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背后主使
此时天已擦黑，张为民还未下衙，他本人十分勤勉。沈国当年入仕时举荐的几个弟子之一就是他。
他精研律法、尤善断案，皇帝便安排他去了大理寺任一小官。结果本人能力出众，把那些出身世家的庸碌同僚衬的一无是处，连连升官，现已官至大理寺少卿。
他见到径直入内来到他桌案前的禁军，问道：“怎么回事？”
“魏王遇刺，陛下命张大人即刻去宫中审理此案。”领头的禁军低声道。
张为民立刻站起身来，在桌案后来回踱步，问道：“你们知道事情经过吗？知道的话简略些说与我听。”
这头领便低声说了起来。
张为民听完，往外头喊了声：“老苍，老苍！”
“大人，何事？”一个中年男子进来应道。
“你去把王仵作喊来，刘主簿在的话也喊来。你们三个跟我一起进宫。”
张为民心中激动，他平步青云的机会来了，后半生富贵，都在今日了。
等点齐人马，众人冒着夜色进了宫。
张为民先去看了看张石头，满意的发现他神志尚且清醒，又翻看了相关人等的口供。心里大概有数了，张为民这几年办了无数案子，立刻意识到主使者深谙人性、心思狠毒，他/她很自负，大概率会待在长安，以便第一时间获得消息。
这时候必须立刻撬开张石头的嘴，不然等时间一久，消息传开，那人就会跑掉。
“老苍，你去找张石头问话，我认定他知道幕后主使的园子在哪里，让他说出来。”老苍人虽然在大理寺当差，但整个人却显得温和无害，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那些不方便用刑逼供的犯人都是他来处置的。“还有，你诈一诈他，他到底想怎么害魏王的。”
“老刘，你和老王一起去看看那些相关的接头人，尤其是张石头的同乡，这长安的三教九流你们都熟，看看有没有眼熟的。”
张为民自己仔细翻看起这些人的口供来，几人彻夜未眠。
皇帝皇后这晚上都没怎么睡着，顾皎月三人却是很快就熟睡了。顾怀敏更是无碍，他经过的事儿多了。太子则根本还不知情，没人想起来通知他。他以为宫中大动干戈是因为珍兽园的事，正准备明日请安的时候问问进度。
第二日早上，一夜未睡的张为民精神抖擞地拿着重新录的口供并自己写的案情奏折前来禀报。正碰上了来请安的太子。
皇帝皇后听到他们来求见，对视了一眼。
“传他进来。太子也进来。”皇帝吩咐道。“把公主和皎皎也叫来在屏风后听着，让她们跟着历练历练。”长乐已经七岁，皎皎也早慧得很，听听也好。
“臣大理寺少卿张为民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张为民递上口供与奏折，口中不停，“臣已命人重新审问了张石头，有新的发现。自然，时间紧迫，奏折上大部分都是臣的猜测。”
张为民敢把没证据的猜测呈上，是因为他知道在这件案子中，证据根本不重要，皇帝有他的猜测就够了。皇帝为儿子复仇根本不需要证据，张为民说嫌疑人有几个，那皇帝就会杀几个。
“臣命人问了张石头他打算如何动手，他说打算用被子捂。”捂死魏王，后面几个字他没说出来。没给帝后反应的时间，他继续输出：“若是他得手，抹除痕迹，事后大家只会认为是意外。那乳母是被人叫走去和人闲话了，皇后殿下调走宫人，魏王身边缺人，乳母失职，侍女偷懒午睡，魏王年幼无力，睡觉时被被子遮住口鼻，意外……意外……”
“意外死亡！”皇后冷声接道。
“是。殿下，贼人用心恶毒，他并非只想刺杀魏王，还想借魏王之死使皇后内疚，击溃皇后心智。而此事因太子与长乐公主而起，他事后还可借此离间太子与陛下皇后的父子之情、母子之情。”
“贱人、贼子！吾必杀之！”皇后拔出腰间的长剑，砍断了桌案。她今天配了剑在身上，正想去找抓住的人用用的。
“朕昨天还只想夷三族呢，今日看来，还不够啊！”皇帝幽幽地吐出一句话来。
没有证据，但是他们已经完全信了张为民的推测。
长乐低呼一声，捂住了嘴，泪盈于睫。顾皎月回想原书内容，可恶，书是从男女主成年开始写的，没提此事，猜不到幕后主使。
“至于幕后主使，张石头并不认得。但是他知道这宅子是在长康坊。”张为民说道，“那人虽是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他带过去的。但张石头做的就是偷鸡摸狗之事，他方向感很好，事后摸上门去确认了宅子。”
“臣大约知道这是一个洛阳的商人的宅子，似乎是姓越的。”张为民回忆了一下。
皇帝这就惊奇了：“爱卿连这个都知道？”
张为民幽幽道：“陛下，不知道不行啊。臣负责的大部分的案子都是长安这一片的。譬如现在有个案子，官员张三杀了官员李四，首要原因定然不是因为二人是政敌。臣得先考虑他二人是不是因为几年前做邻居时家里猫狗打架结了仇，如今二人想起旧事怒从心起，互殴以致李四死亡。”
“你这么查案的？”皇帝嘴角一抽。
“这么查一般都能查到真相。”张为民解释道。
大家都长了见识了。
“这商人是哪家名下？”皇后追问起来，她知道商人一般都会投靠贵族。
“臣不知，但他做的是关外皮毛生意，西域珍品也有。”张为民根本不用查就知道他投靠的是谁。“这两样生意一般都得投靠洛阳陈家。”
皇帝想起来了：“之前梁王谋反是不是牵连了他家？”
张为民提起此事就恨得牙痒痒，幸好定国公来得快，没让梁王顺利起兵。要不然他们一群弱鸡书生，在乱军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只是旁支，陛下仁慈，并未牵连主支。”
皇帝冷哼了一声，他只是怕牵连太广，引起世家反扑，耽误自己平定那些杂胡罢了。不然，哼哼！
“还有，在珍兽园中抓获的人中有一人骨像有异。”张为民还没说完，“臣手下有一名仵作，能看人骨像分辨此人籍贯，他说那人看着像是汉人，但骨像是突厥人，再不然也是关外杂胡。”
“陛下后宫似有一宫妃姓李？”
“是，三皇子生母姓李，被封昭仪，洛阳李氏的人。”皇后立刻确认了他的说法。
“陈李两家世代联姻。”张为民最后总结：“涉案人等有好几个户籍都是洛阳附近的人。”
按张为民的看法，此案就是李妃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谋害中宫，李家不想亲自上阵，找上了陈家。陈家牵连进梁王谋反案，已经没落，只有依靠李家和三皇子翻身，便决定动手。他们做的巧妙，如果只在珍兽园暴露了，珍兽园那边也可推给突厥人或是其他胡人，圈套设的粗糙也可以理解，胡人嘛。
这结论张为民没说也没写，事涉后宫，他还不敢这么直白。
皇帝翻看着口供奏折，张为民没说的话他心里已然清楚，他对张为民的能力和效率十分满意。
张为民不敢抬头观察皇帝神色，不知道案子查到此处皇帝是否满意。
皇帝非常满意，并准备过几天升张爱卿的官。“主使者怎么抓？”
“他一定还在那园子里。”张为民斩钉截铁道，“臣昨晚拿到口供，不顾宵禁，已派人去抓人了。应当过会儿就会有消息了。”
“很好，很好！”
“陛下，陈家如何处置呢？要臣去一趟洛阳么？”
“无需爱卿奔波，朕会派人去拿人。”
“来人，传旨！朕接到密报，洛阳李氏、陈氏勾结突厥，通敌叛国，刺杀魏王，罪在不赦，命宰相杜砺前往洛阳捉拿其三族，拿回长安问罪，三司会审后即刻问斩。”
好耶，这次终于不是自家阿耶了。
“两家人口登记造册，一个也不能少！”皇帝咬牙切齿道。
“可是如今没有直接证据，单凭一个下九流混混的证词无法定罪。”皇后劝道，“前朝诸公恐怕都会反对。”
“皇后，只要捉了人，什么证据都会有的。”皇帝语气森然，“朕明日上朝，倒要看看谁会反对。”
张为民伏在地上，兴奋不已，好，好啊！看来陛下对自己办的案子十分满意！后半辈子的仕途，稳了！
后面宫妃的处置不能当着外臣的面，皇帝便命他回家休息了。等他走了，才淡淡的吩咐內侍去把李昭仪的宫殿封起来，三皇子抱走单独安置。皇帝半点不想去质问李昭仪，想也知道都是些恶毒废话，只等拿住两家的人再一起处置了她。
刚刚有人回禀那主使已然抓住，送到了大理寺监禁，张为民准备回家睡会儿，下午再去审他，不过他估计这人也没什么可审的了。
顾皎月松了口气，还好这次不是自己父亲去拿人，这破事儿半点功劳没有，反而繁琐的很，容易出错。想起小时候那个坑爹的梁王谋反案，顾皎月叹了口气。
萧瑾听了个全程，这才知道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所有人都牵扯在其中。
他轻抚着顾皎月手上的伤口，当着亲人，他不能说出让她以后先保全自身的话，沉默半晌才道：“是孤不好！”
顾皎月这可就不干了：“跟殿下有什么关系，坏人这么恶毒，我就是待在殿中不动，他也会来放火烧我，拿刀捅我的。殿下千万不要自责。”太子多好一人啊，不能让他背上这种包袱。
长乐公主撇了撇嘴，她敢打赌，她哥绝不是自责，而是想着自己怎么就没把这些贱畜找出来杀完呢。
萧瑾向帝后提议：“他们受了惊、又有伤，还是先别去上学了吧。”
他们还没回答，顾皎月先急了：“不行不行，怎么就不上学了？我手上只是个小伤口，脑子没问题的，不耽误上学的啊。”
“可你受伤了，要先休养。”
“只是小伤口，别说手受伤，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准时入学！”顾皎月对学习可是很认真的，她们天朝学生发着烧都得去期末考呢，何况现在这洒洒水的小伤口。
皇帝大笑不止：“皎皎这么爱上学么？”
“我不上学在家闲着，过不了几天阿耶阿娘就要嫌我烦人了。”顾皎月抱怨道。
“殿下，我不是个柔弱的小婴儿，我已经是个五岁的大孩子了。”她安慰着萧瑾。
萧瑾无计可施，只好妥协：“那你多带些人，小心些。”大不了自己多去看看她。
这边事毕，萧瑾送她出宫回家，这出了事，得让沈萱他们看看孩子才能放心。
萧瑾抱着她出了宫才和她说道：“皎皎，你要多考虑自己一些。”别总想着别人，多爱自己。
顾皎月张大了嘴：“啊？哦，我知道的。殿下放心，我是看到事有可为才做的。我不会拿自己冒险。”天呐，太子人也太好了吧。
萧瑾见她不放在心上，叹了口气，“改天我们去玄都观上柱香吧。”这小丫头靠不住，只能他多操心了。
把她送到家，萧瑾就走了。只留顾皎月一人面对脸色不好的沈萱，顾皎月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