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一天（上）
操场上，韩破新犹如失去生命力的躯壳般，软绵绵地趴在那里，毫无半点力气。
他吸毒仅短短一年多，自接触那“白面”后，他的积蓄便迅速耗尽。
他与苏惑尘几乎每天都要吸食两到三次，不到两个月，夜夜笙歌使他的身体快速垮掉。
未吸毒前，他热爱踢足球，绕操场跑圈对他轻而易举，可如今仅仅跑几步就瘫倒在地，这残酷现实让他难以接受。
上午毒瘾发作时，他能凭借顽强意志站起来，此刻，他坚信自己依然可以。
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再次跑动起来。
然而，仅仅半圈后，他又重重扑倒在地，手掌和膝盖都擦破出血，所幸帅气脸庞逃过一劫。
但吸食毒品的后遗症此时暴露无遗，他半跪在地上，不停干呕，中午本就没吃什么东西。
此刻吐出来的只有苦胆水，那绿色液体从口中涌出，伴随着阵阵咳嗽，到后来甚至吐出一滩猪肝色血液。
李老师自韩破新第二次摔倒就已留意到他，慢悠悠踱步到韩破新身旁，想看看他的意志力能撑到何种程度。
他自认为自己创造的嘲讽戒毒法是天底下最好的，若韩破新一直趴在地上不愿起来，他打算再次嘲讽一番。
然而，这次摔倒并未磨灭他的意志。
在吐血之后，他竟透过血液倒影看清自己模样。
尽管血的颜色是猪肝色，但那苍白脸色、凹陷双眼以及凸起颧骨，依旧清晰的呈现在韩破新的眼中。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戒毒的念头极为强烈，不是为了安济瑶，也不是为了腹中胎儿，而是为了自己。
他要改变自己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他的身体抽搐，紧咬嘴唇，将痛苦哼哼声强压在喉咙深处。
安仔与韩破新今日中午才相识，不过从其所为来看，是个热心肠。
起初他并未注意到韩破新摔倒，当跑完一圈到韩破新倒地位置时。
安仔不顾李老师规定，停下脚步想去搀扶韩破新起来。
同为病友，他深知此刻韩破新正处于怎样的煎熬与痛苦中。他快速来到韩破新身边，伸手扶住他手臂。
“小新，撑不住就别硬撑，在原地休息，等医生过来就行。”
然而，韩破新却用比蚊子哼哼还小的声音说：“放开我，我自己能行。”
这句话让安仔震惊不已，虽说他也有必须戒毒的缘由，却深知自己没有韩破新这般能力。
他清楚记得，自己进入戒毒中心第一天绕操场跑圈时同样摔倒在地，最后是医务室人员用担架把他抬走的。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戒毒人员都有在第一天跑圈时摔倒被人抬走的经历。
安仔缩回手，想看看眼前这个男人如何打破这个魔咒。
许久，韩破新那瘦骨嶙峋的手开始在地面艰难摸索，试图抓住什么支撑自己起身。
他胳膊狠狠发颤，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无比吃力，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脑袋低垂着，眼神迷离却又充满挣扎。
他喘着粗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一点点地将腿蜷缩起来。
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形在秋风中摇摆不定，似乎随时会再次倒下。
而这一刻，他仿佛挣脱了一切束缚，感觉自己变得轻盈起来，或许这只是幻觉，但已足够让他振奋。
他开始迈开双腿，慢慢地跑动起来。
安仔犹如见了鬼一般，他无法相信有人能在第一天跑圈运动中仅凭自己的意志爬起来后还能继续跑。
李老师眼中同样写满难以置信。
下午时分，太阳、云朵与风似在玩游戏，风卖力地推着云朵前行，一点一点地将太阳给遮挡了起来。
韩破新妈妈回到家中，脸颊上还留着泪水滚落的痕迹，呆呆坐在家中沙发上。
或许是母子连心，所以当韩破新在戒毒中心操场摔倒时，她右眼皮疯狂跳动。
她现在正在想合适的说辞去说服爸爸原谅儿子，说服他陪同自己再去一趟安济瑶的家。
以爸爸的性格，也许当自己开口的那一刹那，自己就可能被揍，但她依然想要努力争取一下。
作为女人，她能理解安济瑶和她妈妈的痛苦，可作为韩破新妈妈，她对安济瑶腹中胎儿的保留无比渴望。
而安济瑶妈妈在赶走韩破新妈妈后，胸口一直憋着一口气无法消散。
再加上看到安济瑶那憔悴面容，回想起近几日来安济瑶孤立无援的痛苦。
心中更是难受悲愤，索性直接倒在卧室。
安济瑶来到妈妈的卧室，劝说她多吃点东西，却直接被无视。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肚子，似乎此刻能够安慰她的只有孩子。
她心中本就难受，此刻却还要顾及妈妈的感受。
同时还得担心今晚妈妈将她怀孕之事告诉爸爸。
所有的事情让她疲于应对，回到房间，泪水又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两个家庭因为韩破新吸毒、安济瑶怀孕之事，陷入无尽痛苦与挣扎中。
医务室医生姗姗来迟，走到李老师身边，询问哪个戒毒人员需要治疗。
李老师没回答，远远看向韩破新。
一天不到，韩破新带给他两次震撼。
或许这个家伙能给整个戒毒中心带来新的希望也说不准，李老师心中暗暗思忖。
不过反过来一想，哪个戒毒人员刚进来的时候不是信心满满。
也许韩破新只是吸食时间不久，体力还有所留存的原因，想到这，讶异之感消退不少。
绕操场奔跑十圈，对每个吸毒人员来说都不是件容易事，不过并非无法完成。
经过一个半小时后，还在操场上跑的只剩韩破新一人。
此刻他脸上毫无血色，这个过程中，他跌倒无数次，爬起来无数次。
在第八圈时，他呈大字型的趴在地面，整个人动弹不得，只有喘息声告诉大家他还活着。
李老师让医生回医疗室，用尾指挖了挖耳朵，独自走到韩破新身边，
“垃圾，还剩下两圈，你是要爬起来继续，还是我送你去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