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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凛冬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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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回家一趟,秋收之前得有些部署,不然冬季……”童万里没说完,迟归就嗯一声,转身走了。

    “你干嘛去?”

    “我给你收拾行李,我知道这个事情拖不成,一会儿就走吧。”迟归已经快步走远了。

    童万里轻轻啊了一声,有些失望的想,倒也不用那么急啊。四个月了,就亲一下,完了?他又气闷地拿起弓射了两箭,都正中靶心。突然童万里会心一笑,每根箭离弦的时候,只要他心里有想要守护的人,他的手就能很稳,岿然不动。

    过了中午以后军营门口停了辆马车,余袅袅一袭红衣,金色的长发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看脸是个娇艳的大美女,偏生美女不好好穿衣服,衣襟大开露出两块形状健美的胸肌,层层叠叠戴着璎珞。

    童万里脸色木然地扶着腰出来爬上马车,余袅袅很不客气地哈哈哈哈大笑,“将军,固然这几月你的拳脚功夫有些精进,但是跟迟先生这样内力深厚的大家来比还是有段距离的。凡事都要适可而止,不然会害的自己遭反噬的。”

    童万里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属下的意思是,”余袅袅促狭一笑,“知你们两情相悦,但是这都要启程了,不必说非赶着这会儿亲热吧。”

    童万里认真地摆出一副臭脸,“老子乐意,要你管!”

    迟归打包了童万里的衣物,盔甲和点钢都已经提前安放上马车了。迟归出营前客客气气对守在营口的老嬷嬷行礼,告知她童家少将军即将启程回太守府,烦请回禀主家放心。而后自觉地担任车夫,两个内家高手护佑着车里躺成一滩的少爷回雁门太守府。

    几日后,玉如意在盛乐的马场接到了远方的来信,送信的姑娘一袭绿衣,在马背上摇摇对她挥手。她身后跟着一个有着明亮双眼的鲜卑少年,那少年横刀立马,头戴狐裘毡帽,脚踏马靴,脸上有些擦伤,皮肤晒得黝黑。

    玉如意好奇地看过去,那少年眨眨眼睛有些不信任地扬扬下巴问叶残梦,“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找到地方安置我五万兵马?”

    叶残梦翻了一个白眼,“她是童万里的义妹,您说呢?”

    “或者说,童万里义妹这个身份,可能只有您这样的雁门军手下败将才会认。说给其他人听,估计都是拿不上台面的。”

    “玉如意厉害之处,是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沿着阴山山脉到贺兰山,一路走到昆仑下的吐谷浑,把之前因为战乱而断断续续的玉氏走马道重新连在了一起。没有人知道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她现在跟慕容鸿做生意,把北燕的人参倒卖到南朝。”

    “您跟刘茂山战乱截断的商路,不仅被她接连起来,就连南朝有名的商贾都成为她贩参的渠道。她背后是房正坤经营了十年的晋朝世家门阀的商路,和神秘的南朝朝堂上的势力。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比您厉害多了。”

    那少年不满地甩了一下马鞭,“叶残梦,你好歹是我的部下,就不能对我说话客气点嘛。”

    “说话客气不客气都不妨碍我能给您办事,您就别埋怨了,毕竟我很强,能力强的人脾气都不太好。我已经很不错了。”叶残梦淡然地解释完,翻身下马。

    远处的玉如意像一只灵动的鸟,开心地朝她飞奔过来,“叶姐姐?!”

    叶残梦张开双臂,把少女拥个满怀。玉如意离开房家之后依然跟叶残梦保持着联系,最早李拂碧去房家下聘之前,叶残梦就提前在上元佳节的市集上截住了小玉儿,俩人快速的交换情报后就达成结盟的意向。一转眼已经快一年过去了,草原上的瞬息万变都在两个姑娘交换的鸿雁书中被一一描摹。

    叶残梦接到童万里最新的指令后,左思右想还是带着拓跋珪亲自来找小玉儿,希望能结成同盟。

    要是拓跋珪敢对小玉儿不利,大不了直接宰了,叶残梦是抱着这样的破釜沉舟之心的。

    拓跋珪好奇地观察叶残梦对着这玉如意笑得如春风破冰面,他从没在这个冷漠的女剑客脸上看到这样柔软宠溺的表情。他不自然地撇过眼睛,手握拳抵在唇上咳了一声。

    玉如意仰起头,看着高坐在马背上的少年,圆睁着眼睛好奇询问,“你是谁?”

    那少年高傲地扬起下巴,“本君乃是昭成帝拓跋什翼犍之孙,献明帝拓跋寔之子,拓跋珪。”

    玉如意轻轻地哦了一声,“你为什么不下马?是送叶姐姐过来,然后急着回去吗?”

    “这样的话,我就不招待你了,路上小心行走啊,再会了。”

    拓跋珪少年气地蹙起眉,长腿一跨越过马背,跳下地来。“叶残梦是我属下,哪里有我护送她的道理,此间我当是话事人。”

    叶残梦无奈地扶额,玉如意斜眼觑了觑她,又转过身对着拓跋珪行了一礼。拓跋珪受了,微微颔首示意。

    “我不跟眼睛盯着天空,下巴对着我的人谈生意讲道理。因为他们从不会低头看路,甚至躲不开脚边的马粪。”玉如意冷淡道,“前些时候我收到了童家哥哥的来信,听说你被刘茂山追着揍了快一年,现在人困马乏,想找个地方度过严冬,再伺机反扑?”

    拓跋珪低头,发现脚边真有一坨马粪,他又抬头看向玉如意,见这姑娘面容秀丽莹白如玉,眼如秋波潋滟,刚刚奔跑的太快脸颊微微泛红。但是这年轻姑娘身上有一股子当家人的周正气场,她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墨玉戒指,上好的昆仑墨玉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

    真是个好姑娘!且真的有昆仑一脉的势力!

    拓跋珪当即敛了肃容,端正地向玉如意行了一礼,玉如意也敛襟用了鲜卑的礼仪回礼。两个年轻的首领无声地交锋后,快速达成一致。玉如意轻轻舒展开手臂,作为一个主人,自豪地介绍道,“欢迎来到玉氏马场。”

    几乎同一时间,北燕后宫出现了一队神秘的伎乐舞,皇后可足浑氏言说大将军吴王慕容垂之正妻段夫人对她不恭敬,暗地里用歹毒的巫术残害于她,使她头疼欲裂夜不能寐,姿容也衰减了许多。直到自西方来了一支侍神游乐伎队伍,在皇后宫中以悦神的歌舞献祀,令至高天神无比满意,降下洪福保佑皇后可足浑氏,才令皇后重新健康起来,姿容焕发。

    而那歹毒的段氏因为残害皇后,被下狱严惩。那段氏自诩为吴王慕容垂的正妻,态度十分倨傲,拒不承认有对皇后不敬之处,咬死自己是冤枉的。可足浑氏故技重施,又带了人去大狱之中,将那段氏活活打死。并将段氏之子一并杖毙。尸体又是血肉模糊地送回吴王府,吴王府上下缟素。可足浑氏下令吴王府中人若是忠于北燕便不得为罪人戴孝,违者一并处死。一时间以慕容垂为首的军政势力俱是怒恨可足浑氏所为,却又无可奈何。

    余袅袅身披绫罗彩衣,脚带足铃,踏步间叮铃作响。随着箜篌,洞箫,手鼓的乐声翩然起舞,红衣翻滚,璎珞腾飞,挽在手臂上的彩色绸带随着舞者快速旋转的动作浩然飘渺,宛若云端的飞天之神。

    一舞毕,可足浑氏不由得神晕目眩,轻拍手掌称好。

    余袅袅于舞毯中立定,左手搭右肩,行了个礼。他娇声柔美道,“此悦神之舞有凝神定气的功效,不仅能愉悦天神,也有力量治愈皇后娘娘。不知我等在此宫中连续祭舞数日,娘娘可感受好些?”

    可足浑氏微微一笑,“你明知,我心情好不过是段氏贱婢已死,慕容垂现在赵郡陈兵准备攻打雁门,无暇他顾。你这歌舞虽讨我欢心,却称不上有什么神力。”

    余袅袅轻轻摇头,笑而不语。

    可足浑氏抬手挥退立侍在侧的宫女,女官便领命带着侍者和其他乐师缓缓退出宫殿。余袅袅抬头,媚骨天成在摇曳的烛火中一步一响,缓缓走向身居高位的可足浑氏,他每行一步,身上绫罗便褪一件。待行至可足浑氏身侧,仅着洒金下裙,炫目的璎珞搭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因为旋舞,脖颈处出了些亮晶晶的汗水,在蜜色的肌肤上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余袅袅微微沉下身,用手指勾起可足浑氏的下颔,细细摩挲她的长鬓秀发,声音低沉道,“慕容垂若是攻打雁门,对您和太子却未必是好事啊。”

    “打输了,损失的是将来一国之主的军士。打赢了,万一他占据雁门三郡,划地为王,与北燕分而治之。到那时,太后娘娘能耐他何呢?毕竟您可是连他留在北燕的家眷,都杀光了。要威胁他,都没有筹码了呢。”

    “我的娘娘啊,要与这战神斗,可不是一味的削弱他的力量。而是要把他的力量抢夺过来变为自己的力量,不然,您刚把这战神斗倒了,南朝和苻坚的军队也杀到了,岂不是……”

    “唇亡齿寒了吗?”

    可足浑氏有些不满地娇哼一声,“我才不信你,莫名其妙的地方冒出来的家伙。慕容垂如果输了,我岂不是正好有理由分割他的兵权,治他之罪?”语气中像是不满,美艳的脸庞却陷在余袅袅的掌心中。

    余袅袅低下头去,缓缓吻上可足浑氏的红唇,低声道,“娘娘把他的残兵收到哪里去呢?是给慕容农还是慕容鸿?又或者是那个野心勃勃的慕容俊?太子殿下的护龙卫里还埋着慕容垂的眼睛没有清干净呢,娘娘才杖毙了段氏,慕容垂就在边境收兵准备回来了。”

    “雁门三郡恐怕现在还在弹冠相庆,夸娘娘好手段呢,兵不血刃就帮他们雁门解了大患。“

    “娘娘何必信我,娘娘一直信自己便足够了……”

    可足浑氏凶横地一把推开余袅袅,咬碎银牙,“那依你之见,我既正大光明地要慕容垂的兵权,又不能作大其他虎视眈眈的慕容子弟,应当如何?“

    余袅袅跌坐在地,懒散地随即躺倒,发出欣悦的笑声,“那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吗?雷霆雨露,慕容垂既为人臣可不得都跪着受好了……“

    三日后,一道懿旨自皇后宫中发出,直至赵郡,令吴王慕容垂班师回朝,迎娶皇后可足浑氏的亲妹妹为正妻。

    九月,江谙荫正式去房家纳征,准备迎娶房氏嫡女悦悦小姐。婚书上合八字所题之名乃为清河崔氏子荫。纳征当夜,崔子荫与房正坤秉烛夜谈一整晚,没有人知道这对翁婿聊了什么,第二天房家就关闭了宁城所有店铺买卖,举家跟随崔子荫南迁,离开了秦国。

    清河房氏与清河崔氏俱是胶东势力庞大的门阀士族,虽然早年主家南迁,势力大不如前。但是即便留在当地的旁支子弟也因为家学渊源多在北燕当朝官,这支遗晋势力自成一派,似乎并不在意可足浑氏与慕容垂在军政上的斗争。他们更加关心每年田产和赋税,如何取道开商与他国贸易,更与整个北燕的鲜卑朝廷格格不入,却又相互依存。皇家吃穿用度要用钱,军队征战扩土也要用钱,这些门阀士族就像是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他们只关心怎么样赚足够的钱交完国库的租子后还能填补家族的私库。

    同样,无论是可足浑氏跟他们要钱还是慕容垂跟他们要钱,只要理由正当,名目有理,经过朝堂上的众臣参议,他们都给,还给的十分大方。

    早些时候,可足浑氏刚刚被册为皇后没几年,赵郡李氏就送来一名美人嫡女上了慕容岭的床。可足浑氏一时妒意起,骄纵地把人打死了。从那以后赵郡李氏便跟她结下了梁子,李清然转头带着两个儿子和其他家族势力跟了慕容鸿。慕容鸿当时分了慕容垂手中的一支军队当府兵,还是李清然一直供的军资。只是打死一名女子,不仅少了一家世族助力,还给其他争权的慕容子弟送去同盟。经此一役,可足浑氏便专心对抗手握军权的慕容垂,不再敢惹这些平时不声不响,出手便可要命的门阀士族。

    北燕的弱点,赵郡李氏知道,余袅袅知道,崔子荫自然也知道。他一心支持焕胜北伐收归旧晋领土,这些年从不曾放弃联系旧族遗老,虽然国已不国,但世家的底蕴犹在。仅是胶东一地,五十年来便接连更换了三四个政权,世家大族在此飘摇乱世更是步步小心,谨防行差踏错。

    崔子荫的想法虽是好的,但南朝朝堂却并非尽如人意。五胡乱华已逾百年,士族南迁,已是逐渐在建康又盘根错节地经营起势力。抢占耕地丁户,掌控马道商行,建立营造,打造府兵,士族们千百年的家学根基在乱世中焕发出独特的求生力。于是一轮又一轮的朝堂碾轧,皇权和门阀的争夺,不逊色于那北方战场上覆灭的一个又一个的政权精彩。崔氏虽为清河大族,在南朝的朝堂上却并不出挑,如今王谢两家风头正盛,焕胜年事已高,虽是手握兵权,却已渐渐无力与之相争。

    郗盈有出世的佛性和入世的魄力,随着焕胜多次北伐,作为军师他不仅惊才绝艳,作为太守之子更是将北府兵权拱手让给焕胜。世人皆道郗盈为第一不贪慕权势之人,可是这样的人在临死前建议焕胜‘取君代之’。本来在南朝焕胜已经一人之下了,在郗盈说完这话后,晋帝与王谢二家更是日夜提防。不料郗盈死后,焕胜竟然对朝称病了,再闭门不出了。焕家门第本不算高,焕胜年轻时志在建业立功,与崔子荫的父亲崔弁胜交好。焕胜闭门之后,崔弁胜将最小的儿子崔子荫送到焕胜处拜师,陪伴这位老友。受焕胜影响颇深,这位关门小徒弟某日竟给家里留书一封就偷偷跑到宁城,一路寻找旧日崔氏势力,为收复北土暗暗谋划。

    焕胜将可以调动北府军队的虎符和小徒弟寄来的书信一并收到黄花梨木的盒子中,他很是欣慰这孩子成亲了,这夜高兴还多饮了几杯酒。而后一夜入眠,落花飘进窗棱也再没有唤醒这位戎马一生的传奇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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