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再见
我不敢让他们知道我有了一只小奶猫。
半夜里,我饿醒了,偷偷去厨房拿了些牛奶和面包,趁着夜色,我找出了尘封了很久的玩具,挑了很多适合猫咪玩的玩具,又准备了两个碗给它。
柜床没有腿,上床下柜,我在床和窗户之间的小片空地上铺了只旧毛毯,将玩具都放在了上面,甚至放了两只抱枕上去,两只小碗放在了墙角,一只里面放了面包,一只里面倒了牛奶。
再次躺上床,小奶猫已经蜷缩成了一个球。
我俯身轻轻吻它:“晚安,小奶猫。”
晚安,小奶猫。
……
清晨,我醒来,就看见哥哥坐在了我的床边用逗猫棒逗小奶猫。
“你,你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我有些惊慌,十分警惕地盯着他。
“我的猫,”他今天态度好了不少,甚至算得上有些温柔,“我找了它一早上,结果在你这儿。”
“它很可爱,”我裹上羽纸服,慢慢地下床,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往外走。
“你腿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我摇头,一开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母亲,“妈,你找哥哥吗?”
我顿了一下,没问她是不是来找我的。
“给你熬了点粥。”母亲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你哥哥和叔叔都吃过了。”
我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看着她无处安放的双手,我似乎没了胃口:“我不饿。”
退回房里,我望着还在逗猫的哥哥,突然意识到在现在这个家里,我开始变得多余。
我重新钻上床,将自己藏在了被窝里。
在母亲家的每一顿饭我都如芒在背。
叔叔似乎很不满意我这个继女,从没给过我好脸色,倒是哥每因为小奶猫的原因待我还不错。
母亲夹在我和叔叔中间左右为难。
我不愿她为难,但离开了她的我无家可归。
临到开学,母亲和叔叔去了外地,哥寻转到了这边城里上高中,我先回了学校宿舍。
疫情的突然爆发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缓冲期社区青年志愿组开始招募抗疫志愿者。
一场简单的面试后,社区给我安排在了信息部,负责整理疫情区的信息资料。
偶尔,罗宗素会给我发两条消息,问问我情况怎么样。
他还在湖南没回来。
我只是回他不严重。
随着疫情越来越严重,我越来越忙,回消息的时间越来越少。
罗宗素给我发的信息也越来越少。
其实,没什么。
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因为要做核酸检测,每个小区都布置了检测点,每天都有很多人凌晨两三点就开始在采集点排队了。
防疫站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开始三班倒,但人手实在不足,我就被调在了一个高风险区的总防控站,既要负责人工管理防控数据,又要和采集组的志愿者一起背着药箱去给各个小区不方便到采集点做核酸检测的老人和残疾人采样。
很多小区因为疫情,关闭了电梯,我们必须要一楼一楼一户一户地做核酸采集。
最高的楼是三十六楼。
从一楼爬到三十六楼,再从三十六楼到一楼,采集完核酸又要送物资。
每一次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总会有人从背后帮我扶着背上的药箱或者物资。
回到采集点,还要整理资料,挨个打电话去核实一下某些在外人员的情况,经常熬夜到凌晨一点,熬完后又要不了多久又要开始准备核酸检测……
往复循环,工作最忙的时候我一个人连轴转了七天,没有合眼。
偶尔也会有其他志愿者来替我的班让我去休息一两个小时。
负责人经常夸我能干。
这种被需要的成就感让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里每个人都很友好,笑得很温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我们一边爬楼一边聊着曾经的趣事,苦中作乐。
在这群志愿者中我是最小的,他们经常都会照顾着我点儿。
等到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防控工作也开始减轻,工厂学校开始复工复学,许多志愿者都回归了各自原本的生活。我也回到了学校,仅仅参加每周六和周天的志愿服务。
三个多月不怎么联系,我和罗宗素之间似乎生疏很多。
罗宗素莫名对我有些爱搭不理,甚至和姚笛换了位置,美其名曰和竞争对手坐一块学习更有动力。
我沉默了,事后找班中其他同学换位置却没人愿意和我换。
姚笛坐在我外面导致了我出入都被她所限制:“出不去你可以原地解决。”
我想上厕所,却奈何不得这尊神挡在我面前。我耐着性子和她讲话,请她让一下,换来的却是她的一顿滥骂,各种污言秽语从她口中喷了出来,我无助极了,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水杯。
永洒了一桌子,还冒着着腾腾热气。
“薄暮!你有病是不是?”她扬手狠狠给了我一巴掌,用手指着我的脸又骂了起来。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杂种。爹娶了小三。妈跟了野男人……”
终于,我忍无可忍,反手还了她一巴掌。打了一巴掌,我似乎还不解气,又憋足了力气狠狠地补了一巴掌。
“薄暮!你这个疯子!敢打我!”
姚笛发出刺耳尖叫声的同时就拽住了我的头发,和我扭打在了一起。
我懦弱了很久,不代表我什么都忘了,几个回合后我将她压在了身下,而这也让战况清晰了。
我被人从后面抱住了,硬生生地被拉了起来。
我扭动着身躯拼命挣扎:“放开我!”
“你够了!薄暮!”耳边竟是夏凉城的声音!
我愣住了……
夏凉城……你怎么能这样……
他竟然拉的是我,不是姚笛……
姚笛起身就冲了过来恶狠狠地甩了我好几个巴掌。
我被她打得头昏脑胀,脑瓜子嗡嗡作响,却也开始挣扎着想要还手,可是我越挣扎,他抱得越紧,姚笛的巴掌就越用力。
呵,还真是,好一个夫唱妻随!
周围围满了人,却没一个人来制止,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狼狈。
我觉得耻辱至极,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里。
终于,夏凉城松开了我,去安抚姚笛。
我扶着桌子看向了人群,没有罗宗素的身影,他应该还在学习吧。
我自嘲一笑,手机却突然在包里振动个不得,看到来电显示,原本打算挂掉的我还是接了起来。
“薄暮,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我的手指慢慢攥紧了手机,恨不得将它捏碎。
我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好累,好无力……
行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绝望得闭上了眼。
原本被夏凉城带走的姚笛却突然跑了回来,抢了我的手机摔到了窗外,脸上带着愤怒,不甘,仇恨:“还想报警?做梦!我告诉你我爸是警察局局长!”
没什么好计较了,没有什么能再计较了……
我有些茫然地走向罗宗素,周围人也围了上来,他甚至在吝啬给我一个抬头。
罗宗素……
你……
算了……
不重要了……
再抬头向夏凉城,我只看见了他无悲无喜的脸也慢慢变得一片模糊了,我抬手擦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再见,夏凉城。”
我好累,真的好累……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抢走我在意的一切?
为什么我爱的人都不站在我身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
为什么?
我回到了宿舍,偷偷躲在卫生间里与世界做了个了断。
再见了,夏凉城,罗宗素……
再见了,父亲……
再见了,母亲……
闭上眼,世界逐渐变得安静,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我的脑海,画面慢慢变得破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没了那个温馨的家,有的是无数的争吵和暴力。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吵架,我怕极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看见爸爸动手打了妈妈,我也看见妈妈发了疯一样拿着刀反抗爸爸。
我也曾在无意间听见你们互相谦让我的监护权,将抚养我的责任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你们也曾在吵架时拿我开刀,将我推搡到对方冰冷的怀抱……
你们欺骗我留在乡下守着寂寞孤单,自己却在为自己的未来谋好日子……
是不是上天赋予我所有的礼物,都会收取价格?
被他们抛弃那一年,我五岁,却遇见了你——夏凉城,曾经,我以为你是我的光……
真的,我以为你是我的光,原来也只是我以为罢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当我一哭,你都会从包里摸出一把棒棒糖给我。还会给我递纸巾,还会拿个小小的玻璃瓶子接住我的眼泪:“眼泪太少了,还没接到就没有了。”
虽然棒棒糖很廉价,却是我唯一爱吃的,我到现在都还收藏了一张这种棒棒糖的包装纸。
你还晒笑:“你哭我不给你接着?是谁以前说女孩子的眼泪很金贵的?”
因为我说女孩子的眼泪金贵,所以你接住了。
但那个会为了哄我开心而接我眼泪的你已经不在了
——
一年级,你带着我认识了班级里你的好兄弟,笑着和他们介绍我:“这是薄暮,我妹妹,你们不许欺负她。”
我很害羞地躲在你的身后和你的兄弟们打招呼,一边还在心里吐槽:欺负我的明明就是你。
也只有你。
——
我上台领奖我前,你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眸子很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我的奖品只是一支笔,却艳羡着你手上精美的笔记本,第一次萌发了要追赶你的想法。
我感觉心里有些酸,自私心理作崇:“哥,我帮你拿吧。”
你没有犹豫,从兄弟那里把本子和奖状交给了我。
你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让我感到眩晕,感觉像是得到了他独一无二的宠爱般。
你会将自己的奖品都送给我,为什么到了现在却不愿再分一丝宠爱给我?
——
你要走的那晚,我第一次向你发了脾气,我删除了你的联系方式,独自躲在被窝里难受了一整晚。
我不想你走,你走了没有人再给我买糖了。
那一整个暑假,我们再也没有联系,好像我们彼此都已经离开了彼此的世界。
但可能只有我知道,我还躲在你世界的阴暗角里
将你的qq动态翻个底朝天,看你转发的视频,读你发出的文案,听你听过的歌。
我甚至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揣测你当时的心情。
是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只有我还在为离别而难过?
我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伙伴们给你的留言。
评论区很热闹,但是与我无关。
他们在评论区里“打情骂俏”,而我像个小丑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狂欢,嫉妒在我心里疯长。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开始恐慌你的离去。
——
开学,你未离开,却因为我的任性和青依的到来而疏远了我。
我怀着忐忑的心找你道歉,你却拒绝了我。
我叫你“哥”,你叫我“自重”。
自知理亏,我不敢来找你。
那时候,我以为我能做到不想你,不依恋你。
后来,你伤了我。
你送我去校医室时浑身止不住颤抖,明明出事的是我,我却还在为你担心。
那时候我似乎才明白,以前和你赌气的自己是多么幼稚。
我还是在害怕失去你。
我曾经那么天真,留你在寝室过夜,甚至不惜名节。
我不敢睡死了,因为我怕你发烧出事。
因为怕失去你,所以我这么卑微。
我甚至想过如果这次我们还不和好,我哪怕是跪着都要求你回来。
夏凉城,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
“比名声,夏凉城更重要。”
“夏凉城,没有你我活得不像我自己。”
夏凉城,你是不是全不记得了?
你忘了,我们第一次约会是你为了我买下飞鱼服吗?你还送给我一套水乳。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欠你的就早已经还不清了?不仅仅是物质上还不清了,精神上也还不清了。
你忘了那天晚上,你让路含守住了话头,想将我蒙在夏凉城鼓中吗?
我不是傻子,可能只有你觉得我是个好欺骗的小傻子吧。
可是,在你面前,我好像永远都是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