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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总角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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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万里很是人精,他敏锐地察觉出房刘氏话语中不同寻常的情感。想了想,他看向迟归,轻轻点头。

    我想更深入地探测一下房刘氏。

    要小心。

    迟归皱眉。

    他还不知道早上童万里做了什么才引起场景塌陷的,越是往故事的前线走,他们的一举一动越会影响后面的情节发展,也就意味着,他们更需小心谨慎。

    相信我。

    童万里直直看着迟归,突然弯起眼角笑笑,嘴角勾的很是自信。

    “姨妈啊,” 童万里端起茶水,用一种打听的口气装腔作势道,“我刚看到姨夫手上的指环,不像是凡品,你可知那是什么玉啊?”

    房刘氏端茶喝水的动作一滞,似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太表露出来,“我并不知,这指环,正坤一直随身戴着,自我嫁入房府十八年来,从没看到过他摘下来过。”

    童万里喔了一声,“姨妈真是驻颜有术,你不提我都没记起来您都成婚那么多年了。您还是少妇嘛,跟悦悦站一块就跟姐妹似的,就这人家还得好好分辨分辨,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迟归从来没有这么不要脸地说过肉麻话,他有点听不下去了,不禁有些怀疑,童万里这家伙现实世界中勾搭小姑娘是不是也这样骚话一套一套的。

    “你又瞎说,” 房刘氏一下子阴云净散,被哄得花枝乱颤,扬手作势要捶打童万里,“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

    “不过,万里啊……我是个儿女情缘薄的女子,成婚十八年了也只有悦悦一个姑娘。悦悦要嫁人了,母家没有兄弟照拂,待我跟正坤百年之后,她怕是无依靠了。”房刘氏握住童万里的手,正色道 “你可要替我们,好好关照她。”

    ‘房刘氏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童万里心想,‘不排除刚刚侍女回来禀告过她。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她一直知道我的存在,不至于要一个侍女再特意告知一下我的大名吧。关于我的详细设定更倾向于空白,需要被细节慢慢填补的,而这种填补,是基于我在这个场景中的活动。’

    童万里有点心惊,迟归刚刚在房门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像是给故事里灰色的人物剪影注入了色彩和灵魂,让他有了身份,有了感知,成为一个有血肉的人。

    在之前的场景里,房府的人只是叫他‘表少爷’,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童万里自己都怀疑这个‘表少爷’就跟某院子里的小厮一样是个npc代称。他也没有跟任何人建立起联系,就像他如同幽灵一般在网络世界里飘荡的日日夜夜,只是个旁观者。

    除了,迟归。

    是迟归问他的名字,迟归把他介绍给其他人,迟归增加了他的角色设定。童万里想,‘这是因为迟归是这个世界的创始者,他有这样的特权吗?还是说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如果他有特权?按理说他不该被故事线卷来卷去,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

    童万里在思考,但是在房刘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愿应承的为难,她轻轻摇摇童万里的手,提醒道,“万里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姨母与你一起想办法呀。”

    童万里拉回思绪,强笑道,“不是这样的姨妈,女子成婚自当是与夫家珠联璧合,鸳鸯成双。咱们房家的姑娘才貌双全,家世也不差,沦落不到遭夫家嫌弃才对。为何您要我来帮衬妹妹呢?还是说,姑爷人品家世有什么不对?”

    “若是如此,那我劝姨妈别急着嫁女儿,婚姻大事还是要慎重。毕竟这关系了悦悦的一辈子。”

    此话一出,房刘氏的脸却是阴沉下来,“万里,你是悦悦母族的兄长,这些话我才跟你说。姑娘嫁人不亚于重新投胎了,但是嫁给一个家族远远要比嫁给一个男人重要。在家族中立足,也不是一个女人自己就能做到的,她身后要有能支持她的力量。”

    “房家经商,财力自然不逊,但是于此乱世之中,越是财大者越是招风,与世代簪缨的家族无法相提并论。房家出了能出的,那我们刘家是不是也能为悦悦助力一番。至于这姑爷人品、相貌、身体如何已经与他的家世无关了,又有什么打紧。”

    “……” 童万里自小生活在父母恩爱,经济条件优越的家庭中,父母在人格上的平等和互补让他从来没有在婚姻生活中女性是低男性一等的认知,自然这种男女依附关系的家族生态他觉得有点不尊重人。他想反驳房刘氏的话,但是又怕自己说错什么,想想当母亲的总归是疼爱女儿的,为女儿谋划的出路定然也是在她的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不管母亲的选择如何,出发点也是源于爱,爱本身不应该被批判。

    他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迟归,只见迟归定定看着房刘氏,目光流露些许怜惜,似乎好像自己在一念之差中做出了什么错事。

    迟归走神了,童万里想,不指望能从他那获得什么支持了,要是说错话了,俩人一起被卷走吧。“姨妈,别生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不帮悦悦妹妹呢?旁的不说,这姑爷的相貌咱们好歹也是要看看吧,咱们家悦悦花容月貌,要是姑爷外貌上实在不匹配,生出来丑孩子怎么办……” 童万里插科打诨想把话题避重就轻。

    却是又不知道戳中了房刘氏哪根肺管子,她冷笑一声,“便是貌比潘安,玉树临风,也不见得……这些事你不用管了罢。”

    ‘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童万里心想,‘房刘氏这是怎么了?还是我手伸得太长,言多必失了?’

    童万里不知所措地望向迟归,这哥们好歹回过神了,他好像得到什么信息似的了然了,对童万里点点头,‘可以了,撤吧’

    童万里心下终是松了口气,起身恭恭敬敬对房刘氏行礼,“姨妈教训的是,我僭越了。姨妈别生气,我先告退了。”

    房刘氏自觉地对一个远道而来帮忙的小辈生气实在是有失做长辈的姿态,但她心里有话不吐不快,的确是没有道理的发了邪火。童万里是个好孩子。

    童万里急急退出,屋外已经开始迷迷蒙蒙飘细雪了,迟归跟出来,抖开斗篷披在童万里肩头,“你做得很好。”

    童万里长吁一口浊气,猜想着是不是屋里生的炭火烧太旺让他大脑有点缺氧了,他转头看向迟归,“得出什么线索了?”

    “房正坤的确疼爱两个姑娘,至于是不是偏爱小玉儿,现在还看不出。” 迟归顿了顿,“我指的是那种‘偏爱’……”

    “我懂,” 童万里摆摆手,“而且成婚十八年了才生了一个女儿,估计这夫妻俩的感情并不好,不难推断出房正坤的那些风流事的话头没准出自这位夫人之手。”

    “我想去看看小玉儿,我担心她的身体。” 迟归转身向后院走去,“夫妻本是一体,离心离德两败俱伤,会有人选择这么做吗?”童万里嗯了一声,心想迟归问的是什么屁话,他是没关注过离婚率这事吗?算了,不如回房间补个觉。

    “一起走啊,发什么愣。” 迟归走了几步发现童万里没有跟上来,又回过头把人捞上,“你是少爷,我一个下人没有立场去看小姐们啊,你不打头阵我去不成。”

    说着把暖手炉又塞进童万里手心,童万里身上懒得跟没骨头似的,半倚着被迟归拖着走,“我想到《玉如意》里,有过一小段,说如意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都快要死了,后来养父母替她求医问药将养了好久才痊愈。”童万里仰头问迟归,“是不是就是这次生病啊,你想替她治吗?”

    迟归停下脚步,把童万里的身体摆摆正让他自己好好走路,“你看,那本书里她的病好了,这本书里她直接因病自尽了,这个矛盾点要是解开了,估计新的时间线就能推出来了。如此这般,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不如设定你有个神医姑姑,请她来帮小玉儿治病吧。” 迟归补充道。

    童万里挠挠头,他明白迟归想把《玉如意》里求医问药的情节嫁接过来,在这个世界给小玉儿营造脱身之法。如果《玉如意》是一个有完整世界设定的故事,那作为姐妹篇的《月满西楼》应该也可以延用一些环境设定,如果把《玉如意》的人物故事情节走顺了,《月满西楼》自然也有一部分情节是对照的。

    “你想,在悦悦大婚前把小玉儿离家的故事线逼出来?” 童万里问,迟归没有看童万里,依旧快步在前面带路,手却绕到背后给他比了个拇指。

    《玉如意》里,女主少女时期离开养父母家,跟随一个以前跟玉家做生意的掌柜,重掌玉氏的生意版图。最虐的的情节多集中在原始资本的积累不易,玉如意年少轻信他人被骗走了辛苦攒下的进货款,少不了风餐露宿的苦日子。成年后,她成功重启了当年玉氏遗留下来的商业资源,合作的档口,货源渠道的打通,慢慢铺垫起属于玉如意的商业帝国。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玉氏当年被诬陷贿赂地方行政官,逃脱税款,于是开始为蒙冤的家族翻案,成为一代大女主。

    在《月满西楼》里,小玉儿也应该在悦悦出嫁前完成自己养好身体,积累学识,联系上以前跟玉家做生意的掌柜等等任务,成功出走才对。

    两人在寒风中疾步,细雪扑打在脸上有些窸窸窣窣的凉意,童万里捧着暖手炉,披着毛茸茸的斗篷,看着迟归却是布衣束腿,简单穿了一件羊皮夹袄,不禁好奇,“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冷,所以走快点,找个屋子进去暖和暖和。” 迟归嘴上说着冷,肩膀平整,步履矫健也不见得被冻的瑟瑟缩缩,只是手被冻的通红,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冷还走的这么端着?’ 童万里心想,‘这人是对自己要求多严格吗?’

    “手炉你捂着吧,” 童万里把手炉递过去,迟归也不扭捏,轻轻道了声谢便捂着炉子暖暖。

    两人一路疾行,走到内院书房看见窗户向外打开着。童万里好奇探头过去,看见房正坤坐在离炭炉很近的榻子上,悦悦和小玉儿两个青葱似的小姑娘一左一右依偎在他身边,兴致勃勃指着房正坤捧在手里的文章在争论里面的观点。

    房正坤嘴角噙着笑意并不指点评价对错,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引经据典相互驳论,吵得激烈了两个人都要倒到炭炉里去了。房正坤只得空出一只手左边拉一把,右边拍一拍,时不时和和稀泥,“都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仔细被炉子烫到了。”

    童万里看着觉得好笑,站在窗外打招呼,“姨夫和妹妹们在看什么文章这么热闹?我能瞧瞧吗?”

    房正坤抬头看见童万里和迟归站在窗外,便也不拘束,抬手招了他们进来。房刘氏不在,这父女三人的气氛眼见着活泼融洽很多。悦悦站起身,绕过房正坤身后,蹲下跟另一边的小玉儿咬耳朵,“这个应该就是我姨姨家那个表哥了,听说他家世代簪缨,高门大户出来的应该是个饱学之士。”

    童万里拉着迟归进了书房,“既然燃了炉子取暖,为何还要开窗户?外面风冷啊。”

    “屋内本就生了炉子还熏了香,搅得人脑袋昏昏沉沉,所以我和小玉商量着以后晨读都把窗户打开,这样有凉风吹进来,我们也不犯困了。” 悦悦大大方方的起身见礼,回了童万里的话。小玉儿也婷婷袅袅站起身对着童万里一礼,两个姑娘异口同声地跟他打招呼,“见过童家的万里表哥。”

    姑娘们笑意盈盈,目光清澈地打量童万里,反而把他看的心虚脸红,只得规规矩矩回礼告饶,说是打扰妹妹们晨读的兴致了。

    房正坤也起身,“你既然来了,不妨陪她们聊聊吧,我要去外面的档口查账了,年底事情多。”

    童万里称是,后退两步打算目送房正坤离开,不料直接贴进迟归身上小绊了一下脚,迟归用手背轻轻抵住童万里腰身助他稳住身形,压低声音提醒道,“告诉他给玉儿找医生!”

    啊啊有任务,差点忘了,童万里赶忙站直身体做出一副很关切的样子盯着小玉儿看,房正坤本来准备离开了,又看见童万里盯着小玉儿看觉得奇怪。

    “这是你玉妹妹,” 房正坤介绍了一下。童万里嗯嗯点点头,却还是走近两步观察小玉儿的脸庞,这举动已近乎无礼了。小玉儿忍不住抬头对视,一双清亮的眼睛不卑不亢回看过去,“童家哥哥这是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童万里低声道得罪,装腔作势甩了甩袖口,拉长袖子覆住手掌,隔着衣服拉起小玉儿一手给她把脉。

    迟归看着童万里按错了地方,咳了一声,用手遮住眼睛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童万里却是玩的很入戏,第一次的确没按对地方没有摸到脉搏,多试了几次地方就按到脉搏了。他一脸凝重地问,“玉妹妹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精神不济,食欲不佳?” 说着回头偷偷看了眼迟归,迟归用口型比划着‘肚子’,手在下腹揉了揉。

    童万里了然,补充道,“下腹坠痛?” 迟归比了拇指。

    小玉儿‘咦’了一声,看向房正坤,“确是如此,我腹部坠痛已有些时日,但不是常常发作,所以也没有当回事。”

    童万里松了口气,放开小玉儿的手,“那就对了,所谓望闻问切,我刚看妹妹脸色煞白,气血不足,给妹妹把了脉,果然是有问题啊。”

    迟归遮住眼睛的手下移捂住了嘴,他担心自己一个把不住会骂出声来,神他妈的气血不足。

    童万里补充道,“姨夫,正巧,我的小姑姑近几日在宁城游历行医,她闺名唤馨风,是妇科圣手。你可派人去各家医馆打听打听看她在哪驻医。若得空,须得快快请来给妹妹好好看看病情。”

    房正坤闻言,皱起眉头,“当真如此,小玉儿你真该早点说出来。我即去请童大夫,你们俩姐妹今天都把课业停了,休息一日吧。” 说完不忘给童万里拱手道谢,“还好外甥家学渊源,涉猎颇广。我只当童家是世家,没想到也有杏林圣手,还好你看出来,不然假以时日,玉儿的病拖严重了可就麻烦了。”

    ‘那可不,再拖四五个月都给拖死了去’ 童万里面上不显,心中腹诽,‘虽然不是病死的,倒也是因病而死的’。嘴上却是一本正经说房正坤真是高看他了,他也是学艺不精云云,姑姑是真厉害之类的。

    完成了任务,童万里与迟归也不再逗留,跟房正坤与两个姑娘道别之后,两人便闲庭信步往回客房的方向溜达。童万里忍不住跟迟归嘚瑟,“我演的像不像?”

    迟归闭了闭眼,不想回答,只说,“小玉儿跟悦悦的关系真好,就像房正坤跟玉河一样,总角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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