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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石榴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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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在少年怀中的女孩仰头问。

    少年脖颈修长,喉结微微滚动,忍住早已习惯的涩然、哽咽。

    “后来啊,将军去沙场征战,镖师在家里照顾石榴树等他。”

    “石榴树一天天长高,镖师去找将军相聚在北方一个巨大透明的湖泊边上,放牧为生。”

    “他们不做将军和镖师了吗?”

    冼萧梧微微一笑,声音轻而隐颤。

    “不做了。”做不成了。

    后来镖师因为九死一生生下孩子身患顽疾,却无药可医,不堪让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每每看到她痛苦的样子而自责,自己投入了瀚海。

    将军忍受着外界的骂名,在辽阔的野原上将他们的孩子一点一点拉扯长大,在他满十岁那年,一支来自故乡的故人率领的王师掉入到了月之的陷阱,被围困在称之为死亡海的沙漠,将军出山解围,为了救那个故人,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一身清风艳骨的天纵之才,一代神将,就这么被昔日挥斥手下的骑射部族千人刺、万人砍。

    冼萧梧最后只能带回父亲生前的衣角,在瀚海旁边他母亲永故之处立衣冠冢,一个小小的土堆。

    在瀚海的朔风里,他母亲和父亲遥遥陪伴,再无相见之日。

    冼萧梧压了压眼眸。这些都没同元夕讲。

    他只瞥了瞥女孩期待的眼睛。

    “这棵石榴树,到现在应该还在吧,应当很高很高,能开花结果了。”冼萧梧接着说。

    当年京中传出大将军萧定安叛国通敌,皇帝听信小人谗言震怒,萧家株连九族,连同母亲梁家也难免于难,遭了一场三天三夜的火。

    萧府金碧辉煌,荣宠极盛时,敕皇命而建,不少人想取而代之,入住府邸,所以未曾遭过火烧之劫。

    但后来萧家人的死状太过凄惨,人们也知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于萧家有愧,都不敢入住这觊觎已久的府邸。

    萧府就成了京中难能一见的最大的荒废宅子。

    “那,萧梧哥哥你想吃那棵石榴树结的石榴吗?”

    冼萧梧一怔。

    女孩顿了顿,眼尾染笑:“我是说,你爱吃石榴吗萧梧哥哥?”

    元夕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能是这个意思。

    “我没吃过。”他说。

    “萧梧哥哥,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元夕问他。

    冼萧梧不拒绝回答她:“八月初七。”

    “那正好是可以吃石榴的季节啊。”

    冼萧梧点点头:“嗯。”

    两人都没说什么,他却已似乎知道了女孩的心事,心里如沾满糖霜的柿子,纵然被秋风秋雨打得苦涩,可是遍体鳞伤摘下来的那一刻却裹满了糖霜,可暂慰风尘。

    元夕的病就这么好了。

    这场病让本来略显丰腴的女孩瘦削了不少,初夏才做的新衣,穿在她身上居然宽了很多,又赶制不及,杨静徽只好在成衣店为元夕选了一些新衣。

    成衣店为了卖出,自然以颜色鲜亮、设计新巧吸引客人为先,所以没有元夕原来的衣服一板一眼,素净简单。

    大病初愈后重上新衣,元夕坐在铜镜前,都感觉到自己哪里不一样。

    “小姐真好看啊,有当年夫人的风姿。”秋蝉为元夕梳头,忍不住夸赞。

    杨静徽当年是京城一大美人,清歌一曲,令无数富少公子竞相追逐。

    秋蝉叹完,又咬住舌头,手里闷闷给元夕篦发。

    夫人因为自己出身和当年种种境遇的影响,格外厌恶小姐步她后尘,所以尤不喜小姐把自己打扮得瑰丽淑美。

    今天小姐穿的衣裳分外好看,配上小姐的容貌就更盛眼了。

    “奴婢为小姐梳一道简单的双丫髻好吗?”

    元夕以往都会听由摆布,记得夫人的教诲更是自己提心,这日却手摩着另一把小齿闲梳,铜镜里的她漫不经心地反对。

    “不要,梳一头配这套衣服的头发。”

    秋蝉挽头发的手一顿,稍作了些挣扎,可随后又细想:女孩子这个年纪,不是正当爱美的吗?小姐又从来没好好打扮自己过,仅此一次,庆祝小姐大病初愈,也没什么吧?

    元夕去到国子监,能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与平时很不一样。甚至是,平时根本无人会在乎她,此刻却都在暗处用眼神追着她瞧。

    这倒不是因为元夕的美貌有多显眼,她才七岁,即使打扮得美丽,那也只是赏心悦目的可爱而已,是不足以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

    众人看她,只是因为在博雅楼,拍出一千万两黄金的桌刻《江山渔乐图》的作者,竟然是孟元夕!

    原本在国子监,学生们最轻画艺,因为和其他学目比起来,画总似乎有些中庸。而元夕以年少天才之名头出名,让崔放八人礼重十分,让拍卖场竞相出价,让作品拍出了一千万两黄金!他们忽然间把自己的眼睁开了,睁开的想去看画,也想去看元夕。

    而他们一看元夕,便能从她身上看到她是个素净的美人的胚子的泥胎,螓首蛾眉,只待时光烧制成瓷。

    “你就是孟元夕吗?你好,我是监察御史之子顾修。”已有男学生上前来与元夕攀谈。

    元夕看着那叫顾修的男孩,睫毛如小扇扇了扇,略有些惊羞。

    干什么要在国子监跟她打招呼呢?

    顾修见她腼腆,耳垂透红,更好看了,他的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欣赏你画的画。”顾修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解释说。

    元夕把头撇过去,轻轻点了点头。

    顾修身后有好事的伙伴在说:“顾修你少丢人了,她哥哥可是冼萧梧,她还认识陆云归,文武双星环绕着人家,你凑上去她才懒得理你呢!”

    原来春令考核冼萧梧有关兵试、武试一骑绝尘,陆云归斩获除礼考外所有选试魁首,二人出类拔萃被国子监人频频谈论,已称他们为文武双星。

    顾修闻言,也不动,静看着去等元夕回应。

    元夕哪里又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别人对她抱有好意,她一心感动还差不多,哪里会因为这大胆少年的攀谈而恼作蔑态?

    元夕强迫自己把头转过去,杏眼盈盈如春蕊挂珠:“你好。”

    女孩子声音悄悄轻轻,如山岚细雾。

    顾修仿佛在胜日寻芳,猛地一头扎入莽莽青山,忽地抬眼,就已被梨花惊艳,雾水濡湿了他的眉眼衣襟,他内心只顾着钟情于花树而不较失态。

    元夕回完顾修的招呼,也说不了什么,抿唇略不自在地离去了。

    顾修还呆立在原地。

    她七岁,就可以以一双明眸染惑少年之情,若是及笄,满二八年华,又如何光景呢?

    须知石榴晶莹结籽前也是绽放的榴花裙。七岁的元夕,开始在国子监以一种不亚于冼萧梧、陆云归、高妙仪、朱由庭等人的风头闻名。

    元夕进到学堂,她坐的桌子旁边一张木几干干净净。符锦搬离了原处,一个人在后桌整理书篋。

    元夕走到符锦身边替她整理,符锦手一顿,倏而又继续整理。

    理着理着,终于是理不下去了,她一把将书拍在桌上,气鼓鼓看向元夕。

    “你还敢来找我?”

    元夕条理不乱抚平符锦书案的书页,声波很柔。

    “这么久了,阿锦你气应该消了,我才来找你。”

    符锦不置可否。

    “你知道我气在哪儿吗?”

    她们都在说是元夕和她情意虚假,元夕骗符锦藏拙,符锦就嫉元夕华彰。

    元夕说:“我知。”

    两女孩的眼就在一张书案的距离间彼此望着。

    元夕说:“你觉得我欺骗你,辱没了我们之间的情意。”符锦内心微松,提到这一茬,泪意又微晕开来,像无意荡开一笔的墨汁浸染上纸张四通八达的纹路。

    “阿锦,说起来,我也正有一桩苦恼要与人求商,你若愿意,我们下学后一起去云记糕铺,我把为何骗你的缘由细细道来,你还愿意听吗?”

    听到元夕又病了,符锦原本已经准备一腔怒火打在棉花上。她有恨,若发泄出来便算完事,可元夕越是绵软好话,她心里便越怒火中烧。

    本来就是她骗她,怎么像她多不通情理一样?如今风向围她转,自己便不能有气了?

    可不想大病初愈后,今天来的是一个水一般的元夕。

    柔归柔,却有了力量,有了变化的温度,有了明晰的方向。

    符锦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想法良多、感慨良多,终于决定开口,那戾气也随口而逃得干干净净。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请我吃云记十块海棠糕。”

    高妙仪进来,就看见两人又一起对笑。

    这么快芥蒂就消了?

    高妙仪收回视线,也不在意元夕和符锦之间能有这么好的感情。

    她身边一堆女学生围着,她也不缺。

    “你是说,你怀疑有另一个人冒充你?”符锦咬着海棠糕,几欲呛住。

    符锦摇头:“绝无可能。是你亲自跟我说让我引高妙仪去”

    “不是冒充。”

    “我觉得她在我的身体里。”元夕组织措辞,想让符锦明白些。

    符锦海棠糕都吃不下了,抓起元夕的手,摸摸她额头又摸摸她脸。

    “你是不是中邪了元夕?”

    元夕蹙着娥眉惆怅道:“我也不知道。”

    她屡次丢失别人和自己经历过的记忆,在她每次熟睡醒来,也像喝过孟婆汤一样脑子清疼。

    “我也具体形容不好,只是像身体里有了另一个我,因为我那时是完全没有意识的,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元夕调子软和,思虑却清晰。

    “但阿锦你是见过她的,妙仪也见过。我想特意让阿锦你再见一见她,问问她,她是谁,有什么目的,看看她与我有何不同。”

    元夕这日光彩夺目,符锦和她对坐,听她心平气和说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话,心里直呼见鬼了!

    要她见另一个元夕?那岂不是见鬼、见邪?符锦嗫嚅着没答应,吞吞吐吐不断咽下唾沫,被糕点(⊙~⊙)噎住了般看着元夕。

    元夕睫毛像扇子扇动打开眼睛,眼睛跟月照下万顷无波仅有银辉的良田,冷冷的有一种凝冻的隔岸观火。

    “你不信吗?阿锦。”元夕如是问。

    符锦端着桌上的茶水猛灌了自己两口,拍拍自己的胸口把糕点彻底咽下去。

    “元夕,我好。”符锦硬着头皮答应。

    元夕正要微笑,就见符锦坐起身向她告辞:“那个元夕,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要远离中邪了一样的元夕,回去静一静。

    元夕老是大病,醒来烧坏了脑子不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看到符锦躲瘟神一样跑走了,面前的海棠糕洁白无瑕,细小颗粒碎碎落在包装的黄纸上,泛着污浊中的皎洁,元夕垂下了眼皮。

    “老板,收钱。”元夕留了十个铜板在桌上,没有多说地走了。

    她沿着川流不息的街道不知道想些什么入神地走着。

    前面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团骚动的沸响。

    “马失控了!马失控了!快闪开、闪开!”

    引起骚动的罪魁祸首,正是一架华丽的文轩。按照天权的马车规格,应当是品阶不低的官宦之家的马车。

    被商贾马车撞到了尚且可以有理寻赔,可是若被达官贵人的纨绔子弟撞到了,他们还会反过来治你一个冲撞车架之罪,碰上了只能自认倒霉。

    也是心眼坏,元夕本来好好沿着街道边走路,是碰不上那马车的,可旁边那人见自己走在前面的孩子将要被车撞到,竟一把拽住元夕把她往前推了过去。

    她衣着华丽,首饰价格不菲,一看就是官宦家小姐,就算不是也是个有钱的人家女儿,怎么都要比他们这种一穷二白的家庭碰上贵人家的马车强啊!

    他就把元夕推了出去,全然忘了,若是这个贵人之家的小姐死于马车之下,他是要吃上更多的官司的。

    元夕已经被推了出去,脚步被打乱,身子支撑不住往前倾。

    街道上忽有一道白影从道旁阁楼上飞落下来,闪到疯马背上。

    那高头大马漂亮的红鬃毛头被连长颈打低,元夕跌去的路径和马头几乎是要擦着。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那马上人似乎低笑了一声,从马上泠然踏风般跃了下来到元夕身后,提着她的脖颈将要和马头对撞跌下去的元夕给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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