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苛待
“你方才说话怎么那样不小心？她再怎么样也是皇上的妃子！”
被训斥的素练有些委屈，辩解道：“娘娘，奴婢只是觉得敏主儿僭越。何况敏主儿自从今年以来就颇为受宠，若是她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地位岂不是要水涨船高？”
琅嬅听着这话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微蹙着眉说道：“罢了，你警醒她两句也好。只是没想到今日娴妃会有如此举动，好在有敏贵人。看来额娘说得对，嫔妃也要相互制衡。”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串模糊的人声，素练出去一看，原来是皇上身边的王钦来给琅嬅送东西。
“莲心，你这是怎么了？”素练见莲心一脸的不高兴，开口问道。
“素练姐姐，”莲心耷拉着一张小脸，“王公公每次来都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有时候还……手脚不老实。”
素练闻言皱眉道：“这王钦是个没儿女的人，怎么还做这样的事？莲心，别哭了，先下去吧。”
莲心噙着泪水点了点头。
钟粹宫内。
“主子，那素练也太……”
“你的性子也太急了，”甄嬛颇为不悦地说道，“素练是皇后身边的人，你也敢惹她呢。”
月莺闻言更不解了，气呼呼地说道：“凭她是谁，皇上顾念主子，她一个宫女也敢指挥您呢！”
“皇上顾念的人多了！这种事也是能拿出来说的吗？何况皇后有子傍身，皇上对我那一点点的眷顾，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
甄嬛深知皇帝的无情——不止是弘历，任何人身为帝王都不能做个情种。
昔年明孝宗独爱张皇后的确是一段佳话，可张皇后的家人又是怎么做的？她的独子武宗过世后，张皇后的处境又是如何？
“主子，奴婢知错了。”月莺听了甄嬛这一番解释，小心翼翼地说道。
玉心在一旁听了许久，弄清来龙去脉后问道：“可是主子，皇后娘娘连炭火都要减半，那这冬日里咱们可怎么熬呀？”
甄嬛放下手炉，虽是满不在乎之色但语气却冷硬：“皇后威势不小，这举措是一定会推行下去的，可若非有人犯上，皇后也不会疾言厉色。”
“这段时日记得照看手下的人，寒冬里又份例减半，不能亏待了他们。”
六宫位分既定，而且时近立冬，妃子本该去朝拜太后，可这一步却直接被弘历给省了，连太后平日的份例也都只按嫔的礼制给。
“皇上，这……这是否不合规矩？”被吩咐去寿康宫传旨的王钦竟敢提出异议。
站在一旁伺候笔墨的甄嬛只是斜了他一眼，可弘历的眼神就没有这么不痛不痒了。
“你是觉得朕的决定有哪里不妥当吗？”弘历冷声道，“不如朕这皇位换你来坐？”
王钦闻言立刻想起来那被皇上调去四执库的李玉，登时冒出一身冷汗，跪下请罪道：“奴才不敢！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敏贵人，你说呢？”弘历的眼神盯着王钦。
甄嬛垂首研墨，清润的声音传入了弘历耳中：“规矩是先人定的，皇上是先人的传人，自然也会是后人的先人。”
待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弘历才放下朱笔，“你不会觉得朕做得太过无情吗？”
“臣妾说过，皇上是一言九鼎的天子。”甄嬛低眉福了福身。
弘历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若皇额娘不过分插手朕的事，朕未必不能与她和谐共处。只不过如今她又给青樱赐了名，看这后宫中还有孝敬她的人，朕心甚慰啊。”
甄嬛闻言心中深深一叹，如懿依附于太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钟粹宫住得还惯吗？”
“纯嫔姐姐和婉妹妹都是和善温柔的人，对臣妾极好。”甄嬛笑着回道。
弘历点点头，眼神落在她那双纤纤素手上，忽然发问道：“朕记得从前在王府时赏过你一个砗磲手串，怎么这些日子从来不见你戴过了？”
甄嬛闻言先是一愣，什么手串？然而片刻后，她就猛然想起了自己送给皇后侍女素练的那手串。
可惜那东西早被自己借花献佛了。
甄嬛如是想着，颇有些尴尬之意，“手串珍贵，臣妾已把它存起来了。”
“手串而已，有什么珍贵的，”弘历笑道，“朕是听说皇后要推行节俭，你也不必如此简朴啊。”
甄嬛闻言故作不满道：“臣妾今日说手串是存起来了，皇上就觉得没什么；那若是臣妾说手串丢了，皇上定然又会换一番说法了。”
弘历见她这般姿态更加开怀，“丢了又如何？朕的敏贵人想要多少，库里就有多少。”
甄嬛见状玩笑道：“臣妾可不敢受太多封赏，皇上若要赏赐，也得顾上纯嫔姐姐和婉妹妹，不然她们要吃臣妾的醋的。”
弘历大笑道：“那又有何妨！”
“……皇上待臣妾这样好，臣妾只有尽心侍奉才能回报皇上了。”甄嬛放下墨条，温声细语地望着他。
“玉嬛，”弘历笑意渐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不能纳妾的事情呢？”
甄嬛的心猛地一沉，看向弘历的眼神中带有几分讶异。
弘历怎么忽然有这样的心思？若是个平常男子或闲散王爷倒也罢了，可他是皇帝啊。
“若如今真是如此，那臣妾怎么还会站在这里呢？”
甄嬛笑意盈盈，把弘历心中因为如懿而起的那一点不快也打散了。
郎世宁不过随口说说，是糊弄她的也说不定，可这如懿竟真的信了。
她也是朕的妾室，怎么问得出来这样的话？还是玉嬛温婉多情，更得朕心。
回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甄嬛见到了海兰。
海兰被封了常在，与身为贵妃的高晞月住在一起，看似是荣幸，实则处处受其刁难。
“海妹妹？”甄嬛略加快脚步，“海妹妹这是要上哪里去？”
“给敏姐姐请安。”海兰穿得十分素净，瞧着比答应还要简朴几分。
然而主要的并不是她简不简朴，而是甄嬛瞧她好像在瑟瑟发抖。
一问起这个，海兰身旁的宫女叶心终于可以有处倒苦水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道：“敏主儿不知道，贵妃处处克扣我们主儿的用度，平日的饭食不好就罢了，内务府冬日的份例她也扣大半了去！这才初冬，也不知道……”
“叶心，别说了，”海兰的声音很低，满是惆怅，“敏姐姐这是要回宫吗？”
月莺在一旁听得很是气愤，立时开口道：“贵妃是主子，海主子也是主子，即便是珍奇赏玩的扣下也罢了，怎么连冬日里的吃穿用度也要克扣？”
甄嬛听着她愤愤不平地说完，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我要不还是把你送去咸福宫喊怎么样？省得你嫌这御花园的人不够多。”
月莺闻言大为窘迫，连连请罪。
“可惜姐姐人微言轻，怕是不能为妹妹挪宫而出力……”甄嬛见她实在可怜，“我瞧着妹妹温和又不争不抢，贵妃怎么会为难妹妹呢？”
海兰闻言摇了摇头，泪水落了下来，“贵妃是主位，她想做什么，臣妾也不敢阻拦……”
“莫哭，这冬日里寒风瑟瑟，万一冻坏了脸就更难受了，娴妃姐姐见了也要担心的。”
甄嬛一边安慰她，一边吩咐月莺回宫取些冬日的衣料和炭火送到咸福宫去。
海兰在咸福宫受了不少欺负，就为了见慧贵妃一面还在寒风中跪了半个时辰，如今乍然受到甄嬛的关怀，竟忍不住泪水：“臣妾……多谢敏姐姐关怀。”
“娴妃姐姐深受圣恩，”甄嬛此刻的确是认真地替海兰考虑，“不如妹妹去跟娴妃姐姐说说，让你与她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