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不要我了吗
第三日，杨静徽终于放了冼萧梧。
冼萧梧回到卧房，准备处理一下伤口，冷不丁抬头却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小药瓶，下方压着一张纸条。
冼萧梧拿起纸条一看，是元夕写的字迹。上面说这是回春堂的凝脂膏，对愈合伤口有奇效，让他记得每日涂抹。
冼萧梧嘴角浮现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收了膏药，打开走之前自己未读完的兵书正欲接着读，却在里面发现了另一张字条。
龙飞凤舞，笔力千钧。
“你不要我了吗？”
似有花容月貌的女孩眸子在漂亮清冷地说话。淡淡的试探讽刺。
冼萧梧皱眉。
这是孟栖梧的字。
他好像能想象到孟栖梧从元夕身体醒来后猜到他的计划，简单写上那几个字夹在元夕看不见、他却能看见的书页里，只等他看见元夕的字迹和药膏会心一笑后，再在翻开书页时给他当头一棒。
孟元夕乖得过分，另一个灵魂却如此张扬似火。
冼萧梧找来一个匣子打开，把元夕给的膏药放到了里面。手暂时不能好。好了，就怕这只懦弱的兔子有机会打退堂鼓了。
他得先疼着。
药膏旁边，还静静躺着一个白玉瓶。
冼萧梧手抚了一下瓶身，这里头装着的是苏醒给的抑制孟栖梧出现的药。
三日前他喂了孟栖梧一颗，孟栖梧讥笑问他：“这就是你的报恩方式吗？”
那笑容当时冼萧梧不以为意，如今手碰上这铮亮冰凉的瓶身，倒又回忆起来。
细细想来，帮他拿回飘鸥剑的是孟栖梧，不惜为他铤而走险的也是孟栖梧，他却要喂下药丸扼杀孟栖梧的出现
冼萧梧猛地关上了匣子，将它丢回博古架上。
没有情分一说，孟栖梧只是孟元夕的想象，她出现得越勤，她们共同的身体就越脆弱，两个人都不会活得长久。
穿堂风吹过摊开的书页，女孩书写的纸张吹拂于地，滑向幽深的角落。
“你要丢下我吗”，漫不经心又挑起一双眼睛的询问字迹，被柜脚的黑暗团团覆盖，遮掩所有行迹。
冼萧梧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梦到了焰火，却忽然有个声音在耳边状似轻呢地问：“你也要丢下我吗？”
随后焰火降落，黑夜下沉，女孩随光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绪莫名地惊醒过来，看着沈沈黑夜，忽然一笑。
总算明白苏醒为何劝他说不要管孟元夕的事了，两个性子的人，谁是真谁是假，朝夕相处，真的可以做出分辨吗？舍得摧毁吗？
但他别无选择。
孟德舆于他有恩，能护住他女儿，冼萧梧会尽力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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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自那日惹杨静徽生气后痛定思痛，后来的几日更加乖巧，无事便在杨静徽跟前献殷勤，终究博得杨静徽开心，母女二人又其乐融融。
杨静徽解开了元夕的禁闭，让她去国子监上学。
元夕计算着时日，今天过后，明日休沐，就是去博雅楼参加才艺比试的日子了。
第二日，元夕寻了个由头出府，在巷子拐角处遇见了在此等候的冼萧梧。
冼萧梧靠在墙头，见她戴着面纱，梳着双丫髻，低眸笑笑：“不错，没有临阵脱逃。”
元夕状作不知：“你说什么呢萧梧哥哥，我什么时候临阵脱逃了。”
她假装记不起之前在春令考核上藏拙的事，冼萧梧也把腿并出走了出来，他亦早就将此篇章掀过了。
从前是为小小利用元夕，而如今他只是在救她。
二人一同来到博雅楼，元夕举目四望，竟觉得这博雅楼有点熟悉。
“两位，是来参加才艺大会的吗？是的话请后面请。”有迎宾的人招呼过来，冼萧梧和元夕点点头，他就把两人往后院带。
穿过前堂，到了后院，巨大的园林映入眼帘。
眼前不仅有假山池塘，亭榭楼台，花林草埔，甚至还有人造的一泓瀑布从堆叠的巨石上倾斜而下。
前一秒还在市井，后一秒就像进入了山林。
而园林里，此刻坐了不少人，皆伴着书案，或一把琴，或一捧石砚，或几十盒密密麻麻的颜料。
迎宾的人微微一笑：“这些就是来参加此次才艺大会的了，两位里面请，随便落座就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完，那人好像白了一个眼才走。
元夕和冼萧梧进去，找了好久没有空余的书案和座位，只能站在假山边。
盛烈的天，炽热的金乌刺眼，元夕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眸子，对冼萧梧说：“哥哥，我去问问。”
元夕便找到那引他们进来的人，问他哪里有可以落座的座位。
谁知那人脸色一变，嗤笑一声，以一种很轻蔑的姿态低瞧着元夕。
“谁不知道今天博雅楼有鸿儒坐镇，才艺大会让许多人趋之若鹜？你想要位子是吧，看见没有，靠近假山最偏的那块儿地，五百两银子一张书桌，要是还想要更好的位置，就和朱仆射家公子、高御史家小姐一样，花上个上百金买一间单独的屋子，燃上一炉好香，我自有好茶端过去。”
如此一番拿腔拿调的狗眼看人低，恁谁听了也要变一变脸色，元夕却一脸平淡地转身离开了。
刚一转身，冼萧梧就立在门口。
元夕脸上这才有了反应，讪笑道：“萧梧哥哥”她的手有些尴尬得不知道往哪儿放，总觉得是孟家太穷了而导致连他连桌也上不了的。
冼萧梧在那儿看了有一会儿了，自然将小人的一番姿态看在眼里，他预感到元夕会怎样反应，等她如此反应做出，却仍然让他始料不及。
她太和软了，没有棱角。任何人都能插她一刀，人家把她卖了她甚至能替别人数钱。
冼萧梧收回眸，抬脚往回走，假装没看到刚才的一切。
“是我让你替我来的，站着脚不疼就好。”
元夕跟上去：“我脚倒是不会站疼，只是没有书桌，我该怎么作画呢？”
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现实，即使是民间文娱的场所，也要花金钱才能买得一张桌子作为入场券，没有买桌子，你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冼萧梧抿唇一笑：“无妨。”
本来就是来激发她的斗志的，她因为世风日下生了气愤之心来得更好。和鸿儒有机会交谈，只是他骗她来的一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