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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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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万里一目十行看完密信,嘴角抽动,“这叫什么来着?这叫妥妥的武功再高也怕板砖!”

    “我们累得七荤八素,东跑西跑纵横捭阖,哈哈哈哈结果杀出来个疯子一刀把亲爹给捅了?”童万里翻了个白眼,把密信还给那位彩蝶姑娘,“跟余袅袅说,我准许他便宜行事,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依据他判断的情况,雁门全力支持。即日起,不需要例报,除非事态紧急,尽可能减少联系,以防暴露身份!我雁门的人都得好好活着,活着回来!”那彩蝶姑娘低声应和了,对余袅袅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那封密信被童万里读完后,彩蝶第一时间同步给了白鹭,阿鲁轻骑快速出雁门去寻迟归,当天夜里便将消息送到了回程路上的迟归手里。冬夜寒冷,迟归却因为赶着回雁门城路过驿站也没有歇息,和十六骑在山野间寻了块空地,生火取暖。一行人围着篝火,静静等待迟归读完密信。

    “这天底下,最不能算的就是人心,”迟归轻声道,将皮纸扔进火中,“我跟万里到处拉拢盟友,以期能以制衡之术给雁门带来一些和平。但是野心家不会顾忌那些百姓的血和战士的血,甚至是亲友的血。他们尽可恣意妄为,用自己的特权打乱所有规则人伦,践踏一切鲜活的生命。”

    “我们以前的所有盘算都是基于慕容岭和慕容垂这样至少都是有底线和一些责任感的上位者,不想,慕容伟弑父上台了。他的行为不能以常理预期和定夺,余袅袅处境堪忧。”迟归慢慢说着,将双手靠着篝火取暖。

    “慕容垂走的仓促,即便他能活下命来,想要给秦国带来一些裨益还是很难的。他至少得回去一次,拿到属于他的东西。”童万里大马金刀叉开腿坐在院中,将点钢横置在膝上,用布仔细擦拭,奚路和恩鼎在一边一坐一站与他商议。

    “杜霖没有理由阻止他回去带出自己的军队,甚至还会帮他一把。”迟归双手合十,顶在下巴处,眯起眼睛思考。夜色中的篝火在他棱角分明的容颜上跳出明明灭灭的光。

    “有什么方式可以不让慕容垂进入燕国的国土,但是可以带走自己的军队呢?得有人名正言顺的把军队带出来,交给他吧。”童万里迎着朝阳,侧头问奚路。神色自若,猫一般灵动的眼睛被早晨的阳光照耀成金色的琥珀。奚路眨眨眼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闭上了。

    “发起一场战争。”童万里和迟归跨越了空间和时间,两人所思所想俱在一处,恍然间声音重合说出了同样的结论,“挑唆北燕,对雁门,宣战!”

    杜霖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斜着眼睛瞥了瞥面上带有不满之色的权翼。慕容伟之事实在超出他的预期,就像原本几个高手讳莫如深风云变动地对弈之时,突然来了个黄毛小孩,一抬手直接把棋盘给掀了,之前种种布局谋划尽付东流,几个高手除了面面相觑,也没办法把搅局的小毛孩直接拎起来打一顿。好在,于杜霖的谋划而言,慕容伟的疯狂之举只是加速了整个事情的进程,并非打乱他的计划。他甚至也不担心迟归对这个变故会有什么不适应,日子比较难过的只是雁门郡那小子。

    “又要兵干嘛,养兵需要时间,”权翼冷声道,“你伐南晋师出无名,怎么现在找到理由要掉头打北燕?”

    “北燕不上台面,慕容伟也不是什么明君圣主,回过头有的是收拾他的机会。我要兵不是打北燕,是要给慕容垂的,他孤身一人来秦,总要给点见面礼的。”杜霖耐着性子解释道,“已经跟陛下商量了,任他为‘冠军将军’,封宾都侯,食五百邑。”

    “笑话,白身前来我大秦还得封他为侯?他虽为人杰,其心不在秦,我们为何要礼遇他!”权翼把脸往对面的方向一转,“我不干!”

    杜霖叹了一口气,“我自会想办法让北燕派慕容垂旧部前去攻打雁门,不管打不打得下来,慕容垂都可去回收旧部来秦,那时候就不是白身了。况且,日后本也打算派他伐北燕的,这样北燕归附,只要封慕容垂为燕王。我们也不至于在打南晋的时候担心腹背受敌了。”杜霖拱拱手,“算我求你了,别再跟我争这个了,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你颠来倒去的滚车轱辘话,你确实缺钱缺人,我跟你保证,一年内休养生息不起兵戈行不行?”

    权翼得了杜霖一个大饼,一年不起兵戈足可缓解打下襄阳之后的亏空,当即也闭了嘴,沉默地接受了杜霖的提议。

    杜霖坐久了有些疲累,随意躺在榻上,这一年,他想着自己也歇歇,反正找到迟归了,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干了几十年的事,突然有了回响,可是杜霖心里空落落的。

    迟归日夜兼程,不过三天就从清河赶回了雁门城,童万里正在帮母亲准备上元佳节的一应物品,看着像是不拘小节的男人,手却灵的很,做花灯写迷笺,成品都是精巧可爱。时不时手上干着活,还往门口瞥上一两眼。

    仁舒夫人很嫌弃他,“心都不在这了,能干就干,干不了去门口等着去。”

    童万里也不想表现的像是抓耳挠腮的毛头小子,但也确实是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跟迟归分别这么久,虽然两边的彩蝶白鹭跑的勤快,消息一个不落。但是其中没掺杂一点耳鬓厮磨的旖旎,童万里深知不能公器私用,连让白鹭传个‘我想你了’的话都不行,只能一天又一天眼巴巴挨着,想着再也不让迟归出公差了,以后到哪里他俩都得贴着走。

    迟归在门口翻身下马,来不及将马缰绳交到迎出门的仆侍手中,就甩开长腿飞奔进太守府的大门。童万里坐在正对大门的前厅门槛上,托着下巴发呆,看见迟归进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迟归站定,轻声呼唤了童万里一声。

    童万里才发觉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归家了,他欢呼一声,唰得跳起来,朝迟归跑去,两人紧紧拥在一起。

    童万里把脸埋在迟归的脖颈处,亲吻了一下,黏黏糊糊地撒娇,“我好想你……”

    迟归嗯了一声,抵着童万里的肩膀轻轻呼吸,鼻尖萦绕着童万里的味道,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外飘荡的游子终于归家,心里一下就安定了,酝酿了半晌,才害羞地表明心迹,“我也很想你……”

    童万里猛地松开迟归,站直身体左右看一圈,眼神很霸道,“都低头啊,不准看!”说罢就双手捧着迟归的脸,重重地吻下去。迟归被童万里的嘴磕得脑袋微微往后一扬,接了个粗糙又大力的亲吻,他眨眨眼睛,心里想着童万里也太不要脸了吧,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不避讳,手上却环紧了童万里的腰,配合的微微张了嘴。

    十六骑站在太守府外,一如既往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门里那两个人也没有啥要分开的趋势。终于有一个人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压力开口道,“要不,咱们先回营里吧。迟先生有事情差遣的话,会下令的。”另外十五人沉默地点头,大家心照不宣地快速上马,调个头往城北地军营赶去,不能再看了,眼睛要瞎了。

    童万里情难自抑,两人亲完了也舍不得放开拉着的手,圆溜溜的猫眼有些委屈可怜地盯着迟归,“你一不在,他们在你那被驳回的事俱是来找我开后门,我说我一将军吧,管管守防军需也就罢了,什么外债收租的也来找我,这算什么事啊,那账本写得颠三倒四狗屎似的,我都看不懂……”

    他一直拉着迟归,絮絮叨叨抱怨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迟归知道,童万里只是觉得‘想念’太过糅杂,以至于一两句话都说不清楚,只有这种‘这事你也不在,那事你也不在’的埋怨,才显得“我日日所见所闻俱是想与你一道经历的事情,只可惜你不在我身边”的遗憾如此情真意切。

    童万里没有黏糊太久,就突然推开迟归站定,“慕容岭死了这事……”

    迟归点点头,“虽然这个趋势是符合我们一直预估的,慕容垂离燕助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我们一直想这个进度能慢一些,燕国的矛盾时间再长一些……”

    “尽可能给雁门多一些休养生息的时间,拖到谢安北伐是吗?”同万里接口道,垂下眼睛,苦笑一下,“本来想着,即便是我必死无疑,把雁门安顿好了我也算没有后顾之忧。现在慕容伟加速了这个进程,只怕在雁门助谢安北伐之前的这最后两年里,我们都没有什么安生日子好过了。”

    迟归在童万里脑袋上拍了一下,“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吉祥话?什么死不死的?”童万里侧了一下脑袋,本来可以躲过迟归那一下,但又硬生生止住,让迟归拍了一记。

    迟归拍完又有点后悔,他揽着童万里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无言地抬头望天,有那一瞬他动摇了,是不是可以用什么方式改变童万里的结局。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迟归敏锐地感受到空间有一阵不详地波动,怀里的童万里恍若虚空,吓得他双臂环紧一按。

    童万里突然被迟归勒了一下,他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啊’了一声,但是却看到迟归表情空茫,原本黑褐的眼瞳闪现着尤如星辰闪耀的光,诡秘又渗人,不由得吓了一跳。童万里推推迟归,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小声哼哼着叫迟归。不过一瞬,迟归眨眨眼,瞳色恢复正常,他看见童万里有些后怕地揽了揽他的肩,小声道歉,“对不起,有些疲累了,走神了。”

    童万里抿紧嘴,看到迟归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也没有点破刚刚的蹊跷,只得安慰道,“那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去沐浴一下,今天早些休息吧。”

    同一时间远在秦国的杜霖在假寐中睁开眼睛,苻坚敏锐地转头去看他,“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杜霖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抚在胸口,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不舒服吗?那个什么蛊又发作了?”苻坚随口问道,把手里的兵书扔在案几上,打算起身唤人。杜霖伸手按住他的衣袖,把皇帝拉下来,摇摇头,“不是的,我感受到了他的犹疑?他动了想要打破自己制定的规则的念头……”

    “谁?”苻坚警觉地问道。

    杜霖的目光游移了一会儿似乎还想感受那转瞬即逝的信号,但是已经没有什么余波了。他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却很快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还有谁,迟归啊。”

    苻坚露出嫌弃的神色,翻了一个白眼,又拿起案上的兵书接着看。“睡醒了回你国师府去,成天赖在朕这里算什么回事。”

    杜霖懒洋洋舒展了一下手臂,缓缓从榻上爬起来,嘲讽道,“睡得又不是你的龙床,小气个什么劲儿,要不是这两天因为慕容垂的事,权翼老在国师府堵我,我何苦避到你这来。”

    说起慕容垂,苻坚显然因为得一大将而开心,他兴致勃勃又转头跟杜霖搭话,“慕容垂三年前大败焕胜,如今焕胜已死,若我今夏南下,你觉得慕容垂要多久能拿下谢安……”

    “陛下?”杜霖侧过头,“我答应权翼一年不起兵戈,休养生息。去年一路打到襄阳,逼到长江边上已是不易。您还规划着明年遣兵去征伐凉国,请问钱从哪来?”

    “慕容垂初到秦国,尚且没有安定下来,他的心里还怀着被北燕背叛的仇恨,怎么可能立刻投身战场帮你南征?”

    苻坚被杜霖的话噎了一记,而后也是虚心请教,“那依你的意思,是从长计议?”

    “再长不过一年时间,今年且先让我帮慕容垂了了北边的念想,如能拿下雁门那自然是最好。如果实在吃不下雁门,好歹要令北燕没有与我们相抗衡的力量,如此才能放心南下,这样如何?”杜霖好言相劝,起身整理了衣衫,对苻坚行了个礼,两个人相互之间都非常给面子。

    苻坚点点头,“那依你之言,你既然安排妥当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杜霖抬头看了一眼苻坚,苻坚年逾五十,脸上眼角都有些皱纹了,因为常年习武,身材还是伟岸精壮,但是的确没有那些年少初见的意气痕迹了。唯一不变的是眼中信任包容的光芒,这让杜霖有些迷惑,他扪心自问不曾与苻坚交心,只不过是借用苻坚之力达成自己的目的,作为交换,他运用独特的能力、资源完成苻坚想要的。所以他既不求高官显位,也不求荣荫子嗣,财物钱帛苻坚赏赐他就拿着,也当替他收着,而后花在苻坚所需之地。不过是桩桩件件都两清的事情,这人怎么还带上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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