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窝囊死了
就在燕慧、蔡欢欢、史珍香,三个女人密谋狠毒谍战大戏的同时,寇小九来到了贾东坡的办公室。
贾东坡平日里,知乎者也不离口,诸子百家不离手,摇头晃脑,激昂文字。经常自诩为不可多得的一才子,却被范亮无情地用他贾东坡引以为豪的魔法,打败了他贾东坡引以为豪的魔法。
输得干脆,输得彻底,输得惨淡,输得丢人败兴。
这严重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心。他现在都绕着人走,心里底气不足,见人矮三分。
曾经不可一世的假夫子,现在成了过街的老鼠,溜边的鱼。
贾东坡也曾想自我安慰,说智者千虑,偶有失蹄。但是居然败在范亮手下,这绝对是他的奇耻大辱。这也成为了他心里,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让他怎么也迈不过去这道坎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平常笨的和猪一样,范亮能一夜满血,他吃什么了?知识伟哥?是有人穿越了,借他那肥胖油腻的躯壳还魂了?还是千年的铁树开花了,万年的枯木逢春了?从易经到庄子,这跳跃性也太强了,他脑袋里到底还装了多少东西?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海量知识,瞬间掌握,这也太离谱了。
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呀。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无论怎样推算,这件情况都不可能存在,绝对不可能啊。
但是现实就摆在了眼前,问题到底出在那里呢?去哪儿说理去呢?
根本不应该的失败,带来的负面情绪,一直困扰着贾东坡。
这几日每天无精打采,郁郁寡欢,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被范亮连续几次狂怼过的寇小九,就没有贾东坡那样的心理负担。
也可能是被人怼的次数多了,怼麻木了吧?事情过后,波澜不惊。
不对,是宠辱不惊。每日里该吃吃,该喝喝。该游荡游荡,该撩猫撩猫,该逗狗逗狗。
这一天,寇小九游荡到贾东坡的办公室里。贾东坡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咕哝了一下,几乎声不可闻,算是打了招呼。
寇小九没有看出来贾东坡的异常,没心没肺地问:“贾老师,你对黄庭坚怎么看?”
贾东坡为了不被他看出异样,虽然无精打采,却装作不以为然的说:“你要我怎么看?我扒窗户上看。翻开书,拿放大镜看,还能怎么看?”
寇小九以为贾东坡有意调侃他,也给他开了个玩笑,又正儿八经地说:“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我因为认你是假夫子,专门过来请教你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正经的,黄庭坚,我特别崇拜他,他的诗词文章都是上品,我认为,他的文学成就超过了苏东坡。”
贾东坡一听要和他谈文学,马上精神了许多。正襟危坐地说:“黄庭坚,黄山谷,那肯定厉害,江西诗派的鼻祖,创始人。他的厉害,那是因为他家多少代的积累才成就了他。他的远祖黄霸,是西汉时期著名的循吏丞相,下来魏晋南北朝,隋唐两代,一千多年,他家几十代都是人才辈出。他爹,他爷爷,祖爷爷,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书香世家呀。就问你,谁家还能像他家这样兴盛?”
寇小九脱口而出:“琅琊王家。”
贾东坡不屑一顾地反驳道:“抬杠?杠精上身了?琅琊王家到了宋代还有谁?还有谁?”
寇小九粲然一笑说:“逗你的,贾老师。我是说黄庭坚厉害,比苏东坡都厉害。”
贾东坡说:“厉害是厉害。但是和苏东坡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他毕竟是苏东坡的学生,成就还是苏东坡的要高一些。但是有一点,他比苏东坡厉害。”
寇小九问:“那一点?”
贾东坡说:“就是黄山谷写诗写词,不按章法,不管韵律,什么都敢改。这一点苏东坡比不了。”
寇小九嗤之以鼻地说:“净瞎说,蒙我呢吧。”
贾东坡不容置疑地说:“我蒙你?小九,你嗐哈(懂的)甚是拐(个)韵律呢?你仔细看看黄庭坚的诗词,哪一首在韵律上?除了春归何处那一首。”
寇小九诧异地问:“真的吗?不可能吧?”
贾东坡腹有诗书气自华地说:“黄庭坚是唐宋两代唯一一个,不按格律写诗的大诗人,因为他的诗词,格调高,意境好,所以也就没人计较他的韵律了。你们不知道,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韵律。瞎念。”
寇小九一听贾东坡有意卖弄,还看不起他,就问:“贾老师,你这么有学问,那哪天范亮说你虫子什么的,你咋不反驳呢?没听懂吧?”
贾东坡见寇小九,居然敢怀疑他的文学能力,马上据理力争:“怎么没听懂?那不过是庄子的一句话而已。”
寇小九哪壶不开提哪壶,又问他:“那你咋不反驳呢?”
贾东坡一下被戳在肺管子上,顿时理屈词穷,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是,,不待了理他。”
寇小九穷追不舍地刨根问底儿:“是不待了理他,还是不知道怎么理他?”
贾东坡被问的愣了半晌,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半天,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他说的你听懂了?”
寇小九悻悻然地说:“我当时也没听懂,后来用手机查的。”
贾东坡长叹一声,感慨道:“唉——,说实话,我当时是听懂了,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随即神飞物外,又自言自语地说:“唉一一,范亮这个家伙亮,到底吃什么了?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厉害?始料不及呀!”
寇小九假装不相信,明知故问:“怎么着,老夫子。连你也败下阵来了?你是不是打开架,忘了自己练过拳了?你这满满一肚子的学问,情何以堪呀?斯文扫地呀。”
贾东坡又长叹一声,感慨道:“不扫地还能咋地?斯文有个屁用。你不扫地,那也架不住人家是扫地僧呀。唉——,算了吧,不提他了。提他分神呀!”
寇小九受贾东坡的失败情绪感染,也悠悠地说:“是呀,不提他了。咱还是说说黄庭坚吧。”
贾东坡强打精神说:“说起黄庭坚,他和苏东坡一样,是个顶级吃货。每天研究吃,研究喝,醉生梦死。比如他那首鹧鸪天:黄菊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
寇小九接着诵道:“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情欢。黄花白发相牵挽,付与时人冷眼看。还有他在和苏东坡的水调歌头里写的,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贾东坡兴趣盎然地说:“对对对,他还有个怪癖,喜欢吃苦笋,,”
寇小九和贾东坡讨论黄庭坚和苏东坡,也不知为什么,范亮这个可恶的名字,老往他心头上钻,挥之不去。不由得让他又想起了万恶的范亮,还是心有不甘,悻悻地说:“贾老师,我还是不甘心呐,你就这么便宜了范亮啦?”
贾东坡好不容易才转移了话题,没想到寇小九怎么又提起了他了。气的吹胡子瞪眼地说:“说了不提他,你怎么又提呀?”
寇小九长叹一声说:“唉——,此恨悠悠,恨不绝期呀。。算啦,不提了。”
贾东坡心有余悸地警告说:“说好了,不许再提了啊。。。说,黄庭坚喜欢吃苦笋,别人都劝他,这家伙就是不听。。”
寇小九不由自主的打断他,狠狠地说:“贾老师,我还是放不下。范亮这个家伙总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呀。”
贾东坡气的七窍生烟,咆哮道:“谁家的话,你真是勾魂的无常,催命的鬼。说了不提他了,你这没完没了的提,干什么?放不下你又能怎么着?”
寇小九一拍桌子说:“怎么着?本来指望着你这一肚子学问,反戈一击,出口窝囊气。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肚子也不争气,茶壶煮饺子倒不出来呀,这窝囊气还得继续受着。”
贾东坡也一拍桌子说:“就你受窝囊气?我还窝囊呢。真特么窝囊他妈哭窝囊,窝囊死了。可是没办法呀,只能窝着,囊不出去呀。让你别提了,你偏提,这不是越提越窝囊,自己找窝囊吗?还能咋地?你说窝囊不窝囊?”
就在这时,范亮听见他们的争吵声,鬼使神差地推门进来问道:“贾夫子,怎么啦?你们喊什么呀?谁窝囊啦?”
贾东坡一看是范亮,马上变脸,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掩饰说:“哦,没什么,我们正聊黄庭坚呢,说他特别喜欢吃苦笋,别人劝他,不但不听,还专门写篇苦笋赋,揭露劝他的人,你说那些人窝囊不窝囊?是吧小九?”
说着向寇小九挤挤眼,暗示他配合。
没等寇小九明白过来,范亮一听贾东坡说苦笋赋,于是就云淡风轻地说:“苦笋赋我知道,前几天我还看来着。”
贾东坡、寇小九惊讶地道:“苦笋赋你也知道?”
范亮疑惑不解地问道:“怎么啦?知道个苦笋赋,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黄庭坚不就是把苦笋的苦,比作逆耳的忠言,苦口的良药吗?原话是,盖苦而有味,如忠谏之可活国;多而不害,如举士而皆得贤。还说,苦笋如神仙,钟江山之秀气,故能深雨露而避风烟。又说特别好吃受欢迎,食肴以之开道,酒客为之流涎。整篇里哪有揭露劝他的人的话?贾夫子,你又忽悠小九。”
范亮一通长篇大论,把贾东坡、寇小九惊得七荤八素,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你都能背下来?”
范亮不屑一顾地嗤之以鼻说:“才一百二十来字的小文章,谁背不下来呀。李白的将进酒,岳飞的滿江红,苏东坡的水调歌头,那个还不超过一百多个字?这都是小儿科,有什么难的?奇怪吗?”
寇小九故意说:“忽悠,接着忽悠。”
范亮一听,哎呀,寇小九居然敢质疑他,马上就来精神了。索性给他们露一小手,打打他们的嚣张气焰。
于是说:“小九,不蹦九尺,你不知道天高。不跳悬崖,你不知道地厚。今天就给你来个小刀拉屁股,让你这没见过天的蛤蟆开开眼。来,你听听对不对:余酷嗜苦笋,谏者至十人,戏作苦笋赋。其词曰:僰道苦笋,冠冕两川,甘脆惬当,小苦而及成味,温润稹密,多啖而不疾人。盖苦而有味,如忠谏之可活国;多而不害,如举士而皆得贤。是其钟江山之秀气,故能深雨露而避风烟,食肴以之开道,酒客为之流涎,彼桂玫之与梦汞,又安得与之同年。蜀人曰,苦笋不可食,食之动痼疾,令人萎而瘠。予亦未尝与之言。盖上士不谈而喻;中士进则若信,退则眩焉,下士信耳而不信目,其顽不可镌。李太白曰:但得醉中趣,勿为醒者传。”
寇小九惊叹道:“完了?”
范亮双手背负,六亲不认地说:“当然完了。”
寇小九满怀疑问地问贾东坡:“贾夫子,他背的对吗?”
贾东坡尴尬的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说:“啊,那个苏东坡呀,受乌台诗案的影响,哪个,哪个,啊。。。。”
寇小九锲而不舍地又问:“贾夫子,他背的对吗?”
贾东坡气急败坏地说:“对对对。没完没了问个屁呀。”
范亮假装探讨,问道:“可这苦笋赋里并没有揭露劝谏人的话呀,贾老师,你刚才说那些人窝囊,他们为什么窝囊呀?”
贾东坡假装莫名其妙的说:“是呀,为什么呀?”
范亮咬定青山不放松得问他:“我问你呢,你问谁呀?谁窝囊?”
贾、寇二人惊愕半晌,面面相觑,同时起身往外推范亮。边推边说:“我们窝囊,我们窝囊。去去去,哪凉快哪待待着去,快走,快走,不送,不送。”
范亮莫名其妙地被推出:“怎么啦这是?让我去那呀?哎,哎,小九,我找你还有事呢,真的有事呢。”
贾、寇二人,不由分说,推走范亮,闭门拉窗。
贾东坡回到椅子上,气的蒙面大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神经病啊?吃饱撑的啊?他实在闲的不耐烦了,可以去洗黑炭呀。背什么苦笋赋?背什么苦笋赋呀?还让不让人活啦?”
寇小九也气的吹胡子瞪眼,大喊大叫地吼着:“旧仇未报,又添新恨呀。玉皇大帝啊,我佛如来啊,万能的上帝啊,珍珠妈咪牙克西呀,请赐我力量吧,灭了这个妖孽吧。”
说完不解恨,又唱起了大风吹:“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吹走我心里,那段痛,那段悲,让暴雨冲洗,风中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