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与粥
安悦月再次醒了时是在医院。
梦里她站在一条大河边，河水汹涌湍急，水流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世界。
下一秒。
画面一转。
她站在了桥边，迟缓地迈着步子往桥的另一边走去。
她每踏一步，长桥就晃一下。
但她好像一点也不关心，眼神空洞地盯着桥对面，那里空无一物，一片混沌。
行至桥中时，桥的晃动已然剧烈无比，她只能趴在地上，匍匐着继续往前。
桥下的水流声更大了，就像是在她耳边一样。
眼见着就差几米就爬到对面了，长桥却陡然断裂，消散，她跌进了水里。
在不断失重下落的过程中，她丝毫不惊慌，反而无比释然、轻松。
只有那么几秒的窒息感。
随后，场景一换，她又站在了桥边。
她重复着之前的行为，不断地过桥、沉河，过桥再沉河。
……
高烧过后的身体都疲惫的紧，她半掀起眼皮，点滴还有大半。
迷糊劲儿又袭来，她合上眼，意识混沌间听见安父和安母小声着谈论事。
她一边迷迷瞪瞪地听着父母的对话，一边重复着那离奇的梦境。
她数次试探着睁眼，却毫无波动，眼皮似有千斤重。
好像，自她能记事以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
“月月醒了我再过来看。我一会儿要出去和老陈谈点事儿。”安父压低声音，“周家说的那事不能答应，那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这事儿你别操心了，我会另想办法，别着急。”
安母有些为难道:“可是这都第二次换了……”
“别担心，大不了再等几年。”安父安慰地拍了拍安母的肩。
安母凝重道:“我是觉得越往后推，上来的人就越多。说不定出什么意外……那可咋办。”
安父笑:“怎么现在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了。相信我好吧。”
安母叹息:“我真的担心，这几个月太不顺利了……”
安父:“好了好了，不想了，有什么我顶着啊。”
“这不是什么说不想就能不想的事儿啊……你说她怎么会提这么个要求。”安母突然又担心了起来，“我们不答应的话，她会不会故意给你使绊子”
安父想了一下:“应该不会。老陈跟她家那位老同事了。刚我还问了一下，他风评还不错，老干部一个，不可能做这种腌臜事儿。就是她——”
安父顿了一下，朝安母摇了摇头:“不太行。”
安母神情更加沉重:“哎。前儿个她来找我的时候，别看人一脸温婉，说话那滴水不漏的，气场压人得很。不过看着也想是个坦荡的，应该不会那样做吧。”
安父眯眼:“不是这事儿。之前那几年闹腾成那样，都传到咱曲安了，我还跟你提过，你不记得了吗？”
安母一下没想明白:“什么意思？之前还有什么事儿吗？”
安父提醒道:“就那个大儿子——”依旧不愿多说，只是点到为止。
安母一下恍然:“是她吗，真的假的。”
安父:“真的。”
安母瞬间失神，喃喃道:“那这事儿绝对不能答应……不能答应，月月根本招架不住。”
安父:“没记错的话，家长会我应该见过她。人使唤咱月月扔垃圾。这本来没什么，但我总感觉她当时笑得不怀好意。”
“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城府深得很。”
安母眉头紧蹙:“那怎么办？她应该……”
“不会。”安父打断她的话，“她没什么权，她家那位又正直得很，按理来说不会的。除非，她找她娘家。不过，姜家那边我还真不清楚。”
安母一时无言。周安两家不在一个地界儿，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倒不是真怕，主要是突然在换届前整着一出，搁谁谁都经不起折腾。
实在是难以捉摸。
安父看了一眼表:“好了，不说了。我去找老陈聊会儿，原先我都想着顺其自然了，你这一说，我觉得我得防着点。”
安母点了点头:“路上注意安全。现在可是真的再经不起一点儿折腾了。”
走前安父又叮嘱了句:“别和月月说这事儿，怪闹心的。”
……
安悦月再次醒来是在下午五点。
睁眼时，她有一瞬间的迷茫。
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还不等她捋清，安母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月月，好点了没？”安母见安悦月醒来，便放下电脑，起身走了过来。
安悦月扶了扶额:“嗯，好多了。”
“那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安母拿过一旁的粥，还是温的，她翻出汤匙，撑起小桌子。“还是温的，快趁热吃点，这都下午五点了，你还没吃饭了。”
安悦月坐起身:“好，谢谢妈妈。”
“吃粥吗？”安悦月看着碗里的小米粥，问了一句。
安母:“嗯，怎么了？你不想吃粥吗？”
安悦月想着再出去买一趟饭比较麻烦，便拿着勺子舀了一口:“没。之前不是一直吃清汤面吗？怎么这回吃粥啊。”
安母纳闷:“你输液的时候一直迷迷糊糊的说梦话，说什么粥粥粥的，我以为你想吃粥呢。”
安悦月拿勺子的手僵住了。
粥
周。
“那我一会儿回去给你做碗面带过来，医生说你还有点低烧，要住院几天。”安母说，“一会儿再做个体检吧。”
“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生病多难受啊……”
安悦月应着，边机械般地喝着粥。
味如嚼蜡。
……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地又下起了小雨。
安悦月轻闭着眼，又清晰无比地回想到了她刚才做的梦。
在不知道第几次失败后，她终于爬过了那座桥。
迷雾般的地方瞬间开朗，她又坐上了一辆校车。
校车上的她头晕脑胀，肚疼胃酸的。
其实她没什么感觉，只是好像一起都有剧本一样，它告诉她应该是那种感觉。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给了她一颗橘子。
然后又小声询问着前座和后座的人，可不可以开窗。
得到许可后，他探着身体拉开一条小缝儿，伸手试了一下风速，有拉开一点，试了一下，往回推了一小点，试了一下，回身坐下了。
画面一转，她被人扶着下了车，那人迈着步子离开了。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突然，他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看清了那张脸。
浅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她不受控制地提步前去。
还不等她追上，周希礼站的那片空间突然像镜子一般碎裂，消散，隐匿。
徒留她一个人站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