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往者不鉴
迟归微微张嘴,但是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却是说不出话。他眼前杜霖梳着发髻青衣广袖做文士装扮,矜持高贵,面色红润健康的样子和记忆里缠绵病榻灰败萎靡的面容交错闪现。他仿佛又听见了在杜霖生命的最后一刻心电监护仪发出的预警声,但是预警声和现在鲜活出现在他面前的杜霖呈现出极其反差的矛盾,一时间,迟归觉得疑惑和迷茫,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为重见那个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故人而欣喜,还是为在此见到不合理的逝者而生疑?太过反复又激烈的情绪使他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眼神也微微发直。手指攥紧成拳,捏的紫红,不自觉地颤抖。
杜霖原本高兴,看到迟归慢慢憋红的脸又很心惊,快步向前一把推开站在一边的童万里,一手揽住迟归的肩膀,一手隔着衣袖捂住了他的口鼻,引导着,“不要急不要急,慢慢呼吸,慢慢呼吸。”
童万里被莫名推了一记,只觉得迟归被抢走了,本是觉着有点愤怒。但是他看到了迟归半跪在地,因为过度呼吸而脸色通红,太阳穴处青筋暴起,伴随着杜霖的引导,勉强着调节着呼吸的节奏,他的眼睛里明灭闪烁,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又心疼不已,很早很早在房家的时候,他就知道迟归心中是有一个人的背影不可磨灭的。他并不十分执着要跟故去的人争个高低,他想着只要人活着不就得往前看吗?所以,他十分尊重和保护迟归心里那个封闭的区域,从不主动提及,也害怕迟归的恐慌症复发。但是,不知道眼前这青衣国师是何来头,他打招呼的样子像是跟迟归很熟稔,他们之间有种让童万里插不上话的氛围。
“……迟归?”童万里小声呼唤了一声,又很快抿紧唇不再出声,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迟归,也害怕自己有什么不恰当的举措更加刺激到他。而内核稳定甚至觉得自己本质很迟钝的迟归也没有料到自己只是看见杜霖的脸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努力调整呼吸的节奏,控制过快的心跳,镇静自己重新让理智回归。
他紧紧攥住杜霖的手,力气大的把杜霖袖口的绣凤狠狠刻在他手腕的皮肤上,勒出青白的印记,“这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杜霖无法隐藏自己很关心迟归的表情和眼神,但他平静且克制,就算手腕被迟归捏的生疼也不挣脱。他扶起迟归,轻轻拍着迟归的后背,安抚道,“我们到里间坐下,慢慢说,好不好?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
而后他抬起头,望向童万里,目光倏然一变,诡秘地笑了笑,有些讽刺地表扬道,“你倒是令我意外,做的如此好?“
童万里听了这话,沉下目光,只觉得浑身像是爬满了毒虫,极其恶心和不舒服,他不喜欢杜霖看着他的眼神,那眼神不是用来看人的,就像看一个物件,看一个现象,看一个与自己完全没有关联的事情。那甚至不是什么旁观者的不关心或者冷漠,童万里绞尽脑汁想着类比和描述,却没有什么好的例子。直到他转头看着门外安静立侍,眼观鼻鼻观心的仕女们,她们面无表情像待机状态的机器人。童万里才猛然发觉杜霖的眼神,那是寺庙中高高在上,手握乾坤,能够生杀予夺的神佛,垂首看待蝼蚁的眼神。
杜霖深不可测的力量让他无法抵挡,童万里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杜霖并没有在童万里身上投放太多的注意力,他也没有料想到迟归见到他的反应这么剧烈,他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些铺垫,他本想解释,又看着迟归攥紧他的手,压抑地发疯,有种隐秘的满足感——不管过了多久,不管迟归身边有着谁,他在迟归的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位置,谁都替代不了。
他轻柔地扶着迟归坐下,帮迟归整理披发和衣摆,又矜持地给童万里指了坐席,“你也看到了,在你们进来之前,我已经下了‘妄言令’,言下之意,在此间我们所有交谈的内容都是妄言,不可信之言,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迟归暂时平复心情后,闭了闭眼,下意识地捞了一下原先跟在身后的童万里,却摸了个空,他有些迟滞地发现,童万里已经落坐在他的左手边。童万里一直观察着迟归,看到迟归的动作,知道迟归在找他,便顺从地主动牵住迟归的手,安抚他。两人对视一下,迅速找回身处异世异国的警觉和默契,又同时将目光移向杜霖,审视着他。
一个四方案几,三人各自坐在一侧,原本杜霖身形板正的跪坐在迟归对面,看见迟归和童万里两人俱是按照舒服的姿势习惯盘腿坐式,有些哑然地笑笑,也更换了姿势。
迟归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崩溃和重组,内耗过后有些虚弱,见到桌子上有茶水,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童万里倒了一杯。然后把水壶把转向杜霖,意思是‘你自己来吧’。
“我有原则,”迟归生涩地开口问道,“不在创作过程中涉及已故之人。我会通过一些角色寄托我记忆中逝者的品格,但我不会让他们片面的活在我的笔下,这是对他们的不尊重。所以,先说说,你是谁?“迟归抿了一口水,闭了闭眼睛,目光平静地看向杜霖,“你肯定不会是杜霖。”
杜霖仔细观察着迟归苍白的脸色,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如此,因为我‘死’了。所以你会因此回避所有关于我的信息和设置,切断你我之间的联系,这就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你的原因。因为‘死亡’是绝对不可逾越的规则?“
杜霖接过桌上的水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他纠结了一下,决定为了迟归让步,“我不敢贸然开口说明,因为这会打破你给自己设置的规则,打破规则会有什么后果,我无法预料,这有可能会伤害到你。迟归,真相只有你愿意看见,才能被看见。“
“在你的认知里,我或许 ‘死亡’了,但是在这个世界,我的确活着。”杜霖朝迟归鼓励地笑一笑,缓缓展开,“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我于五十年前来此,带着所有杜霖的记忆降生。终我一生,我都在寻找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和爱人,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和方向。”
童万里闻言,不悦的情绪缓慢爬升,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这个杜霖干嘛?抢人来了?还唯一的朋友和爱人,爱人你指望能有几个,说唯一能显得你很高尚吗?
但是童万里的阴郁并没有影响到杜霖,他的关注全部在迟归身上,“这个世界的规则十分强大,我不能按照意愿来刻画一些客观的东西,比如天气,花,树。但是,遵循规则我也能找到一些办法,比如,保留自己二十七岁的容貌,这样你才能认出我,若我老迈了,也许你会不认得我。”
迟归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捏了捏鼻梁,顺手擦掉刚刚的泪痕,平静地说道,“小时候你学国画,我一放学就到少年宫找你,缠着你给我画风筝。”
杜霖点点头,有些欣喜迟归依然保留了那些珍贵的回忆,“我画了中秋月圆下的兔子,本来想画几笔金桂,结果你不喜欢小花朵,说风筝飞上天太远了,小花朵看不见,硬是让我改画莲花。”
迟归露出怀念又很伤感的神色,他咧了咧嘴角,却挤不出一个完整的笑容,他握紧拳头,转而对童万里说,“奇怪吗?一个被邻家玩得好的弟弟一央求就好脾气改画作的哥哥,现在轻易就能砍掉一个姑娘的手脚。不觉得这扭曲的有些太过了吗?”
杜霖抬起头看了看门外立侍的宫装仕女,他没有阻止迟归在见他之前问任何人任何问题,他也不觉得自己就这些事情得给出一个解释,所以他还是淡然把话题拉回来,“我回答不了你,我是谁这个问题,因为你自己是知道答案的,这个答案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
迟归的表情沉静如雪崩之前的山谷,“那我换个问题,杜霖也可以不是杜霖,对吗?杜霖是杜霖,因为我是‘迟归’?”
杜霖微微一笑,“你的确是我的锚点和坐标,也是我在这的全部原因。”
“别放那些有的没的屁,”迟归啪的一下拍在案几上,桌上的水杯跟着震了一下,把听的云里雾里的童万里吓了一跳,“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真实人类,还是人工智能?”
啊?!童万里顿悟了,他终于听懂了,之前这货在打什么机锋呢。什么我是我我不是我我是我因为你是你,搞半天,这货不是人啊。
杜霖静默了一下,叹了口气,“你这么问,无非是想要一个自己能接受的答案。如果我是人工智能可以帮助你理解和接受现状,那么你可以这么定义我。”
迟归点点头,站起身绕过案几,直接一脚踹在杜霖身上,把杜霖踢倒在地,然后膝盖压在他胸口,对着杜霖漂亮的俊脸就是一拳。
“嚯,”童万里畅快地惊呼,马上爬起来帮着迟归按住杜霖格挡的手,一起加入揍人的行列。
不过片刻,杜霖唇角乌青,鼻血横飞,一头青丝被扯得乱七八糟。迟归狠狠对他的眼眶补了一拳,喘着粗气站起身,“你以为,你顶着杜霖的脸,我就不会揍你了?老子把话撂在这,我不知道你用什么下作手法读取了我的记忆,幻化了一个假脸过来,我不吃这一套。真杜霖要是做这些乱七八糟给人喉咙塞虫子或者砍人手脚的破事,我照样往死揍他,你算什么东西?”
童万里补了一脚,笑得嘴都咧飞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家伙是你前任呢,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下手,原来是个假货啊。”
“脸的确是前任的。”迟归补了一句,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到原位坐好,童万里于是又对着前任的脸补了一巴掌。也跟着迟归坐回原位。
他们说话一直没有关门,屋外立侍的姑娘们看到本国国师被两位客人按在地上痛殴,各个都惊得张大了嘴,本能的想去喊人来帮忙,但是之前接受了无论如何今日发生之事不能外传的指令,所以只得无措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着国师挨打。
“我再问你,这个面目全非的故事,是你的手笔吗?”迟归坐定,似乎对‘杜霖是假的’这件事情的解释可以接受,甚至压抑的内心一下子舒服畅快了许多,于是恢复了原先的沉着冷静,脸上也跟着有了些气血。
杜霖用袖子捂着流血的鼻子,摇了摇头,嗡声道,“当然不是,我如果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主线故事,我不用放‘饵’就可以找到你,何苦浪费那么多时间?”
“这个‘饵’是你用蛊虫控制的那些人吗?这么非生非死地折磨人到底有什么道理?”迟归顺手砸了个杯子过去。可惜这次这个杯子没有打到杜霖头上,他举起一手接住了杯子,稳稳放在案几上,“因为判断我不是真正的人,所以在对我使用暴力上就没有了道德层面的约束和顾及是吗?”
“这么对我施暴,你开心吗?”杜霖笑了笑,被打了一顿也没有任何不悦,好像迟归生气有人假借杜霖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让他高兴。青衣国师双手由下至上遮掩似的拂过面容头发,淤血和伤口立消,发髻也重归整齐,只是袖口的斑点血迹看起来有些让人不舒服。“他们虽然被‘饵’虫控制,但是真正帮我找到你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这位。”杜霖的手掌划过迟归,停留在童万里面前,“他才是我千挑万选用来寻找你的‘饵’。”
童万里呆住,有些无措地看向迟归,想否认,但又不知道该否认什么,最后只得摊开双手表示,“我不认识你前任,真的!我要认识他,我肯定瞒着你也要干死他。”迟归摆摆手,示意童万里不要紧张。他明白杜霖的意思,从最初开始他就好奇童万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迟归好歹是作者,更正了面目全非的鬼扯情节之后,他还会回到现实那个自己定居的世界中,这种前提提供给他一些未知的安全感。童万里的出现则显得有些说不通。
杜霖似乎对揭穿童万里这件事情有着更强的乐趣,“他跟你我不一样,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依然有其他承载,但他不是。”
“也许你之前不认识童万里,但他父亲,首富童鹏程你应该知道。”
迟归摇摇头,“我并不知道……”
杜霖微微睁大眼睛随即又皱起眉头,童万里本在气愤中,但是被迟归的回答拉回来抽空吃惊地败气一下,“啊……你不知道我爸……”他把胳膊勾在迟归脖子上,“哎,你怎么会不知道……”
杜霖举起手打断童万里,“他有不知道的原因,我懂了……那你就把这个,当成一个故事来听吧。”杜霖神秘莫测笑笑。
“童万里是首富童鹏程的独子,因为家族利益倾轧,被人买凶杀害,未遂。经历一场车祸之后,成为了植物人。”
童万里手指霎时挛缩在一起,在迟归的手掌中扣紧了,他没有想到一直瞒着迟归的事情,会在此被人轻轻松松地揭出来,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让他有种泄气的不爽感,看着杜霖的眼神里也写满了‘关你屁事‘。
迟归却是不可置信,扭头关切地看着童万里,“植物人?”
杜霖冷笑一声,强硬地回视着童万里针刺般的目光,“植物人,不完全脑认知功能损伤,可检测到脑神经运动中止,无法对外界刺激做出任何反应,应该在床上躺了几年吧。他们家财势雄厚,投资了不少尖端科技医疗项目。所以尝试用脑机接口的方式,以微电流刺激大脑的信号神经元,激活的神经元细胞分裂再造来修复原本不可逆的脑损伤。至少是理论上可行的办法。”
“与此同时,医疗团队犯了一个错误,因为童万里的治疗案例在临床研究中极具价值,作为一个可能的成功案例,他的整个医疗过程免不了被记录、分析、分享和学习。医生和工程师们把用来孪生他大脑信号的数据处理系统,通过网络连接到大洋彼岸的一个超算中心进行解读。但是数据传输过程中调用了一个不稳定的学术论坛公开网络接口,所以童万里的脑电波活动数据在同步的过程中被遗失了。”
“是我识别出来童万里的人格意识以电信号的姿态进入了虚拟世界,只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干预他的痛苦”,杜霖像是一个冷静且条理分明解释道,“因为他是有独立人格意识的灵魂,进入虚拟世界后也成了海量数据交互中游荡的幽灵。我相信,那个世界应该很痛苦吧,因为他不能自主控制五感的关闭,只能持续不断地接受海量数据的冲刷。”
杜霖有些兴奋地前探身体,盯着童万里阴沉的面孔,“每天,每时每刻,有几亿人同时对你说话,宣泄着各种情绪。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没有算力中心帮助进行数据拦截和分流,你是怎么忍受这些没有疯掉的?如果在这个世界死掉了,估计,你又要回去接受暗无天日的信息轰炸了。要不然我做个好人,把你承受的反馈刺激返回给你那具植物人身体吧。如果你的大脑没有炸掉,估计几秒钟,你就能被刺激醒吧?”
“当然,”他补充道,“世界上有钱人很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尝试脑机接口的人也很多。一来我不是都能成功把他们识别出来,二来很多人因为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崩溃了。他们的人格也因此而破碎扭曲。所以,童万里也算是独一无二的了,这是他的幸运。也是我选择他来寻找你的原因。”
迟归听到这里,微微睁大眼睛,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杜霖又转回童万里。“他只是看着他?没有被折磨疯,所以选择他,来找我?”他甚至开始无意识的模拟那些痛苦,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事情童万里从来不告诉他?
不对!
童万里告诉过他,他们一见面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童万里就说过——‘我解释一下,我也是真人,在网络的世界里游荡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因为无时无刻都在接受海量的信息,非常的嘈杂,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误打误撞来到一个安静地儿,想默默苟段时间的。’
“你把一个毫不相关的无辜人牵连进来?只是为了,找到我?”迟归有些不能理解地喃喃,“找到我做什么呢?”
迟归回忆起之前觉得童万里种种特异之处,似乎现在都有了解释,他的疼惜溢于言表。但是在杜霖面前,迟归还是沉默了。片刻,他默默消化完,只做出了先把童万里择出去的结论,“你有办法送他回去对吗?他是无辜的,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在这里不是对他的保护吗?”杜霖眯眯眼,他对于迟归明显表现出来的关怀和心疼很不舒服,他不是嫉妒,但的确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的不悦感。只是在迟归沉默下,他也乐于维持一下体面,反正真正快要发疯的人是童万里。“离开这个世界,他才会被折磨疯吧。”
童万里咬了咬后槽牙,怒气值满槽后直接气笑了,“怎么?老子还得谢谢你把我拉到这个世界是救我一命?” 他一脚踢翻了案几。迟归站起来从背后一把抱住童万里,但是怀里人激烈的挣扎着,双腿乱蹬。 “老子也让你尝尝被海量信息轮的滋味怎么样啊?”童万里力气大得很,迟归几乎拉不住他。童万里挣扎片刻,红着眼睛回瞪着迟归,喘着粗气却委屈之极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哭才好。
“杜霖,”迟归拉着情绪激动的童万里站起身,回头看着端坐在案几的青衣人,“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如果我配合你,你是不是就会帮助童万里的意识回归他的身体?”
“回归他的身体?”,杜霖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在思考迟归的问题以及解答的方法,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你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不必要问我。回去之后也不代表他能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
“我应该怎么做,”迟归紧紧扣住童万里,安抚着摸摸他的眼睛,“我应该怎么做才能送他回去,至少不必忍受这些痛苦。”
杜霖垂下眼睛,嘲讽般地笑笑,但他确实因为迟归的发问开始思考解决方案,他的手指扣扣地敲击着桌面,片刻后又无意识地画出一个无穷的符号,自言自语地喃喃,“循环了?”显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案,杜霖又衡量了帮助童万里和他本身目的之间的关联程度,觉得这个意料之外的需求只是个浪费精力和资源无聊之举,随即作罢。
“有这个必要送他回去吗?他只是个工具人罢了,就算意识回归也不代表他能醒过来。”杜霖抬起头,“相比较送他回去,你不思考一下关于你自己的问题?我为什么找你,你明明心知肚明,若是你用规则限定自己不能得知,我又该怎么告诉你呢?”
又绕回来,迟归烦躁地想,这些无意义的机锋。这个假杜霖一直绕着迟归发问却不给他一个正面的回答,“你伪装成杜霖,是因为你知道他是我十分看重的人,你要寻找我,只能用杜霖来做突破口。为此,你又拉进来童万里做饵,找到我后,又不说你劳累这么大一圈的动机是什么?”
“杜霖、童万里,那些被下蛊的普通人,乃至这楼里的仕女,在你眼里都是要达到目的的工具人罢了。”
迟归‘呸’了一声,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得所剩无几,当即决定不再跟他废话,“把人当人看,你都学不会,披着杜霖的皮,长得像人就是人工智能了?智障还差不多。”
杜霖听了这话,蓦然安静下来,他叹了口气。迟归已经拉着童万里离开了。
杜霖一人独坐,案几被童万里踢翻斜在一边。在这个世界,他们分别有着谋士、将军和国师的身份,或敌对或联盟,或合纵连横所向披靡。但是在这里的迟归面前,杜霖只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机器。杜霖眨眨眼睛,苦涩地咧嘴笑了,一头青丝霎时化为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