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节俭
送走了如懿的寿康宫又冷寂下来。
“太后喝碗大枣粥润润喉吧。”福珈端着食案走上前。
“福珈，”太后以手支着额头，闭着双眼，“你说如懿来找哀家，是不是皇帝授意的？”
皇帝要软禁自己，可是如懿竟然毫无阻碍地走了进来，是不是跟皇帝谋划了什么？她要为自己的姑母报仇？若真如此又为什么让自己赐名？摆出一副投诚的姿态来？
养心殿里，弘历听着王钦的汇报，目光锐利如剑。
青樱果然去了太后处，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朕才应该是她最大的倚靠，不是吗？还是说太后仍然没放弃想插手后宫的事情？
如懿？美好安宁……难道在朕的后宫里，她会觉得不美好，不安宁吗？
“福珈没有什么怨言吧？”弘历问道。
王钦低头躬身道：“皇上雷霆之威，她哪里敢有怨言？”
“这就好，告诉她好好伺候太后，认清楚这紫禁城里的主子到底是谁。”
王钦心里一震，就听见弘历继续说道：“你也是。”
“奴才……遵旨。”
如懿已经渐渐失宠，这一点甄嬛看得出来，琅嬅也看得出来。
她三言两语就把如懿从贵妃降成了娴妃，而皇上竟也没出言阻拦，还答应了自己把她安排到延禧宫的策略。
而海兰，也自然而然被排到了慧贵妃的咸福宫。
只是，皇上竟想把玉嬛安排到承乾宫居住？承乾宫上一位主人可是世祖顺治爷的孝献皇后啊！孝献皇后那是何等得宠，甚至史书上都留下了大片的记载。
瓜尔佳玉嬛，父亲只是个佥都御史，家中子弟也并无人持有战功，皇上竟也如此看重她吗？
“皇后说得有理，朕是欠考虑了，”弘历仔细想了想说道，“敏贵人位分不高，若入住承乾宫定会招来不少目光。纯嫔生性良善，就让敏贵人住进钟粹宫吧。”
琅嬅点点头，心想恐怕皇上对这敏贵人也是一时兴起。
不过即便如此，也能让她分走皇上对如懿的宠爱——虽然如懿暂时失宠，但她跟皇上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难保不会东山再起。
皇帝的册封旨意下来时，甄嬛并没有像伺候她的宫人们那般感到高兴，而是默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从今往后又要过上那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了吗？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是众人行完册封礼后第一日名正言顺地来给皇后请安，从此这紫禁城就正式改天换日，是乾隆皇帝的天下了。
“皇后娘娘身上这衣服虽不甚华丽，可颇有我大清刚入关时的韵味呢。”
琅嬅闻言笑了笑，正要说话，底下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可时下宫里最时兴的，是在整件衣裳上满绣精巧花样，或用金银丝线和米珠薄薄织起，或织金泥金，缀在江南最软的绸缎上，真是又华丽又轻软。”
此人正是高晞月。
她贵为贵妃不假，打扮得却比皇后还要华丽，整个人坐在那里，仿佛全身都堆满了珠宝器玉。
甄嬛看着她这突出的打扮很是咋舌，协理六宫多年的习惯又让她在心底里默默算了一遍高晞月那一身价值几何。
“皇后娘娘这身衣裳颇有古韵，也很别致。”说话的是坐在最末的婉答应。
琅嬅见状说道：“那大家还是觉得本宫身上这身衣服看着不错了？”
高晞月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截了皇后的话头，很是尴尬地回了句“是”。
“本宫看过账本，见后宫每年开销甚巨，只衣料一项便所占不少。本宫这一身虽有绣花，但疏落简朴，而你们的衣服，单是刺绣一项便耗费太多。”
高晞月闻言好像有些不解，而且她今日穿得最是华丽，于是开口道：“可是皇后娘娘，咱们并不是用不起这些呀。”
甄嬛闻言立即垂下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有富察氏在上头，也用不着自己来开口。
“后宫所饰，民间往往追随，如此下去，举国奢靡成风，那还得了？”琅嬅已微微皱起了眉，“娴妃，你说是吗？”
甄嬛闻言颇为赞许地看向琅嬅，可是下一刻又被如懿的话惹得皱起了眉头。
“宋仁宗喜食羊羹，可他不愿为了一己私欲开启无穷宰杀，因而自忍欲望，不愿民间知道宫中喜恶，养成奢靡之风。皇后娘娘此举，有如宋仁宗一般。”
琅嬅原本还没有听出如懿的嘲讽，只以为她是赞同自己，可却听见坐得稍远的敏贵人紧接着说道：“吴王好剑客，百姓多疮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可见得是上有所好，下面的人才会争相效仿，”甄嬛言辞流利，“宋仁宗亦怕如此。可臣妾见皇后娘娘在潜邸时便出入简朴，如今贵为国母也不曾忘记固守祖宗基业，可见是为我大清国脉着想，与宋仁宗之举有本质的区别。”
今日一事富察氏并无半点错漏，而且她贵为皇后能这般简朴更是不易，甄嬛见她也算尽心尽责，自然见不得如懿暗讽她。
海兰听见有人这样下她姐姐的面子皱起了眉头，可一看开口的人是甄嬛又有些犹豫。
当日她进王府，除了姐姐和敏贵人，所有人都对她冷眼相待，可是敏贵人与姐姐似乎并不是很和睦。
甄嬛搬出了“为大清国脉着想”，底下的人便无人再敢开口。
琅嬅不想如懿竟在这么多人的时候公然暗讽自己，心中有气，于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本宫以身作则，即日起不用昂贵衣料，不佩戴贵重首饰。平日里的胭脂水粉和冬日炭火也要减半分发，便是伺候公主阿哥的奴才们，也要减半！”
一场晨起请安就这样混乱的结束了。
衣料和水粉倒没什么，只是这炭火和伺候的宫人们却是断断不能减半的。
当年眉姐姐失势后墙倒众人推的情景还尤在眼前，富察琅嬅如今看来虽有错处，但也并非不可原谅，且有简朴这份心也是极好。
于是甄嬛向琅嬅进言，可就在琅嬅犹豫着没有出声时，她旁边的素练却开口了：“敏主儿是觉得皇后娘娘的举措有什么不妥吗？若真如此，为何不当着众位……”
“素练！”琅嬅很是不悦，“这是对敏主儿说话的态度吗？”
除了颂芝，甄嬛还真是很多年没被一个伺候人的如此直白地攻击过了。
月莺眉头一皱就要上前，甄嬛立刻拿身子挡住她，笑容仍那般得体：“嫔妾鲁莽，还请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若无要紧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无事，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