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工作
第二天常敏很早起床，虽然没有钱买新被子，但是夏天温度不是很低，有母亲给的薄被，母女俩相互依偎着睡了一个好觉。
亲亲女儿睡得香甜热乎乎的小脸蛋，在枕头下放下一块钱，常敏轻身洗漱收拾之后关上门出去了。
乔遇年纪小本就贪睡，又没有奶奶大嗓门来吵，一觉睡到了日晒三竿。
起来后整理好床铺，将枕头下的一块钱收进了妈妈送的小钱袋里，自己打水洗脸漱口，从瓶子里摸出一颗糖当早饭。
隔壁传来说话声，乔遇放下叠好的被子跑到窗台边，嘴里含着糖果，伸着脑袋往外面看。
一个穿着长裙的长发漂亮姐姐站在小男孩的门口。
“粥粥记得先把我的作业做了，再做暑假作业，下半年你就开始学英语了，今天学的字母一定要背下来，明天早上我会先让你写，再上新课。”
“嗯。”
小男孩低声答应，年轻的大学生背着包下楼离开。
乔遇想了一会儿，看旁边没有别人了，悄悄跑过去，站在小男孩窗前，露出大半个脑袋。
“粥粥，谢谢你的糖。”
小男孩乖乖坐在书桌旁，手里握着笔抬眼看她，乔遇也趁机打量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大，可能有三个她们的小房间大，又长又宽的漆面书桌紧挨着窗边，十分漂亮干净，上面整整齐齐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
“英语就是外国语吧？你要开始学英语了吗？你读几年级了呀？那个姐姐是你的补习老师吗？你们在学什么东西呀？”
乔遇是个惯爱聊天的，可显然小男孩不是，依然呆呆看着她，然后努力伸手越过桌子把手里的英语书递给了她。
乔遇也很努力的伸手去接。
两个人隔着窗台和书桌交流，倒也和谐。
翻了翻三年级的英语书，乔遇只认识一些汉语音节，其他什么也看不懂了。
“你可以教我吗粥粥，我之前也上三年级了，但我们村里没有英语老师，我已经半年没上学了，想学一点新的东西，我可以认你当老师吗？”
第一次被人认作老师，小男孩小脸红了红，他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乔遇刚刚在书上看见了他的名字，笑眯眯脆生生叫了一声“谢谢小周老师！”
小男孩虽然不爱说话，但骨子里是个热心肠，即便没有表现得很热情，但行为举止礼貌周到，或许是没有同龄人陪伴，看得出来他对乔遇很照顾。
知道她没有笔纸，给她找了新的笔和英语本。
今天早上是周见的第一节英语课，老师只教了26个大小写字母，周见记忆力好，下课已经记住了，但乔遇对拼音字母太过印象深刻，一个小时只记住了前面十个，学会了大小写字母的写法，记住的也不是完全记住，也许过一会儿又忘了。
周见要写暑假作业，乔遇自己带着笔纸回屋里抄写了。
常敏带了女儿的午饭回来，一碗红红绿绿的凉皮，看见女儿在火车站对着凉皮流口水，常敏一找到工作，就想着先奖励一下女儿。
开门看见女儿趴在床上写字，心中更软。
“妈给你买了凉皮，先吃完再写吧。”
“那你呢，妈妈。”
“我在厂里吃了，妈找到工作了，就在郊区服装厂里，我今天还学单车了，以后就可以买一个单车上下班了，等妈攒了钱，就送你去上学。”
乔遇大叫一声，扑进妈妈怀里。
“我一定考两个一百分给你！”
“乖，妈一定挣很多很多钱供你读书，你自己在家吃，妈要赶回去上下午的班。”
乔遇吃完洗了饭盒，这是妈妈以后要用的。
她跳到窗边看周见吃饭回来了没有，仔细一看见窗帘已经关上了，想着周见可能习惯午睡，乔遇起得晚，又没有午睡的习惯，把妈妈和她换下的衣服收出来洗了，那双鞋底破掉的布鞋她舍不得扔，也洗了晒干，打算叠点纸板晴天可以继续穿。
下午一点半，周见拉开了窗帘，顺便把门打开了。
乔遇发现周姐不爱到后院来，大着胆子进门摸摸周见的书桌。
“我有三年级的书，你要看吗？”
“谢谢弟弟！我绝对不给你乱写乱画。”乔遇坐在多出来的凳子上，学着周见的样子挺直后背，提笔写字。
她喜欢读古诗词，先翻开来照着写一遍，好久没看书写字，乔遇幸福得不得了，太喜欢小周老师了。
“你拿笔姿势不对。”小周老师突然站起来，右手拿笔给她示意一下。
乔遇努力模仿模仿，换个姿势拿笔突然不得劲，写的字都很奇怪。
好在小周老师已经坐下专心写数学题，趁着小老师不在意，乔遇悄悄换回原来的姿势，在心里默背古诗。
转眼暑假结束，常敏也顺利在厂里工作三个月了，乔遇的糖也吃完了，在小周老师的严厉教导下，终于学会了所有的英文字母，艰难背下了几个简单的英语单词。
英语学得费劲，但是三年级的语文课文她很喜欢，来来回回读了三遍，古诗词已经烂熟于心，故事可以倒背如流，一些陌生的汉字也眼熟了。
一个暑假过去，乔学生的拿笔姿势还是不对，周老师很在意，每天都要提醒一遍，但又没有办法，他做不到像学校老师一样张嘴就骂，又不知道该怎么教，这可把周老师愁坏，背地里拿着笔叹了好几口气。
常敏在厂里认识了几个外地人，知道她们都把孩子送郊区小学，只有那里收外地学生，而镇里小学只收本地子弟，更别说好的班级要有关系才能进。
知道自己可以上学了，乔遇高兴坏了，完全不怕要走很远的路，也不在乎学校好不好，村里的学校更破烂，她从来不会嫌弃。在她心里，只要有书，有老师，能学到东西就好。
常敏最近跟着女儿学会了自己的名字，乔遇也成小老师了，迫切的想学更多的东西，可以摆着老师的样子教一教妈妈。
“弟弟，我妈要送我去学校了，在郊区小学，以后你先到家，等我回来一起做作业可以吗？”
周见难得皱了皱小眉头。
“弟弟，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写作业吗？”乔遇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弱下去了。
周见摇了摇头，惜字如金道：“不是。”
再多的就没再说了。
当天晚上熟悉而咄咄逼人的高跟鞋踏着楼梯上楼，乔遇应激性脱鞋爬上床，拉被子整个盖住自己。
“常敏，开门！”周雯雯拍门声如雷锤。
常敏换上笑脸开门，好言好语道：“周姐，怎么啦？”
“哟，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不去找我哥，我也不用踏着高跟鞋来你这儿一趟，下了班牌也摸不了，还得来给你办事，你脸怎么这么大呢，明天早上七点，你们自己去独城小学教务处，我已经给他们校长打过电话了，人家虽然答应了收你家丫头，但需要参加考试，过了就能读，过不了，你也怪不了谁！”
说完又骂骂咧咧走了，还是上次那些话，高跟鞋踩得整个大院都听得见。
虽然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但女儿可以进镇里王牌小学，听说里面有贫困补助，单亲家庭可以减免学杂费，考得高了还可以得奖金，而且听芋头提过，里面的老师人人都说普通话，还有英语老师教英语。
比偏远的郊区小学好了不止千倍百倍。
“芋头，你这周叔叔也太好了吧，居然这么久了还记得你上学的事。”
乔遇心里有疑虑，但心里高兴是真的，这样就可以和周见一起上下学了。
“那我以后可以早点下班帮妈妈烧饭，你回来炒菜就可以吃饭了。”
“嗯，真是妈妈的乖乖女儿，明天你好好考，考完带你去买新衣服，买新书包！”
“嗯！”
第二天一早，乔遇出发的时候周见还没起，她学着周见写了一张纸条塞进窗子里，高高兴兴跟着母亲走了。
教务处听说是周家打的电话，虽然看她们母女俩穿得普通，态度还是非常客气。
老师放下两张试卷，让乔遇开始写。
写好以后两个老师一个改语文，一个改数学。
语文九十八，数学得了满分，两个老师都很满意，点头收下了这个学生。
填完学生资料，乔遇的名字落在了三一班的花名册上，星期一开始上学。
乔遇出校门远远看见了周家的汽车，还有好久不见的周叔叔。
今天是学生报名日。
低着头走路的周见突然抬起头，也看见了她。
乔遇冲他咧开嘴笑，很想告诉他我们在一个班，看见周雯雯下车后，她闭上嘴拉着母亲走开了。
谁知周见快步走过来挡住了她们前面。
“老师怎么说？”
乔遇甜甜一笑难得带了点腼腆：“差两分。”
周见第一次瞪起了眼睛，乔遇也是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真正生气的样子。
眼睛都瞪圆了，小周老师生气了，似乎是在恨铁不成钢。
她马上将话说完：“差两分两百。”
眼睛虽然不瞪了，但看起来似乎还在生气。
乔遇正在想办法哄一哄弟弟，周叔叔和周姐带着一个小胖墩过来了。
常敏看见周叔叔依然十分拘谨别扭，还是乔遇甜甜叫一声“周叔叔”。
“乔乔啊，考得怎么样啊？”
“谢谢周叔叔帮忙，我考过了，和粥粥一个班。”
“好，很好，粥粥就说你一定能考过，果然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要互相学习，好好读书。”
说完冲着母女俩点点头，带着周见走了。
小胖墩不是第一次见乔遇，他去找表弟玩，可是表弟宁愿和这个女孩看书，也不理他，所以他和他妈几乎用相同的脸色冲乔遇母女俩翻着白眼，趾高气扬的走了过去。
乔遇看过的难看脸色有太多张了，反正她不会往心里去，她现在心里美得很呢。
学校定了，班级定了，刚刚还偷看到小周老师笑了，妈妈又要带她去买新衣服新鞋子新书包，她才没有时间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完全不在乎。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不高兴的事若认真去想只会越想越多，不如拿这点时间多想高兴的事，好几天都会是快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