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架
从那天开始，周见明言拒绝了周姑姑的接送，收拾书包和乔遇一起步行上下学。
原因是他俩像落汤鸡一样跑回周记，看见生病的李小胖坐前台吃零食玩游戏，原来他根本没有生病，而是装病在家好吃好喝玩了一整天，周姑姑也默许了儿子的偷懒耍滑，好不容易自己跟着放假一天，拿着手包去茶馆坐了一天，而且运气不错，一路红到底，屁股再没从椅子上起来过，打雷下雨她完全没在意。
等她发现电灯开了，外面天都已经黑了，才想起还有个可怜的侄子在学校等她。
她跑回家周见已经喝完姜汤吃完晚饭正在做作业，本来这事到这儿也算完了。
谁知她看旁边的乔遇一点儿也不顺眼，转过头跟她哥打电话告状，说乔遇擅自做主带周见走回家，害她去学校没接到人。
周见气坏了直接摔上了门，喊着让他爸好好闻闻妹妹身上的麻将味。
周雯雯年纪不大，牌瘾不小，当初就是因为怀周小胖的时候天天坐着打麻将不运动又好吃懒做，这才胖成这样，哺乳期也不安分，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饱一顿饥一顿的，被她婆婆撞见孩子自己在旁边哭，她还在摸麻将，直接掀了麻将桌把人送回娘家，李小胖也直接断了奶。
直到周见的妈妈给小姑子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李家才让李国宁带着一岁半的李超群上门接她。
转眼时光飞逝，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夏日炎炎七月流火，又到一年升学季，三一班挪到了四一班的教室，乔遇也已经习惯了渝州的温热寒冷。
这一年常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汉字，虽然不会写，但会认，她对数字很敏感，很快掌握了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她工作认真，老板还给涨了三次工资，常敏还找机会寄了点回老家给母亲。
乔遇这一年吃得很好，常敏很会炒菜，看别人炒过一次就能记住，周见还经常和她分享零食，又不用天天放牛，她变白了，也胖了一点点，头发又长又多。
她不会打理，但常敏耐性好，每天早起给她梳两个小辫子。
林敏从开学就和转来的表妹江情一起上下学当同桌。
再次落单的乔遇虽然有些失落，不过看见旁边坐着乖巧的小见弟弟，那点失落也没有那么多了。
只是后面坐了个班级小霸王，仗着年纪大体格壮，经常欺负班里的同学，尤其热衷扯女孩子的头发。
很多人都哭着跟老师告状不坐他前面的位置，乔遇第一次被扯辫子都懵了，转过头好脾气问他有什么事。
张勇哈哈的笑，“没事啊，就是手痒痒。”
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乔遇选择息事宁人忍下了心中怒火。
谁知人的脾气会被越惯越大，越大就越过分。
课上乔遇又被扯了几下，这节是英语课，知道自己英语不好，乔遇听得认真，又不敢在英语老师面前闹，捏着笔忍到了下课时候。
老师刚一离开教室，乔遇站起来一脚踹在张勇伸出来的小腿上，疼得他哎哟哎哟的叫。
“老子也会脚痒想踹人！”乔遇好久没骂人了，都忘记自己经常和奶奶对骂的本事，这一声吼出来她快爽死了，叉着腰越吼越有气势。
“张大勇老子告诉你！别以为自己长得高长得壮就随便欺负人，你要是再敢扯我头发，我乔遇拼死了也要薅你一把头发下来！”
“老子就是敢扯！”张勇第一次被人打骂，还是个弱弱小小的农村女孩子，他在学校横惯了，又被当众下了面子，伸手就要再扯一次。
乔遇条件性往后躲，侧过脸看见乖乖写作业的周见突然跳起来一把揪住张大勇的头发，他个子很矮，力气又小，但胜在出其不意，张大勇被他拽下头发用手肘压在桌子，等反应过来他直接一拳打在周见脸上。
这么乖的脸你也敢打！
乔遇顿时更气了，啊啊啊嚎了一嗓子扑上去对着张大勇又抓又踹，周见也是个狠人，二话不说就是死死拽住张大勇的头发，即便肚子被打了也不松手。
直到班主任跑进教室，周见红着眼睛还是不松手。
“小见，你先松开，老师来了，他不敢打我们了。”乔遇第一次在班级里哭，眼泪鼻涕一大把。
她心里后怕极了，打得这么狠，妈妈的工资没了，她的班级也没有了，她和周见会被赶出学校吧。
周见松开手，手里还有一把头发。
班主任低头查看张大勇的脑袋，后脑勺有一小块直接被薅秃了。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班长呢？都说说看，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张老师真的是又急又气又无助。
急的是张大勇是她堂哥的儿子，头皮都瘀血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长出头发。
气的是这混小子经常在班里欺负女孩子被告状，这下踢到铁板了吧，两个人打你一个，看你还怎么横，还都是班上成绩最好品性最佳的孩子。
无助的是让学校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她这班主任直接引咎辞职吧。
很快政教处就来人了，三个孩子被带到教务处，三个家长也都接到了电话往学校赶。
周彬彬是第一个到的，今天正好工地里没事，办公室的事也处理完了，还没有什么应酬的好日子。
他听到儿子打架了，首先怀疑自己听错了，后来又觉得这个年纪是该打一架才有男子气概，也不知道是输是赢。
周见从小老成，入学年龄小，还长得不高不壮，周彬彬一直怕他被霸凌，经常和班主任通话。
今天听见打了一架，心里还蛮高兴的，是他周彬彬的种。
他知道自己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别人，那必然是正当防卫，但因为不知道他本事如何，还是特意换上西装，带着云南白药，去给儿子镇场。
教务处主任认识他，以前独城派出所的周警官，职位不低，只是中途突然离职从商，现在几乎大半个独城镇的地皮都捏在他手里。
校长又是周彬彬老同学，况且，听这三个孩子还原整个过程后，于情于理于礼，主任十分热情的接待了周总。
周彬彬和他客气了两句，让跟着来的秘书给三个孩子先上药。
常敏和张健赶到的时候，孩子身上的伤都用过药了。
张大勇奶奶也来了，抱着孙子就是嚎啕大哭，吐着唾沫低声咒骂。
所有人脸色都难看了。
“每个孩子只留一个家长。”主任发话了，张大勇奶奶被秘书一把拖走了，办公室安静下来。
谁知安抚好班里同学匆匆赶来的班主任被自己婶子拦住，劈头盖脸一顿谩骂。
班主任辩驳了两句，甩开对方开门进来。
没一会儿校长也来了。
人都到齐了，学校三人，学生三人，家长三人。
这才开始解决问题。
“都后悔了吗？今天的所作所为。”校长坐下便开始发话。
他很年轻，但长得高长得壮，冷着脸很会吓唬人。
三个小孩不同表情，张大勇忍着没掉下来的眼泪，乔遇低着头不说话，周见直视校长，第一个作了回答：“后悔了，又没完全后悔。”
得到一个意外的答案，校长觉得有趣：“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周见身上，乔遇也抬起了头。
“后悔不应该在学校里揍他，给老师和学校添麻烦了，不后悔这次打他，下次遇到了还要打。”
“你这个臭小子！老子儿子送到学校是来读书，不是给你当沙包打的，校长你看看他这么张狂，这种孩子长大还得了！”
“家长你先冷静，不要打断孩子说话。”主任直接拦住旁边要跳起来揍人的张健。
“现在是在问孩子，孩子的事情，大人知道什么？”校长冷着脸让张健坐回位子上去，又盯着乔遇问：“你是女孩子，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跟小见一样。”乔遇胆子大了些，声音清脆，“张大勇手痒就想揪女孩子头发，手痒的不是他一个人，我们以后见一次就会揍他一次，不后悔。”
周彬彬默默看着两个孩子，转过头对着窗外笑，真是两个乖孩子。
常敏盯着自己女儿，头发乱，嘴角还有血，别提有多心疼了，她有心要问，但她人微言轻，嘴巴紧紧闭着。
“那你呢，张大勇，因为揪别人头发，被别人打了一顿，你后悔了没？”校长又望向张大勇，语气很冷。
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张大勇一边哭一边冲着所有人吼：“我不后悔！我就是不后悔！乔遇就是个死丫头，明明家里只有一个骗男人钱花的妈，凭什么可以跟我们一个班！一个农村来的，装什么城里人，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德行，我就是要揪她头发！”
这些话，不是一个小学四年级孩子张口就说出来的，一定是大人经常在他面前议论。
即便是心脏异常强大的乔遇，第一次和男孩子打架没哭，被这样当众辱骂母亲，咬着牙泣不成声。
只听见啪的一声，周见一巴掌甩到张大勇的脸上，本来就被抓烂的脸，肉眼可见高高肿了起来。
张大勇哭得更大声了，张健直接冲起来就要踹周见一脚，半空中被站起来的周彬彬一脚踹开，直接摔了一跟头。
“都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这种给自己家孩子长威风不反省的家长我还是第一次见，还有你周见，平时让你多吃点你不吃，让运动又不愿意动，现在你看看，打一次架还要人女孩帮你，你刚刚那巴掌只听见个响一点伤害也没有，爸跟你讲的，给你报个武术班，以后路见不平才好拔刀相助啊。”
周彬彬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晰，所有人都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张健青着个脸，其他人则呆着个嘴巴。
“亏你以前还是个警察，别是因为办错案被辞掉的吧，你儿子当着大家的面打人，你不好好教育教育，还好意思讽刺别人。”张健作为一银行职工，当自己是个体面人，再难听的话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