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离别
去杭州的票买得很急，乔遇大部分书籍留在了江情家，她买了一个大号行李箱，装了一些衣服和特产。
周见踩着滑板飞过来，一只手举着一个天蓝色的鞋盒。
“本来高三开学就想给你的，我们不是要跑步嘛，这个牌子买一送一，所以给你买咯，你没跟我说话，我就没机会送，放着也没用，就给你带来了。”
所以你特意买给别人，送的顺便给我是吗。
这嘴巴没有用可以捐给别人！
说实话收下的话自己心里别扭，不收对方一定撒泼打滚。
离别前夕，乔遇不想和他吵架，留下不好的回忆，平平静静收下了。
“谢谢，以后再有买一送一的事，就别想着我了。”
“你是我姐啊，不想着你想谁，你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
乔遇语塞，动动嘴什么也没说。
“去吃火锅吧，给你送行，欠着二十七顿呢。”
“先欠着吧，我叔打电话说我妈这一个月一直不舒服，我一会儿就去车站。”
“这么快？不是一周后走吗？”
“周见，你也去车站送乔乔吗？”江情拎着水果下车，“那你帮她搬行李箱上车吧。”
就这样，莉莉姐开车，三个人一起送乔遇。
莉莉姐扫了三个人的进站费，周见稀里糊涂的进了站，亲眼看着乔遇上火车。
“那么挤的卧铺怎么睡，怎么不买软卧呢。”
江情推他一把，解释道：“你懂什么，软卧是封闭的，要是和男的分到一个，乔乔不得怄死。”
火车出站，莉莉姐大手一挥：“走，今天带你们吃兔肉去，这么悲伤的季节，就应该吃两只兔子。”
周见：……我可以不去吗？
江情看出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堂堂周大少爷，害怕吃兔子肉啊。”
“小兔子那么可爱，扒皮吃肉，你不觉得罪恶吗？”
江情不以为然：“我不吃它，我的胃里全是罪恶感。”
最后还是吃了鱼。
“乔姐不会剔刺，哈哈，每次吃鱼都不敢说话，就怕被卡喉咙。”
“你在车上就一直乔姐乔姐的，吃个饭也是乔姐，要是以后见不到你乔姐了，你会不会哭啊。”
“江情情，注意你的用词，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还怕会断了联系吗？”
“那可不一定哦。”
话不投机半句多。
分数下来那一天，周见查两次都没出现自己的分数。
“老李，我分数就三个横线，什么意思啊，系统还会出错不成。”
李磊一听大叫了一声，“小子，你中奖了，老李我要出名了。”
“什么意思啊？”
“你现在怎么突然智商下降了呢，最后那行小字看了没？看清楚了没？”
“哦，看见了，你已进入全省前六十名，请于27日再次查询，干嘛啊，明天才知道啊，我去北京外交学德语，也用不了前六十名的成绩，是不是考多了点？”
“你确定你这个成绩这个脑子不学金融不学互联网不学设计，去学语言？”
“老李，你这样就不对了，语言怎么了？语言是人类文明的火种，没有语言，咱俩指不定在哪儿身穿草裙钻木取火呢。”
“行，大哥，是小弟失言，是小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大人有大量，我要挂电话了，我还是第一次带出个前六十的学生，我得去水里冷静冷静。”
“那你退安吧，明天知道成绩我发你。”
周见心安理得打了一天游戏，谁打电话来问他统一回复：“没出来呢，明天出。”
其实他一直在等乔遇的消息，发现这人去了杭州跟消失了一样。
一开始还回两句话，后来隔一周才回两个字。
第二天一早，周见还没醒呢，电话先响个不停。
“周状元，恭喜你了，当然，也要恭喜我。”
“老李你疯了，我还在睡觉。”
“我确实差点疯了，现在都几点还在睡觉，还不快点起来沐浴更衣接受这份荣耀，学校已经得到通知了，渝州状元就在我们渝东中学，渝北这次全体校长都气劈叉了，哈哈哈！”
“那也不能打扰我睡眠啊。”
“你是状元啊哥们，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我，周见，小学二年级开始补课，二年级之前，我妈，市重点特级教师手把手做早教，给我补课的老师，最多的时候一天七个学科老师不同时间进门，初中我就上完所有高考内容了，我要是还考不好，我该以死谢罪了。”
“那岂不是没有我的功劳了。”
“不，您劳苦功高，没有您愉悦我高中三年，带给我无比轻松的心态上场，我也拿不了这状元，所以，这是我们共同的荣誉。”
“这话说得漂亮！那我就不打扰我们状元休息了，您接着睡。”
“嗯，您接着忙。”
嘴上说着要睡，挂了电话睡意全无。
周见找到乔遇电话，认真拨了一个过去。
第一个无人接听。
三分钟后再打一个。
第二个快挂掉的时候，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是哪位啊？”
“叔叔您好，乔遇呢？”
“她去给她妈妈拿药了，等她回来我让她给你回。”
男人声音沧桑疲惫，看来在医院待了很多天了。
事情得从乔遇抵达杭州说起。
她妈的肚子有七个月，但是看着像十个月那么大，连续一个月隐隐作痛，乔遇刚到的时候还出了一次血。
“妈，你产检报告呢，一张都没有？”
“我们没去产检，我想着第三胎了，无所谓。”
“可你已经36了，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黎叔你也是，她不去，你就不带她去了？生孩子就是鬼门关，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当天晚上刚放下行李，乔遇拖着母亲来医院了。
医生边骂边检查，夫妻俩低着头不敢说话。
乔遇手心流汗，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胎儿断断续续缺氧，大脑供养严重不足，大人也不好，子宫肌瘤，必须马上手术剖宫产，把孩子先取出来，这子宫能不能留住，还得看具体病变。”
“那医生，手术有风险吗？”乔遇说话声音都在抖。
“哪个手术没有风险你告诉我，再不手术直接一尸两命。”
“大夫，那我没了子宫，就不是女人了啊。”
“先保住小命吧，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做不做女人有什么意义。”
“医生，麻烦您尽快帮我们安排，谢谢您了。”
“这孩子脑子还算清晰，去一楼缴费处，拿着住院单子，先交两万进去，孩子出来必须马上送重症监护室，大人的情况也不好说，另外再多备点钱，孕妇血压低，有可能羊水栓塞。”
乔遇全身僵硬接过单子，脑子一片嗡嗡作响，她忽略掉脑仁里那根被一句话拉紧的弦，拿过母亲的手机，先去交钱。
“妈你坐好不要动，黎叔你看好弟弟。”
她用跑的，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害怕。
羊水栓塞这个词，她不陌生。
“我姐胎内缺氧智力有损，我妈羊水栓塞救回半条命，我姐是我妈的命，她立志不再生，我奶奶和我姑姑悄悄换了她的避孕药，这才有我，好在她没狠下心，要不然也不会有我了，我也贴心，顺顺利利没让她遭罪，我姐和我感情好，她回去上课，谁知道我奶奶只管我不管我姐，我姐从楼上摔下来，直接成了植物人，我妈伤心欲绝，带着我姐和我爸离婚，后来她精神一直不好，在云南疗养，我外公外婆把家业交给我舅舅，守在她身边照顾她，她每次看见我都要喊打喊杀，我初二那年，我姐姐脑死亡停止了呼吸，我妈也彻底疯了。”
周见还说，羊水栓塞的死亡率是百分之八十，能救回来的，大抵用了一生的运气。
她忍下泪水，交完钱匆匆跑回去。
医生又开了一些单子，“手术加急排上了，晚上九点主任医师主刀，从现在开始孕妇断食断水，先去病房住下，护士会给你做胎心监护，家属把清单上的东西准备好，去办食堂办张卡，你们都可以在食堂吃，再备一个保温桶给孕妇带饭。”
一切安排妥当，晚上的饭食不下咽，乔遇胡乱扒几口，拿着妈妈的手机下楼买东西。
产妇和孩子的东西一点也没准备。
乔遇挑着孩子的衣服，眼泪止不住的流。
“姑娘，你没事吧？好了不哭了啊。”店长给她递纸巾。
乔遇哭到全身发抖：“我妈要进手术了，我怕，我好怕，我好怕我会没有…妈妈了…”
她边哭边打嗝，看得人心痛。
很多女性家属过来拍拍她，鼓励她。
“丫头，没事的啊，不哭，手术前哭不吉利，快些买好东西回去，你妈妈等着你呢。”
真是造孽哦。
八点做术前准备，乔遇拎着大包小包赶来。
常敏看出她哭了，流着眼泪道歉：“是妈妈任性又无知，让你受苦了芋头。”
“没有的事妈妈，你要加油，我们一家人在外面等你和妹妹，这个衣服我挑的，好看不？”
“好看，妹妹肯定喜欢。”
八点半常敏进手术室，黎叔在旁边签字，乔遇拉着黎晏等在手术室外面。
她看着她妈一动不动躺在那儿，她试图大喊一声“妈”，没喊出来。
手术之前不能哭。
乔遇咬牙忍着眼泪，心脏一阵绞痛。
“姐，妈妈什么时候出来？”
“医生说顺利的话两个小时。”
“那我可以去医院大厅玩滑滑梯吗？”
乔遇忍住怒气，不想用大人的情绪吓几岁的孩子，毕竟他不懂生离死别。
“弟弟你守在这儿，妈妈和妹妹会更快出来，那你还去玩滑滑梯吗？”
“那我不去了，我陪姐姐守着。”
“嗯，黎晏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