可知龙五爷的真身法像位于何处？”
楼上楼下的诸多客人，骤然讨论吵嚷起来，答案纷杂。
说书人持折扇默立，垂目顶住紫檀木桌角，享受着由他引起的热闹。
他掌握好时间为茶客解惑：“各位茶客饮茶殆尽， 且出月寒日暖茶室，不妨过大小洞天一观，入南山寺即可得见龙五爷。若心有所求，必得登南山拜财神，得龙五爷指点，之后方有转机。”
语毕，又是一声惊堂木拍桌声响起，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