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丫鬟
那是几块银子。
回村后苏娘子再问，苏眉也就把那几块银子给她，随意敷衍了几句过去。
那些天都平安无事，直到一人来到苏家，给她们母女两带来了一张契书。
来人自称是沈宅的管家，带来的正是盖了官府文印，买卖丫鬟的契约文书。
苏娘子不识字，苏眉粗略看一遍，发现这个社会的文字和现代汉字有相似之处，但大部分还是这个世界的文体，她不是很能看懂，只看出几个数字，她的名字和个别几个字。
不过连接起来她倒也大概懂了，沈宅管家将那文书念了一遍，苏眉确信了猜测，沈家要用十两买她去宅里给沈轻做丫鬟，为期一年。
估计出来是沈轻在其中推动了，她亮了星星眼想答应之余还是看向了苏娘子。
苏娘子斟酌着摇摆不定，说出的理由是，家中只有母女两人干活，若是少了个劳动力，家中很多活计无法做成。
那管家行事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也不多拉扯，十两银子加了一番，要用二十两来签。
“老爷说，孩子与沈家有缘，正好公子房中缺一个细心伶俐的丫鬟。我家先生宅心仁厚，公子待人和善，所以苏家娘子，还是不要推辞的好。”
事件进展的颇为顺利，二十两，顶的上家中一年的花销，苏娘子没多少拒之于口的说法。
管家在门外与一辆马车等着她收行李，苏娘子进门来絮絮叨叨叮嘱了些大家规矩，让她千万看人眼色，唯主人家命是从，莫做欺瞒背主之事。
到最后，苏眉想起什么来，反过来拉住苏娘子道：“娘，你万万把这二十多两银子收好，莫叫爹看见，他若是问，你就说你签的十两活契，只有十两。”
“人生在世还是多顾着自己，爹是个无用……爹是个不着家的，顾不上你，你自己活，也活的过去。我这一出你就一人在家，可要小心一些小人。”
苏娘子愣怔后只回她好，给她包袱里收了年前缝制好的那身衣衫鞋子，还有春绣坊那几样绣品材料，又说道。
“这几件你拿去沈家绣吧，也给自己绣个零花，让沈公子看看你的手艺，也不埋没你的才华。”
苏眉应是，暗暗腹诽着她绣的实在一般，要是沈轻看了定是嘴直口快不饶人，她才不给他绣！
马车缓缓行驶，在苏娘子的目送下，苏眉心中期待值越发升高。
到沈宅时已是日落西山。
管家带苏眉从侧门进了前院，到了了前厅大堂门口，他示意她在那处等候，不一会儿，就叫了她进去。
她进了门，管家便退了下去，厅内只有她和这个沈先生。沈先生在厅堂上座端着茶杯，轻呷一口杯中茶水。
沈先生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此刻他俯视她，目光随意在她身上扫视着，无声在给她施压，几乎一进来她就感受到这个沈先生的气场。
沈耀不是很喜她。
苏眉头皮有些发麻，可是她倒也不惧，迎着他的眼神和他对峙。
相视良久沈先生沉声道：“你姓甚名谁，家中哪里人氏，父母是做何的？”
她是来此处做丫鬟的，可自她来这儿还没自称过奴婢，也不懂行礼。
僵持许久，这两个字在她嘴里转了几圈还是说了出来：“奴婢牛儿村苏家招娣，年13，自小随母亲在村中务农，父亲名为苏大壮，在县里给袁府老爷做活，不常归家，家中常是奴婢与母亲作伴。”
要说这个沈先生不知道她的底细是不可能的，契书已签，问这些也就是试探试探她的性格表现而已。
她既不卑躬也不屈膝，奴性看着倒是比苏娘子淡很多。
沈耀再施压道：“你既进了来就需得知道，进府服侍的是公子，日后你就照顾公子日常起居，万事以公子为先，不得顶嘴僭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府中未有女流，你跟着公子院内随侍，好好学习一番府内规矩。若是想识字看书，得公子同意也无不可，”
“但是，唯有一点，你得识明自身身份，”沈耀缩了眼瞳紧抓下方低眉顺眼，却抬了脊背不卑不亢的苏眉，“主仆有别，不要肖想你不可能拿到的东西！”
“不然，就算公子替你求情，我也会把你送走，到时别怪我狠心，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本是正常敲打，苏眉不知为何从这些话中读出不少对她的敌意，正待要抬眼相怼，后方沈轻的声音进来。
沈轻明显是听闻苏眉到了赶来的厅堂，也听到了沈耀最后一番话。
他拉住苏眉往后一挡，做足了护住的模样替她回道：“爹放心，我院中的丫头我自会好好教导，若无其他事，我便带我的丫鬟回院了。”
说罢，沈轻让苏眉和他一同行了个礼，退出了厅堂。
出了厅堂苏眉猛一口气呼出去，略带怨气朝他吐槽：“我去，你爹的气场有点大啊！我还没做什么呢，就先被给了个下马威，他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吗？”
沈轻边拉她进了自己院中：“香不香饽饽我不知道，可是你刚才的行礼肯定也是让他大跌了眼镜。”
“什么？”
“我行的是对家中父亲作揖礼，你是奴我是主，你跟着我作揖干嘛，关键还行错了，难怪被教育要学礼。”
“我……对啊，可……喂！沈轻！你这才当了多久少爷，还真就以为自己是主子了？还数落我！”
院内一偏房点着烛灯，两道人影在其中忙碌，沈轻左手按住她肩，轻声哄她。
“好了好了不闹了，听话，你以后就住这儿，有事就问我的贴身随侍阿左阿右，”
“平日里我出不了门，怕是你也要和我一样困在这个院子，我的书房也有书，没事你可以多看看。”
“还有一个，阿左阿右是沈耀的人，日后在他两面前，我两要注意一些言行，沈耀心思深沉，我也不是很能看懂。”
“喏，这就是你说的注意言行？”
沈轻随她玩味的表情低头，另一只手已拉着她许久未放，他罕见的，肉眼可见不自在了起来，放开了她的右手。
阿左阿右一前一后出了来给沈轻行了礼：“公子，偏房已整出来了，给这位……”
“以后就叫她苏苏，明日就让她跟着你们熟悉熟悉府内。你们先下去，我吩咐她一些事。”
两人躬身退下。
苏眉随沈轻进了房间，房内家具用品一应俱全，连梳妆台首饰盒都放置好了，床上被褥厚实舒适，地上放了个炭火盆。
苏眉靠近的时候身上的寒凉立马驱散了不少，和她在苏家想比是真在这个时代升了好些档次。
多日以来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她终于也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转身看沈轻时她眼里已有泪，沈轻面色一滞，甚不熟练地伸手抹她的泪痕。
“怎么了？”
苏眉扭头：“正常人都知道，主人家的府邸不会给奴婢奴才安排这种卧房吧？你这样不就是告诉他们，你待我很不一样吗？”
“我其实，很想找到你，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只有我独自在这个地方挣扎。”
苏眉见沈轻的这几天是她流泪频率最高的几天，好似见了他，压抑在内心里所有的情感就能被光线照亮，不由自主的宣泄出来。
“无关紧要，其实沈耀待下人也是宽厚，我待阿左阿右也是如此，你只要不出大错让沈耀生气，其他事我护着你。”
他捧起她的脸颊，忽闪忽闪的睫毛眨着几分水光，不由自主的，他凑近了额头去触碰她的。
“别哭了，我，会心疼。”
统共在这吃了两顿饭，虽是在主人家吃过后才去吃那些未动过的餐食，加上沈轻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些她爱吃的肉，她才是真在这里吃了两顿现代的正常饭食。
第一顿她就一下子干了三大碗饭。
至于为什么知道是沈轻故意的，还是因为那些菜上了阿右在一旁惊疑出声。
她略扫一眼桌上那十多样菜，也看出了不对，有一大半都是她曾经爱吃的，而且她记得很清楚，沈轻在她家住时，从来不吃笋类。
可是苏眉喜欢吃笋尖那种脆脆的感觉，她想逗他，就会帮他盛好一碗饭在他会吃的海鲜下埋一些笋尖笋片给他端过去，就为了看他吃下去后龇牙吐出来的模样。
她那个时候也是调皮，看他一次吃笋露出那样的表情以后，就念念不忘非要再看一次，不过她有些犯蠢了。
本来给他盛饭就不是她日常会做的事，那天她事出反常就罢了，还非要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他流哈喇子。
他一口饭没下去就当她的面，面无表情地把那饭下菜下压的严严实实的笋夹出来了。
她厚脸皮地对他耍脾气说她是为了荤素搭配，给他增加营养。
沈轻只是白了她一下，端着那碗饭回了房间，那次她以为他应该是丢了那笋，可是偷摸进他房间翻看垃圾桶，却没有看到有笋。
别说她变太翻人家垃圾桶，她就是单纯好奇而已！
对！好奇，她才不是变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