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逼父立据
莫嵩明说着好些难听的话，莫玖却一直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始终秉持着说道的态度，端着长辈的架子，莫玖回想起前世的那些事，心中怨念积累，一气之下，推了一把，将侯爷推向远处。
莫嵩明没有反应过来，被身后的蒲团勾到，绊倒在地。
“我一直以为你有你自己的难言之隐。”她声音沙哑，却还是述说着自己的不甘。
“即便是多年来我在府中如同下人下人，甚至还过活的不如下人，我也从未说过半句不是。”
“可我如今确确实实知晓了，你自私自利，从来只会想着自己的利益，纵容妻子，宠爱小妾，对奸邪歹毒之辈阿谀奉承。
“这些事情的发生，还有侯府的没落，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一顿骂劈头盖脸，将永昌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他瘫坐在地，双脚使不上劲，站不起身，随手抓着旁边的帘子，瞪大了眼睛。
莫玖握起供台的白蜡烛，火焰燃得正好，她又随手一推，供台上的牌位七零八碎落了一地。
“你中邪了？你想做什么！”
莫嵩明害怕，指着女儿，却又担心愈加激怒她，又胆怯的缩回手，朝着屋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我已经将门别住了，没人进得来。”
“你到底……到底要做什么？”他更加慌张了，放软了语气，“一切都好商量！小玖，小玖，你先放下，你要什么告诉爹爹就是，不必这样……”
门外出现了拍打的声音，莫嵩明想再说句话却没有机会。
莫玖靠近莫嵩明了几步。
“我要读书，我要认字。”
莫嵩明一愣，不可置信：“你就是为了这样的事？”
这等小事也到了要烧祖堂的程度了？
“我要侯府为我单独开一间屋子，作为书房，还要给我找来寻常府宅小姐都要学的书卷。”
“你大姐和二姐都没……”
没有专门的书房。
可她们都有宽敞的屋子，还有耐心为她们讲解功课的女夫子。
莫嵩明还想争执一番，但一看见小女儿要吃人的眼神，顿时将话吞进肚子里，半推半就地点了点头。
“行，答应你。”
莫玖自小被大夫人留在身边，与其说是留，其实也算是拴。
原本也是要和姐姐们一起去见女夫子的，因大夫人言说女子无需人太多字，会认郎君的名字便就够了，以致后来，只安排了府中嬷嬷教了她些伺候人的下人活路。
今日宴席发现别家小姐琴棋书画至少都会一门，而她，什么都拿不出，大字都不识几个，也难怪那些世家贵女压根没拿她入眼。
“你立字据，盖手印，须得写好如若违约，就该如何。”
“你这逆子，竟敢威胁你老子？”
永昌侯气得咬牙切齿，但也只是站起了身。
莫玖提着半盏蜡烛再走近他一步。
“若是不然，那我们便一起死在祖堂中，反正我也是不打算活了。”她威胁道。
莫嵩明咽了咽口水，他不怕女儿，却不敢赌上这一把，毕竟今日莫玖的种种行为都如同中邪一般。
“给我另开别院，我要独自一人住。”莫玖压根就没在意父亲的反应，只管将自己所求尽数抖落出来，“就住在后院，府中人这么多，就劳烦父亲派俩人帮我打扫出来，基本的物件制好，别的我不会多要。”
“不会多要？”
莫嵩明小声念叨：“这要的还少吗？”
“父亲，你私下结交，摸清那些人的底细了吗？宫中三令五申，你若是不想被宫中知晓，那就照我说的做，我自会不给父亲添乱。”
屋外开始传来了周氏的谩骂声，还有章氏的叫喊声。
莫嵩明被女儿戳穿，心虚地朝着门口怒斥：“小声些。”
“这又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事，大呼小叫做什么！”
屋外安静了些。
他转头露着别扭的笑又安抚女儿：“凡事好说，既然女儿想要，那我这个爹爹应你便是，明日天亮，就派人帮你添置，如何？”
“我要字据！”
莫玖执意白纸黑字。
她信不过眼前这个虚伪无用的父亲，今日应了他，明日说不定又与大夫人思量出什么别的法子将此事磨蹭了过去。
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争取的机会。
错过今日此刻，再想要这些，那就难了。
“小玖，此时天已黑，不早了，怎好让祖宗瞧着我们父女在此争执，不如明日……”
“拖拖延延向来都是父亲的行事风格吗？”
莫玖不想再与他分说，直接坐上供台，将蜡烛举至背后，但凡一扔，带着那些落地的牌位，怕是都要燃起。
“今日若是不立字据，那我们父女就一起去下面陪莫家老祖宗。”
若是豁不出去，莫玖肯定也争取不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行行，可这祖堂也没有纸笔，该如何写？不如让小厮将纸笔带进来？”
莫玖一把撕下旁边帘子的素布，扔给永昌侯：“没有笔，那就麻烦父亲用些指尖血。”
“你……”
莫玖嘴角一扬，冷笑了声，听了让人心中慌得很。
她将草蒲团踢向供台后的牌匾处，将白蜡烛扔下，火势顿时生起，伴着黑烟，整个屋中顿时酷热难耐。
“父亲既然不愿意，那就陪女儿一起去找阿娘吧。”莫玖平静道。
她是要做给大夫人看，逼急了，她连侯爷都敢威胁。
眼前的火势蔓延，越窜越大，莫嵩明感到一阵眩晕，他想跑向门口，却被女儿拦住，求生的力气使出，却没能推开眼前瘦小的莫玖。
“行！行！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忙慌去捡起地上的素布，咬破手指，三下两下就将字据立好。
“够了吗？还不够？你还要什么！”永昌侯将布塞进女儿的怀中。
借着火光，莫玖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挨个瞧了一眼，幸好都是些简单字。
“足够了。”
“那现在能让我出去了吗？”
莫玖移开一步，不再挡在门前。
莫嵩明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不断地拍着门，嘴里碎碎念叨，抱怨道：“疯啦！都疯啦！全家上下都不拿我这个侯爷做老爷了。”
火势越来越大，都快烧燃了整间屋子。
莫家大公子一脚踹开了门，永昌侯扑向门外，在大夫人和章姨娘的搀扶下离开这里，他已经是吓得魂不守舍，叫他时半晌都没及时应声。
莫玖抱着沾满父亲指尖血的素布躺在地上，火离她越来越近。
莫君洛送完宾客刚回后院，见众人聚集在此，以为是老爷被困。
这会等父亲跑出去了，才看见还有一个人也躺在屋内的地上，他一把揽起小妹，就往屋外冲。
“小玖，醒醒，不要睡着了，坚持一下。”
他一遍一遍地呼喊着妹妹。
莫玖神志逐渐清醒，发现居然是大哥抱着她逃离火场，心中巨震，不停地眨着眼，证明不是昏迷时出现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