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见
此时夜晚的星空点点繁星闪烁，苏眉推开院门站到桥上，已是午夜，村中仍是灯火通明，阵阵爆竹嘶哑。
忽地远处一声“啾——啪”，远处有人在喊“呦谁家放烟花啦！”
有人在叫，有人在笑，有人在闹。
在门口看不见那放的偏的点点散花，苏眉跑去了河上的小桥，说是烟花，却也是不同现代高而绚烂的烟火，像是点点喷出来的星子。
那点星子在空中炸开即消逝，苏眉盯着久了视线莫名模糊了，她闭眼合上双手，许下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愿望。
找到他，和他回家。
回了院苏眉收拾了桌，就要回自己炕上睡觉，听得苏大壮屋里苏娘子连声凄厉的尖叫声，才发现出了事。
苏眉跑了出去就看到苏大壮一理袖袍，手上提溜着一布袋银子，大步流星迈出了门去。
那布袋是苏娘子平日里装银子用的。
她慌忙进了苏大壮卧房，屋内酒气掺着腥气，难闻的紧。
里头没点灯，透着屋外的光线她点上了烛火，瞧见了衣衫不整的苏娘子，和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瘀痕和右脸的新伤。
年后好几日，苏眉跟着苏娘子去了趟县城。
过年这段时日吃光了家中大部分余粮，好在苏大壮没再回来。
事实上苏娘子不说，苏眉也知道家中刚有些银子都被苏大壮拿走了，这次苏娘子叫她同去应当是到年后铺子开了的日子，可以寻活了。
安陵县行人不多，铺子大多没开门。
苏娘子先去了各家府院打听询问，可都是府中女眷不在或是不需要绣娘。
母女俩都心知肚明，刚过了大年，正是各家各户沐休出游的好日子，大节已过，这段时期委实不是什么好接活的日子。
跟在苏娘子身后见她敲门磨嘴皮了好几家，也被接待了好些冷嘲热讽，本就肚里有气的苏眉硬是憋了个闷声不吭。
好在春绣坊还开着，苏娘子喜上眉梢拉着苏眉进去，店内零星几个客人来看绣品。
苏娘子轻车熟路带苏眉到里间挂在墙上的小牌上查看，苏眉凑过去，见墙上分门别类了一些常见雇主需要的绣样。
小到帕子大到衣袍，绣品绣样雇主信息，交货日期，交易额在牌子上头清清楚楚。
苏娘子挑了几样小货牌子给苏眉，她看了两眼，时日皆有空余，不是什么甚难的品。
带她给留店掌柜签了字办好手续，苏娘子要进店内去看别的，只叫她在店内随意逛逛。
苏眉对女工真没什么兴趣，粗略看了看，心底感叹了几样绣的极为精美，明显是家传绣法的图案以后，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店铺门口阶上。
街上少有人行走，在走的也是些买菜备货的身影，匆匆来去不留踪影，不过大多还是举家出行。
她正好看着一家从左街出来，父亲扶着坐肩上的小童，母亲怀里抱了个刚足岁，黑葡萄眼珠提溜转的娃娃，从她面前经过时看着她目不转睛，一家人脸上皆是幸福欢乐。
苏眉有些被感染，心情都欢快不少，眼神追着这家人消失在街口，相继而来的是一抬轿撵。
前几日跨年夜晚沈轻换上了今日沈耀给他带的墨色衣袍，站上了县内茶楼的最高处。
他披上了红色绒毛斗篷，窗棂外爆竹声声响，烟花不断升空成花成物后消散，这个观影位置绝佳，烟火各种形态尽收眼底。
沈耀不知何时上了楼，自他身后上来摸他头：“可要许个愿？”
“爹有什么愿望？”
“你怎么知道我有愿望？”沈耀失笑。
沈轻不动声色把头移开了他手，没回头道：“我和爹打个赌，我猜出来爹的愿望，你便应我一个愿望。”
只当他是童言无忌，沈耀不以为然应了。
沈轻抬手，去挡夜间骤起吹乱他长发的风：“爹是在想，今年就带我往京都去实施计划。”
像是看不见沈忽而严肃的脸，他转身看他：“我的母亲，她是被人害死的，是吗？你想给她报仇。”
他不回，他也不再开口。
许久，沈耀长叹：“所以，轻儿，你会支持爹的是吗”
支持不支持尚还没定论，沈轻提了出门的要求。
沈耀应了，把话摊开讲明后，也不那么拘着他了。
这出门还是有代价的，这几日沈耀日日考察他的学业，每日还设了门槛任务，练到足够才有资格谈。
到今日突然叫了管家备轿撵，沈耀叫了他一起，他还不知是去哪里。
上次出门来，他还尚在病中，精力状态还没养好，年后再出了来，纵使人没有上一次多，总算能让他有融入尘世的感觉。
车辇行得慢，沈轻最近沉浸在梦中愈发有些焦躁不安，好几次看着书莫名一股燥气袭来。下意识想要控制控制到手抖，抖的厉害，指头捻着的那页纸被他扯下一个角。
行至一片大路，他透着车帘子看到了一家四口，父亲背着大的那个，母亲抱着小孩从他帘前走过。
亲密又幸福，这感觉在他看来极为陌生，一股心底里涌上的恶心感，直接让他从胃里返了上来一阵呕吐的味道。
拉下来帘子他闭目放空思绪，马车忽地停住，有人过来了，马夫在外头嚷嚷：“哎丫头，你拦我们的车做什么？哎哎哎……”
拦车的丫头不回他，直接上手要掀帘子看车内被车夫拦住。
沈轻看向沈耀，沈耀与他对视一眼皱眉往车外问道：“车外是谁？”
“回先生，是个小丫头……哎你”
“沈轻！沈轻！你出来！我是苏眉！苏眉啊！你出来见我！”
下一秒车帘被猛地掀开，沈轻一跃下了马车。
双目四对，两人静默原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也没有先一步动作。
苏眉早就在沈轻下马车的那刻崩溃了自己，无声深喘着，泪如泉涌到不能呼吸。
可是她不敢眨眼，怕眼前这一切都是假象。
沈轻嘴唇翕动，半晌只硬梆梆说出一句：“别哭了，你现在哭起来，好丑。”
他也没说错，面前的女孩看着比他还矮小瘦弱的多，黑红黑红的皮肤一看就知道久待室外，面容衣衫鞋子叙述着她过得清贫的样子。
她过得不好。
沈轻不受控制扬起来的嘴角忽然淡了下来。
苏眉喘的难受，眼睛哭肿到模糊了视线，她脚步不受控制地向他奔去，用力抱紧了他。
回拥住她，他的下巴搁在她肩上，近段时期来的一切不安定情绪在此平缓下来。
“这……”车夫看看眼前这两抱的紧紧的孩子，转头瞧瞧沈先生的脸色，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沈耀左手四指轮着在车内轻敲，见他没发话阻拦，车夫头一偏，就当作没看见。
不远处春绣坊的喊声渐大，原是苏娘子在店内没找着苏眉，跑出来了招娣招娣地叫。
一见苏眉和一锦袍公子相拥，她惊白了脸色，慌慌张张跑了来将苏眉拉开，躬身对车中的沈耀讨笑道：“老爷对不住，我家招娣不懂事跑了出来，冒犯了公子，还请老爷莫怪！”
说罢也不等沈耀回，急急把苏眉身子按下去就要她弯腰道歉。
苏娘子手劲用的狠了些，沈轻直接伸手一把打掉苏娘子钳住苏眉脖子的手臂，不满道：“你按她做什么？她又不曾冒犯我们。”
“这是你家招娣，你家是哪里人氏？”
话是对苏娘子问，沈耀的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苏眉身上。
苏娘子将他的话尽数回了，沈耀顿时想起来什么。“噢，几月前我曾带周大夫经从牛儿村，救了个高烧不退的女童，想必是你家这个。”
那日沈耀带周大夫从大路走过，见着一个婆子抱了个高热寒凉之症醒不过来的孩子，他一下子看出些似曾相识，周大夫把过脉后与他说，这女孩的病症与沈轻竟是一模一样。
“那日周大夫给了个方子，带那个婆子去了你们村村医的药房取了药给她煎熬，她吃过后想必不久后就好的吧？”
周大夫匆匆而来，往村医处的药房取了几味药，连同婆子拿的药一起交了银钱。
县里的也并非没有这些药，只赶到之时怕是已经半夜，药房也闭了门，能先取些药自然更好。
苏娘子诧异：“你，你是沈先生。”
她忙拉苏眉给沈耀下跪答谢救命之恩，苏眉也没扭捏，不过救她的人是沈轻这世的父亲，也着实让她想不到。
虚虚应声几句，沈耀催促沈轻上车离开。
望他许久，苏眉发愁，今日实在不是好好说话的时候。
她一点叫他留下的理由都没有。
马车帘已被沈耀放下，沈轻轻握她手，口型对她安抚几个字：放心，等我。
稍定了心，她看着沈轻上车，忽地探出头来，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又坐了回去。
马车轮子轱辘轱辘又转起来，目送它离开，苏眉手中摩挲沈轻给的物件，苏娘子在她身后开了口。
“你何时认识了沈先生家的公子？”
她拉苏眉转过身来要看她的手：“他给了什么？男女之间有大防，你怎可当街与男子亲密，还私相相授！”
苏娘子伸了手来要抢，苏眉下意识反抗不给，争夺之下，她手里的那物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