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如果你想，那我会去
“什么！”元夕“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要去翻找什么东西。
冼萧梧按住她手：“王十一来找过你了，你昏迷不醒，孟府的侍卫没让他进来。”
见冼萧梧已经知道了王十一，元夕心里略有心虚地被重新钉在凳子上。
冼萧梧见她这副模样，笑意染上唇角。
他愈笑，面表神情就越悠然。
此刻冼萧梧倒有闲心喝茶了，他捧起元夕为她倒的茶，像品味着绝世香茗一样唇角轻呷。
茶水已经微凉，却别有一股沁人的舒香。
“说吧。”冼萧梧边品茶，边对元夕道。
“你每三月去给乐正堂一笔钱是怎么回事。”
明明冼萧梧就只比自己大四岁，可是此刻却让元夕觉得她真有一个哥哥。
元夕心里对自己说过，除非万不得已，她不会对冼萧梧撒谎，也不愿意对他撒谎。
既然哥哥已经见过王十一了，王十一想必也说得差不多了。
元夕只有一五一十地道来。
“我只是想为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做点什么。他们死后虽然有抚恤金，但是这些金钱往往都被官员层层克扣，最后到将士们家属手里的，根本所剩无几。”
“我曾见父亲对一些死去的将士甚为痛心，但我也做不了什么，就想着尽我所能，去帮扶一些我能帮扶的人。”
“恰好我看到乐正堂正在募捐求款，我便拿出了我的积蓄捐给了乐正堂，另外答应每三月拿出一笔钱来，其中一部分用作补贴那些有家人从军战死的家庭。”
元夕闷闷地说着，冼萧梧听罢良久都不做声。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从元夕头顶传来。
“死去的将士数不胜数，你救济得过来吗？”
“纵然是杯水车薪，也聊胜于无。我做不到替父亲分忧，却可以勉强让那些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的人拥有一双合脚的鞋子、一件暖和的冬衣、一条过年的腊肉。我知道我做的这些微不足道，可我就是想替父亲、替那些死去的军士做些什么。”
女孩的善意如璞玉般剔透真纯，无瑕美好。她不善于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善良，总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太过渺小，且在萧梧哥哥的眼里，他应当觉得自己是自不量力在犯蠢吧。
元夕耳根微红，两颊终于染上一坨熏红。
“每三月一千两，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的月银每月能拿多少？能攒出这么一大笔钱。”冼萧梧将茶水放在桌面上，瞥到女孩爬上红晕脸色，并不揭穿，为分散她心轻敲桌面问元夕。
元夕这才有余力老实答：“是不多。”杨静徽虽宠爱元夕，却不让她过分显露自己，因此在给月银用这方面也是十分缩减。
“我的钱，大部分都是画画拿去卖赚的，还有平时的月银，我都攒起来，三个月勉强能有一千两。”
冼萧梧不置可否：“三个月你能画那么多？”
言外之意，她没说实话。
元夕确实没有隐瞒，只是想了想补充道：“里面不光是我的画，也有云陆公子的画。我们俩时常一起较量比赛作画，作出来的画全拿去卖了。”
冼萧梧压下眼神，视线若水泛幽：“陆云归。画是他拿去卖的？”
“你怎么知道？”
冼萧梧没答。
元夕：“对了，十一叔的钱，他”是找云归哥哥给了，还是元夕拿眼的余光偷偷瞧冼萧梧，怕自己误会，而给冼萧梧带去压力和愧疚。
冼萧梧听出来了，轻松快意地答：“你答应要给乐正堂的一千两，我给了。”
元夕第一反应是：“啊？萧梧哥哥，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母亲除了吃穿，是一概不给萧梧哥哥用钱的。萧梧哥哥也好似从未问母亲要过。
他连打一把佩剑都没有钱，怎么能拿出一千两？
冼萧梧笑了：“你都能靠画画存出一千两银子，我就如此无能？”
屋顶上的蛛羽：“”苏醒大夫可能这时候正在骂骂咧咧付款。苏醒大夫虽说效忠萧家。可钱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元夕也不好继续露出担心的神情，她怕再关心下去就伤了萧梧哥哥自尊，只感激道：“那萧梧哥哥我”
不待元夕说完，只见那少年弯唇一笑，眸若飞星，脸上发出熠熠生辉的光彩，狐眼颇有些狡黠的促意。
“不过，给了这一千两银子出去，我确实手头很紧。”
“元夕，你会还我的，对吗？”冼萧梧如是问。
元夕都蒙了，但还是在石化中点点头：“当、当然。”
元夕耳根绯红。
她在妄想什么呢，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事。萧梧哥哥帮自己垫付已经很好了，她怎么还想着让萧梧哥哥真全替自己出呢。他的生活已经如此辛难。
冼萧梧见她浮想联翩，微侧头收住笑。
“那、萧梧哥哥，我现在就把钱给你。”元夕说着跑去拿自己存在妆奁里的银票。
冼萧梧摇头。
“元夕，我不要你的银钱。”
“啊？那你要什么？”元夕想，她的银子都存在钱庄了，只有用银票去取，她要是直接给萧梧哥哥那么多白银，会被母亲知道受责罚的。
“就要。”少年状作思考，站起身来，微微朝靠在妆奁边的女孩俯身。
他的眼装入了满满一个元夕，少年合上她的妆奁，看到她撑在桌边的手，正色商量道：“你替我重新赚一笔钱，怎样？”
“赚？”
“嗯。”冼萧梧点头，退离元夕。
该怎么让她去接理博雅楼的桌刻《江山渔乐图》的事呢？
冼萧梧道：“博雅楼的才艺比试元夕还记得吗？”
元夕想起自己这次生病昏迷前，就是被朱由庭找上带到望仙楼。朱由庭让自己去冒领博雅楼才艺比试的魁首。
“假如，我也想要元夕认下这幅作品呢？”冼萧梧眸如沉沉静夜，藏着夜色中桐花盛开的皎洁与细碎认真。
元夕睁大双眸看着冼萧梧，漂亮的眼睛好像总是能替还没说话的女孩言语。
冼萧梧尽管已经从她眸色中读到她的意思，却还是没有改变心意。
元夕声音藏着低落幽幽地问：“萧梧哥哥为什么也要我去冒领别人的东西呢？”
冼萧梧以碧海苍梧般肃凉又萧远的神情看着元夕。
栖梧已经再也不能回来了。原本冼萧梧就该中止她出现时的一切事件，彻底将栖梧从这个世界上抹杀。
可是
冼萧梧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知道，他想让元夕认下栖梧的这幅作品，不想让旁人觊觎。
这既是元夕承认栖梧，也是栖梧承认元夕。
可惜有太多的情感以及期许缘由都不能诉之于口。
元夕所能读到的信息，只能认为冼萧梧另有目的，为此伤害了她的情感。
她见冼萧梧意向坚决，终于低头轻轻失落道：“萧梧哥哥，如果你想，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