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愈合
校长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坐下，主任给每个孩子都递了纸巾，周见从头到尾没哭一声，把自己的那张给了乔遇。
“既然三个孩子都不后悔今天的事，正好今天星期二，家长都把孩子领回去吧，什么时候把八百字的检查写好了，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看过点头了，再回学校继续上课，张老师，你留下。”
众人起身，校长突然又拉住了张大勇，说道：“他们打在你身上的不是伤，是你揪别人头发的痛感，张大勇小朋友是吧，你除了写八百字检查，这个学期的头发就不要剪了，校长给你开个先例，只让你一个男孩留长头发，你什么时候不会手痒揪别人头发，到时候，再说。”
张健还想说什么，被校长挥手打住：“你既然送进我的学校，就要听我的意思，现在只是揪别人头发，以后就能割别人脑袋。”
这句话只有张健听见，他闭上嘴扯着儿子气势汹汹先走了。
张大勇的奶奶一边追上他们的脚步，还不忘回头指着人乱骂。
“周老板对不起啊，谢谢你啊小见。”常敏赔着笑脸，一边心疼的抱起自己女儿。
“没事，带孩子回去吧，何弈，给她们拿瓶云南白药，还有创可贴，你看着给吧。”
周彬彬兜里电话在响，走到一边接电话。
乔遇从妈妈怀里挣扎着下来，跑到周见旁边。
“你肚子痛不痛，我看见他打你肚子了。”
“我没事。”
周彬彬打着电话走在前头，何弈拿着纸笔跟着记重要信息。
乔遇被妈妈牵着，看着旁边孤单单的周见，她伸手过去，周见顿了顿，还是握住了。
“妈，我感觉自己有哥哥了。”乔遇光着身子趴床上，常敏撸起袖子给她揉药酒。
“谁啊？”她随口一问。
乔遇答得认真：“小见啊，他虽然比我小一岁，但是他今天帮我打架了，张大勇揪别人辫子的时候他也会瞪张大勇，但今天因为我他动手了。”
提起这个常敏还在后怕：“以后不准这样凶了，你是女孩子，而且，你们班里的孩子，他们父母都是有身份的人，妈只是一个踩缝纫机的，帮不了你什么，打架又打不过那些男家长，妈今天在学校都不敢说话，生怕学校把我们开除了，这么好的学校呢，还好校长和主任没提要开除的事。”
“妈，你别怕，义务教育是不能开除学生的，学校最多罚我们就好了，你不知道张大勇多讨厌，他还会故意脱女孩子裤子吓唬人，敏敏的表妹江情还被倒胶水在头上，头发都被剃了，我们让她去告老师，她不敢，张大勇越来越嚣张，我要是不打他一顿，他当我是只猫呢。”
常敏叹气，“这是什么样的家长才会教出这样的孩子哦。”
“你看他爸和他奶奶就知道了嘛，动不动就说是他们张家独苗苗，关我们屁事啊，又不是我家的，我干嘛要惯着他！”
“好了好了，别乱动，还没揉好呢，小心明天疼得你龇牙咧嘴。”
“我以前只当小见是弟弟的，今天他帮我打了这一架，我就在心里当他是哥哥好了。”
“行行行，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哥哥嘛。”
“对啊，我要是有个哥哥，你也不会被奶奶骂，我也不会被我爸嫌弃，你们也不用离婚了。”
常敏拍拍她的屁股，柔声道：“妈妈没好好和你说过，我和你爸离婚不是因为这些，首先，生孩子太辛苦了，怀孕要十个月，生下来要开十指，还有坐月子和喂奶，妈妈有你一个就好了，我本来就不想多生，你看你外婆，孩子一大堆，谁不是伸手在她口袋里掏钱，有谁心疼过她半分，他们在乎男孩女孩，妈妈可不在乎，再说，我一直想租个店铺卖点小吃，他们觉得我异想天开不支持我，就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流汗，现在不比以前了，其他地方都用上机器种地，人哪比得上机器，我们早该学点别的本事养家糊口了。你爸一点脑子也没有，你奶奶说什么他就觉得是什么，我嫁的是他，又不是你奶奶，明明你书读得那么好，他们居然不让你读，反正我不会答应，离了，对咱们娘俩千好万好，那还留恋个屁。”
乔遇浅浅一笑，学着妈妈说话的语气：“对，他们就是个屁。”
屁股又被打一巴掌：“你是小女孩，不准说脏话，已经是四年级的孩子了，妈今天都抱不动你了。”
“以后我抱你，妈妈。”
“好。”
母女俩相互依偎，灯光都是暖的。
“妈，你说小见去医院，明天会回来吗？我想知道他肚子怎么样了？我看见张大勇打他肚子了。”
“那你明天早点起，去他门口守着，等他回来你第一个去看他。”
“好。”
事实上周彬彬父子俩晚上就从医院回来了，拍片之后医生说没事，周彬彬把儿子接去市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让司机送回来。
乔遇的检讨书绞尽脑汁写满了八百字，为了表示自己的认真，还用上几个了典故，再为了表示自己认错态度良好，又仔仔细细誊写了一遍。
她把昨天弄脏的衣服都洗了，家里的卫生也打扫了一遍，还是没见周见回来。
学生放学的时候才听到隔壁有人说话，她跑出来正好撞上李超群和他妈。
“啧啧，野丫头就是野丫头，我们粥粥从不跟人打架呢，和你坐了几天同桌，都把自己打进医院了。”
“就是，妈，以后你还是接送弟弟吧，别让别人带坏了。”
乔遇没看见周见，翻了个白眼摔上门进屋，懒得搭理他们。
晚上的时候才听见周见在门口叫她。
“乔遇，你有没有去做检查。”
“我没事，我骨头可硬了，以前我奶奶都没打疼我，你呢，小见，你脸还是肿的呢。”
“没事，过两天就消肿了，我的检查写完了，你写了吗？”
“我也写了。”
“那我们明天就去学校。”
“我们能去吗？校长不让我们回教室怎么办？”
“他只说写完就回去，没说要写几天，如果他不让，那我们就在校长办公室学习。”
“好。”
两人约好了时间，各回房间。
第二天他们才走到大道上，路口被周雯雯的车挡住了，按着喇叭让周见上车。
李超群坐在副驾驶扯着嗓子喊：“周见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大少爷的车不坐，跟个野丫头走路上学。”
“粥粥，快上车，你爸昨天不是跟你说好了吗？怎么又不听话了。”
周见主动拉过乔遇手腕，边走边说：“我只答应他去学格斗，下次遇到这种事先讲道理再动手，他也只让我规范自己的行为，没说一定要和你们坐车，你是大少爷，我可不是。”
乔遇拉拉自己的书包带，乐呵呵跟着周见走，不忘了回头轻描淡写瞄一眼那对气急败坏的母子俩。
“你怎么不跟他们坐车呢，走路多辛苦啊。”路上她忍不住问。
“你觉得辛苦吗？”
“我不一样，我经常在山里跑，这路比山路好多了，我不觉得辛苦。”
“那你可以的，我也可以，别人跟你扯农村人城里人，你别被他们带偏，习惯性区分自己，你就是你，不要随便跟着别人的话定义自己。”
“哦。”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李超群话太多了，我嫌他烦。”
“他是不是天天在车上骂我？”
“……”
“我就知道，上次他偷偷找我借作业抄，我没给，他肯定记恨上了。”
“他骂你，也是嫉妒你，他从小跟我一起补课，享受最好的资源，成绩倒数也能在最好的小学，就算读不了书，他妈也会求我爸给他一份工作，你比他厉害很多，不用把他放在眼里。”
“小见，你这是在帮理不帮亲嘛。”
“……”
周见不说话了，两人脚步很快，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校长还没来上班。
主任到了，收下他们的检讨书，让两孩子回教室等通知。
第一节课结束之后，张老师单独叫了周见出去。
“粥粥，字写得是真好看，不过我看你这八百个字，字里行间还是不服气啊。”校长笑着说。
“没有不服气，我妈以前教过我，女孩子力气小，胆子也小，在现在的大环境里，她们生下来可能被遗弃，被嫌弃，被恶意对待，我作为男生，不欺负她们是基本要求，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是君子行为。”
校长点点头，真有意思啊，小小年纪还知道君子二字呢。
周见看出他的表情，冷着脸道：“《论语》《孟子》我都读完了，校长伯伯你不要当我小孩子。”
“嗯，那我就用成年人的说话方式跟你聊一聊，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不过现代社会的君子是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依旧不忘初心，以一己之力影响身边的一个人，两个人，直到大家都和你一样，男孩自重，女孩自强，思想的发芽是最有力量的，我已经跟你们张老师说了，你来当班长，希望你可以先试着影响一下班里的人。”
周见思考了一下，点头出去了。
乔遇就在外面等着，校长叫了一声进来。
校长马上换了一张慈祥的笑脸，尽量降低自己脸上的戾气。
“乔乔啊，你妈妈真厉害。”虽然第一次聊别人妈妈有些不好，但这是很好的切入口。
乔遇也没想那么多，忙不迭点头同意，听到别人夸妈妈，她还是很高兴的。
“你也很厉害，放在古代，你就是第一个反抗暴政的女英雄了。”
“真的吗？”
“真的，我还听说你作文写得好，那你沟通能力应该也不差，就是不敢说对吗？”
乔遇点头。
“有的事一定要说出来，大声说出来，总会有人听的，我跟你保证，别人听不到，我一定能听到，你这个孩子啊，有的时候胆子大，有的时候胆子小，叔叔希望你以后一直都这么勇敢，这样，才能保护你自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