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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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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门距离代郡三百余里,若是轻骑不带负重,中途有驿站换马,差不多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中间路过的均是山间盆地,道路也好走,即便是带步兵一道,也就是晚上歇一脚的事情。但是现在童万里把一队护军拆分,没有带步兵,轻骑一列往宁武关去,作势要从吕梁山脉中的汾河峡谷穿行,绕开忻州盆底去代郡。路程不仅多了近一倍,峡谷中歧路难行也不好走。童万里一行不带辎重,没有粮草,相当于两天一夜奔袭不停。

    如果在峡谷中遭遇埋伏,左右无退路,前后夹击,几乎必被歼灭。童万里一行几乎是将自己完全的置于险境之中。联想到他带队出城几乎有眼睛的都看见了,出城之后又掩盖了人数行踪,若真有人要截杀他,左不过一天的时间,进入山谷之后就是避无可避的。

    众人一路策马,在距离宁武十几里路的地方换了马,童万里意味深长地提醒众人,“吃饱点,进山谷后有没有的吃都不知道了……”轻骑们却好似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每个汉子都是半斤肉牛两碗宽面,不吭一声呼噜呼噜地风卷残云。

    迟归很久没在马背上颠这么久了,有点反胃,只跟驿站的伙头要了半斤牛肉和几个面饼子打成馕包装进自己随身的小包袱里。

    童万里并不劝解他,跟着兵士一起快速吃完,示意把饮好的马牵上来,一行人不过歇了一盏茶的功夫竟是又要开拔。阿鲁之前就去打了前哨,现在复命归队道,峡谷中已经探了三成的路,没有发现很好的制高点,所以应该没有埋伏,再往后就不清楚了,建议主帅在宁武关停留一晚,明天天亮再启程。

    “月黑风高才好杀人放火,都把贴身护甲穿好,准备火把,趁着天黑之前进山谷。我们进去的越早,活下来的可能性才越大!”童万里没有采纳阿鲁的建议,只说将给迟归打包的吃食也给阿鲁带一份,一行人便直奔峡谷而去。

    吕梁山高秀峻险,初入峡谷,两边山势流畅平坦,路还算好走。日落山后,最后一缕霞光被山峰所挡,天地间进入极其深邃的幽暗。童万里示意众人点火把,迟归伸手拉住童万里,“在黑暗的峡谷中点火把等于直接把我们的行踪告知给敌人。今晚近是满月,不如趁着月色行军,虽然慢一些,好在稳妥。”

    童万里还是坚定又柔软地拒绝了迟归的好意,“你说的很有道理,”童万里俯身从马鞍上拿出一直挂着却不曾戴上的精铁盔,嘿嘿一笑往头上一扣,“但我既要抢时间,也要做那靶子,就看谁命硬了……”当然为了不驳迟归的面子,他还是采纳了部分建议,每三人点一支火把,拿火把的人先当靶子。迟归无法,只得率先点了火把,驱马行走到童万里前面。

    一行人夜行了两个多时辰,大概走了七八十里路,迟归来来回回好几次左右手换着持炬控缰,已是身体疲惫。童万里跟着他看得清楚,这人锯嘴葫芦,面上不说,眼神却都已经愣愣地发直了,平时这时候早睡了,接下来还要走一天一夜呢。童万里抬手示意,阿鲁快马趣步向前,童万里问他,“我们有走到之前你探到的位置吗?”

    “已经超过了,我们已经在山谷腹中地段,约莫还有一半的路程就可以走出去了。”阿鲁回答。

    童万里点点头,“那就歇息一会儿吧,把东西都随身带着,放马去喝水。”他声音不高,但深夜的山谷寂静,跟随的十几人也都听得清楚。

    当即众人翻身下马,把系在马鞍上的东西都解下来随身携带,松了缰绳的马自己溜溜达达踱到河边饮水。迟归抬头观察自己举着的火把,浸过棕油的火把中间换过一个,这个也快要烧灭了,山谷中无风,火光渐渐微弱。

    突然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咻的一下,擦灭了迟归手中微弱的火光,烧焦的火把叭挞掉落地上。童万里听到声音回头看时,正巧看到熄灭的火把和紧挨着钉在地上乌黑的箭簇。他瞳孔紧缩,一把扑倒迟归,喝了一声,“找掩体,有敌袭!”

    众人迅速扔掉火把,就最近的大石块后躲避。迟归被童万里扑了一记,脸磕到滩涂的石头上蹭的生疼,倒是把他的瞌睡赶走了。迟归翻了个身,顶掉童万里,抓着他的肩甲就势一滚,两人躲到一块巨石之后。

    迟归轻声道,“你疯了,铺地上给人当靶子吗?你这甲是有多厚,不怕给人射成刺猬吗?”

    童万里哼了一声,艰难地挪了下身体,靠在石头上,迟归搭手扶了一把,这才发现童万里左肩甲下方的空隙中插着一只钢箭,摸起来箭身极短已经穿透了童万里的肩膀。迟归低声骂了句娘,“没有照明我没办法替你处理伤口,谁让你嫌活得太久给人当肉盾的!”嘴上骂着,手上却是小心翼翼,按住童万里的盔甲,“别动了,虽然是贯穿伤,但箭堵着伤口出血量不大,不要牵动伤口就成。”

    童万里抽了一口气,咧嘴笑道,“这不算什么,我好歹穿着铁甲,你不过只穿了皮甲就敢执炬走我前面,你才不要命了。”他伸手想摸摸迟归,意外的触碰到他的鼻子,童万里想安慰迟归,用手指在他鼻梁和脸侧刮了两下。

    迟归皱皱眉,黑暗中童万里也看不到他是否有心疼的表情。

    迟归低声道,“对方用的是军弩,所以钢箭这么重还能射这么远。今夜无风,弩箭从上方射下,估计对方埋伏在我们头顶的崖上,高度一两百米。箭矢漆黑,在暗夜中连箭头也不反光,是专业的截杀部队。”

    童万里嗯了一声,“我们熄了火把,他们没有办法瞄准,应该盲射两轮,再下来查看我们伤亡。如果兵分两路,一队人盲射,一队人来勘察,时间间隔应该更短。”

    “他们的人过来勘察,应该会有肉搏,那么至少上面的人不会盲射偷袭以免误伤自己人……”迟归了然,“你在等勘察的人,不跟他们缠斗,趁着没有落箭间隙快速撤离。”

    童万里于黑暗中点头,也不管迟归看不看得见。他抓起手边的石头,连续往外扔了三颗。在河边饮水的马早在第一轮箭矢射来之时就受惊,沿着河谷往前方跑了。童万里扔完石头,又听到细碎的破空风声,第二轮盲射的范围比第一轮范围更大也更安静。躲在不同掩体后的众人连呼吸声都平静而悠长,等待着黑暗中随时到来的肉搏。童万里摸索着滚到脚边的点钢,将长枪横在胸前,迟归又被他扯到身后去。月上中天,只剩汾河水泠泠。一片云朵飘来,遮住了月光,天地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稍息,兵戈金鸣之声而起,童万里后退一步,死死将迟归抵在石上,“一会儿你沿着河往前跑,马停哪你去哪,余袅袅在前面接应。”

    话音刚落,利器破空声袭来,童万里下意识地立枪一扛,那利器与点钢交磨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童万里运气一掌前送,啪地拍在一个黑衣人胸前,只听那人痛呼一声横飞出去。“去!”童万里斥道,迟归踌躇一下矮身转过巨石,借着夜色遁走。其余轻骑兵士听到童万里的声音,边战边往他的方向聚拢。

    云朵飘走,银辉重现,童万里一身银甲在月辉中闪着朦胧的光,几十斤重的点钢在他手中如扇如绸,虎虎生风横扫一片,竟有二三十人围攻着他却近不得身。

    “我还当是什么厉害人物,”童万里还有闲情调笑,“有本事战场上的事,战场上解决。堵我路上做这种暗杀的龌龊事。”

    童万里带了十几人,多少大家都有点带彩,但是童万里一现身,所有黑衣人都自发放弃缠斗,转而向童万里攻去,力求合力诛杀童万里。大概是童万里回雁门不久,表现的纨绔又草包,给了这些杀手错觉,这个少爷花拳绣腿大概很好杀的样子。不曾想,这家伙浩浩荡荡一出城,百来号人的队伍就凭空消失了。好不容易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童万里的踪迹,又不是走忻州一途,而是绕道吕梁。早先在忻州前部署的人不中用了,这小队人马急哄哄出雁门关城追到汾河峡谷内截杀童万里,不料这少爷还不是个草包。

    童万里肩下带伤,舞枪迎敌牵扯的很是疼痛,但是这身体好歹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淬出来的练家子,点钢灵动游走遥相击刺,枪枪对着咽喉心脏,不过瞬息就击杀了四五人。童家军相互配合从外围合,缠斗片刻即全歼刺客。

    童万里打了声哨,“往前走跟马汇合,上面盲射的瞄子还在,阿鲁带两人上去拔点子!“

    当即有人领命分队往悬崖上攀爬,童万里覆枪于背转了一轮花枪,挡落了几枚暗箭,不恋战地转身撤了。不过奔袭十余里,转过一个河湾,就看到滩涂上有人曲起一条腿,手臂支在膝头坐在一个石块上等他们。

    迟归仰着头观察天上地星星,手上把玩着血迹未干的短刀,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映照出斑驳的血迹。听到脚步声,他低头看去,童万里哐一声把枪杵在地上,扬声道,“让你往前跑,怎么等在这啊~”

    迟归低头冲着地上抬抬下巴,“被截了,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埋伏,不如在这等你,避免被围攻。”

    童万里这才发现,迟归身下的石头边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黑衣人,不由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这都是你一个人摆平吗?厉害了。”

    迟归歪了歪脑袋,“他们一股脑冲上来,我撒了一把药粉都迷倒了,然后每人胸口补一刀,没费什么气力。”言下之意没动身手,称不上厉害。就这对着胸口扎一刀的举动也算得上狠厉了,童万里有点哑然,“既然药倒了,你快跑才是……”

    迟归跳下石头,绕过尸体,脚步轻快地走到童万里面前,“一包迷粉,药力不强,不过三五息人也就醒了,我是可以逃,但你怎么办?”

    “你本就受伤了,在那边突围已是不易,如果在这又被围攻未必能脱困。我不能放任他们活。”迟归冷静地解释道,“我不能冒让你受伤的风险。”

    童万里听得脸上一热,好像被迟归突然当头兜脑糊了一脸情话似的,心里还没乐开花呢,肩上的箭伤痛得一抽一抽的,生生压着他的理智,把心冷冷的沉下去。童万里转身问身后的兵士有没有火折子,一人点亮了火折递给他,他右手持点钢,左手鲜血淋漓地接过火折,有些颤抖地照亮迟归地脸。

    迟归面色平静,脸颊上有刚刚童万里扑倒他时磕在石头上地擦伤,但是不太严重。刺目的是,他的下颔,脖颈和衣襟上淋漓溅上喷射状的鲜血。他右手反手握刀,刀柄卡在虎口,已经跟手一起浸上红色。

    “医者仁心,你的手是用来救死扶伤,不是用来杀人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逼着你能出杀招。“童万里左肩受伤,手上无力,火光不断跳动,映照着迟归的面容忽明忽暗,有种一念神魔的诡异感。他的眼睛悠远平静,看着童万里有些吃力的手,叹了一口气,接过了火折子。

    “来看这个,”迟归后退一步,蹲下拉开尸体的衣襟,每具尸体左肩上都有一个诡异的简笔图案。“这个图案,我们是见过的。”

    童万里按下隐隐升起的荒谬感,顺从地探过头去查看,那的确是一个熟悉的,奇怪的图案,一个兔子蹲在莲花上,被一个圆形圈住。两人对视一眼,“那时我们都以为这是一个漏洞?”童万里皱眉道,“其实不然,这是一个势力?”

    那是迟归和童万里第一次出房家窥探这个世界,彼时两人都有些小看这个漏洞百出的世界,一心想找到把故事线掰回正轨的线索。殊不知,在他们真正踏入属于自己的故事之前,一些有意无意的铺垫和诱导已经默默的被安排好了。

    迟归点点头,“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被误导了,我们以为这些是漏洞,包括那个有些奇怪的羊肉辣粉碟。辣同辛,那店家当然是听得懂你的需求的,所以他给你拿了一碟,有辛辣味的,吴越之地才有产的茱萸子。”

    “而我能确认的是,这个隐藏极深的势力,强劲地把控着中原腹地,且与江南那些南渡的门阀大族,千丝万缕。他们,可是对你不善……”所以,事态不明,在这个狭路相逢短兵相接的河谷,迟归才下定决心先行一步替童万里抹掉了这个潜在的危险。“他们与前面那波人,应当分属不同。前面那波武器是军弩,而他们则用淬毒的匕首,”迟归伸脚踢了踢掉落在地的武器,“既然都用上毒,那我更是留不得他们了。”

    童万里垂下眼睛,心里有些拧巴,半晌,断后的阿鲁带着几人赶到,递给童万里一个身份腰牌,“少将军没有猜错,是慕容的人,具体是慕容氏的哪位,还待回去细察。”

    童万里木然的点点头,把腰牌揣进甲里,下令,“接着走吧,到前面找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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