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善意
乔遇五年级下学期之前的腊月，黎叔叔和妈妈带着她回老家西江过年，领证办酒都在腊月完成，正月一过，又匆匆赶到外婆家，和外公外婆吃了顿团圆饭。
辗转一个寒假，乔遇终于回到了周家大院。
周见长高了，也不知道这个寒假他偷偷吃了什么。
两人习惯性头挨着头对寒假答案，有疑问的互相讨论讨论。
乔遇的寒假有将近两个月，而周见只有一周。
年末年初正是周彬彬公司应酬高峰期，即便把周见接去市里了，依然只有保姆和家教老师陪着，而周彬彬直接错过了家里的年夜饭，虽然饭桌上只有两个人。
他喝得酩酊大醉的，周见也不怨他，凭着记忆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解酒。
这个假期可谓是过得忙碌又索然无味。
好在两人终于会师，可以边写作业边嘀嘀咕咕了。
时光飞逝，转眼乔遇过了十岁的生日，两人一起升入六年级。
她和周见约好考一个初中，如果能在一个班的话，就继续做同桌。
虽然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但周见没拒绝，她就当他答应了。
两人依然习惯性一起上下学，偶尔遇见林敏和江情，四个人经常结伴而行，但江情最近突然请了病假，在家待着休养。
她本来是数学课代表，她一请假，数学作业都由周见来送，乔遇有时候要去送语文，就顺道要过来送了。
“是小乔啊，你长高了啊，头发也长了，扎高马尾真好看。”数学老师向来笑眯眯的爱找人聊天，看着就亲切，不过乔遇不喜欢他的笑。
礼貌答应一声就要回教室。
“哎等一下，这是我女儿多买的发夹，买多了，送给你，你带着肯定很好看。”
乔遇低头看了看，说实话她很讨厌这种夹子，扯下来的时候头皮会痛，她记得江情也有，只当数学老师人好，勉强笑着收下了。
接下来一周隔三差五就收到孙老师的东西，弄得乔遇十分纳闷和不好意思。
“你说他干嘛对我这么好，语文老师都是有事说事，就孙老师总是送人东西，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周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建议道：“以后我去送数学作业吧，你也不用去数学办公室，等江情回来就好了。”
当天上午孙老师站在数学办公室门口叫住了乔遇。
“小乔啊，一会儿下课来办公室帮我拿套试卷去教室，明天早上发给大家。”
“现在可以拿吗？”
“我还没打印出来呢，你来了我再给你。”
“好吧。”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乔遇还是答应了，反正就是顺道的事。
正好周见今天要留下来出黑板报，乔遇也要等他，放学之后先去了数学办公室，没想到孙老师不在。
她翻了翻桌面上，没看到有新的数学试卷，反而摆放着一个相机一样的东西，乔遇知道相机贵，便不敢乱动。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教学楼已经静悄悄的了，乔遇正要回教室找周见，孙老师开门进来了。
“老师我没看到……老师你锁门干嘛？”
乔遇急了要冲过去，被孙德林一把扯到怀里，一块纱布直接塞到她嘴里。
“呜…呜…呜…”
“小乔啊，你别吵啊，老师就摸摸，老师不做别的。”
“呜！”
“乖乖，不闹哈，一会儿老师就带你去吃炸鸡，我们再去买套小裙子，你腿这么长，穿裙子一定很好看。”
乔遇被他凑过来的口臭恶心坏了，一脚踢翻了凳子，孙德林一把拉她躺办公桌上，伸手就要拽她裤子。
一瞬间，乔遇终于明白了那天去看江情，江情眼中的惶恐不安是什么。
她又想到了周见在等他，突然之间来了力气，一脚踢在了孙德林胯下，翻过身抽起凳子狠狠一扔砸碎了办公室玻璃。
滞留学校的孩子听见声响统统跑了过来，周见是第一个到的。
乔遇摔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碎玻璃，两人推搡之间狠狠插进了孙德林大腿上，她的两只手也被割伤了，满手是血。
“你这个学生发什么疯，无缘无故砸办公室干嘛，你脑子有病吧！”孙德林捂着大腿的伤口，挥手让学生快点报警。
另一只手偷偷关掉办公桌上的照相机，悄悄扔外套盖住。
周见和几个男孩一起踢门冲进来，他先把乔遇扶起来，校服脱下迅速系在她腰间，快步走过去先把桌子上的照相机抢过来。
“同学，你们谁有电话？谁能帮我去教室拿一个医药箱过来？”
“我有。”
“我去！”
大家分别行事，周见弯腰查看乔遇流血的手，对门口的学生说：“还要请大家帮我个忙，守住这个办公室，不要让犯人跑出去。”
围观的同学们点点头，他们中最大的已经十二岁了，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
一个男老师，单独叫一个女学生进办公室，还反锁门，女生嘴里还塞着纱布，办公桌上放着照相机，可想而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周见，谁是犯人！谁允许你对一个老师称之为犯人。”
周见一直扶着乔遇，乔遇捧着流血的双手借着周见的力气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妈还算老师？脑门上顶着教师两个字，嘴巴里全是狗屎，骂你是狗都侮辱了狗。”
“你这个臭丫头！”孙德林伸手要打人，两个女孩忙冲进来一起拿着扫把把他推开了，他本来就一只脚使不上劲，直接摔了一跟头。
“孙老师，你还是好好待着等警察来吧，今天幸好是我们出黑板报没有走，如果学校只有你和这位女同学的话，还不知道你会做什么你这个王八蛋。”女孩只恨自己没学几句骂人的话，话到用时方恨少。
因为是学校里报警，出警很快。
周彬彬在外地，接到儿子电话之后先让公司副总过来给儿子撑腰，又买了最近的飞机赶回来。
张婷也来了，不知道是谁通知她的，正好她和刘海洋老师约在学校附近吃饭，接到电话两人饭都没吃赶了过来。
刘海洋懂照相机，随手翻了翻便放下了，交给警察。
“你就是个畜牲！”和他一起看的张婷直接上手，一巴掌打过去被孙德林躲开了。
“警察同志，你们直接拿这个去备份，把这个人犯的罪名好好列列，辛苦你们了。”刘海洋先让周见带乔遇去外面诊所包扎，张婷陪着他们去，自己则带着在现场的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先去做笔录。
孙德林被带上警车，他看起来有恃无恐，还冲乔遇笑了笑。
很快，副总带来了孙德林的背景资料，父母农村人，大专师范毕业，老婆是银行职工，生有一儿一女，女儿和乔遇一样，只有十一岁。
警察走访了他家附近邻居，大家对他的评价很高，一个很厉害的数学老师，爱笑爱和人聊天，十分乐于助人，经常帮打麻将的婆婆带孙女。
警察正是因为看到了很多未成年女孩的私房照，还有短视频，里面甚至还有三岁的孩子。
那些夸他的家长顿时脸绿了，回家抱着自家孩子一边哭诉一边道歉。
周彬彬带着律师和周见跟进这件事，乔遇回家当天就发高烧，手被包扎成厚厚一层，黎叔和常敏急忙送去医院输了一天液。
一天之后高烧退了，但人一直不醒。
医生了解情况后推测这是应激反应，属于人的自我保护意识。
在经历重大事件之后，有的人会胡言乱语精神错乱，而乔遇是直接导致高烧和昏迷。
江情来看乔遇的时候，乔遇才迷迷糊糊醒来。
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他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你别怕。”
江情趴她病床上痛哭：“乔乔对不起，我那天就应该告诉你的，可是我不敢，我谁都不敢说，他说如果我告诉别人，他就把偷拍我的照片洗出来满大街的贴，我好怕。”
“他不敢，你别怕，他是坏人，说出来警察叔叔会帮我们的，老师也会帮我们的。”
因为猥亵未成年被抓了个正着，孙德林相机里留下了所有证据，案件很快开始走法律程序。
这件事在整个独城镇闹得很大，因为这个害群之马，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男老师的处境都十分艰难。
“这还只是一个上面没人的小学老师，如果恋童癖有靠山，又在教育系统里让人放下了戒备，如果他刚好没有留下照片视频的习惯，隐藏的受害者在未来还有很多，甚至他的身份不是老师，是表哥，是邻家叔叔，是卖菜的爷爷，孩子不懂放在她身上的手是多么的脏，送到她嘴里的糖果是慢性毒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猥亵了，这是多年可悲啊。”
张老师是个性情中人，在她模糊的童年记忆里，自己也经历了类似的事情，虽被她刻意忘记了当时欺辱的细节，但忘不了男人恶心的目光。
她和刘老师本来已经见家长了，等着这届学生毕业两人就办婚礼，这件事让她又打了退堂鼓。
“你还说要生个女孩，你看这个世道，谁敢生孩子，男孩女孩，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些恶人的目光一直躲在阴影里。”
刘老师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点头和他同仇敌忾：“现在就希望法律可以制裁他，让所有受害者和家属大仇得报，好好过日子。”
“要是现在是武侠世界就好了，我也不教书了，十年寒窗专门练武，就杀这种人。”
“我们作为老师，也有可以做的。”
刘海洋说做就做，就性教育一事做了一份报告上交德育处。
张婷也没闲着，冥思苦想如何预防这种老师出现在教育系统，她也写了份报告，关于教师录的事情，以独城小学为第一家，开发专门的网站记录每位老师的职业发展，另外设有黑名单，专门为孙德林这种人设置的。
校长看过后，专门开了一次股东会，周彬彬也是股东之一，还有一些都是他们的老同学。
他们是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做事向来带点江湖侠气，在他们这个年龄，大家都事业有成，有儿有女，这件事也给他们留下了阴影，私底下都让自己老婆和孩子仔细排查过身边的人。
为孩子好的事情上，全票通过了这个提议。
有个股东家里公司做网站的，主动揽了活，很快，所有老师的履历出现在万星教师网上，全国人民都可以进入网站通过名字和照片搜到教师的职业履历。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乔遇在作文里的一句话。
有的老师，于我而言是星星，照亮我的方向让我走路不会摔跤。
有的老师，于我而言是黑暗，吞没我的勇气让我抬头一片深渊。
亲爱的孩子，愿你所遇皆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