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语中的
事情进展如预期所料，第二天，程末爱便接到锦大教务处的电话，被告知三天内不回去复课，将要按照新规将被取消学籍。
电话那边的人说的平静无澜，机械般地像是在警告一只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此时程末爱正往季落病房走去，一只手提着大清早起来熬的鸡汤，另一只手紧握电话，掌心渗出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想都没想，无比干脆地回复：“好的，你们直接除名我吧。”
昨晚她想了一整夜，就算不被开除，她也准备尽快去办理休学手续。
她行事一向不管不顾，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看似有些鲁莽冲动，但其实每一步都实在是走投无路。
她原本是为了筱依墨才来到这所赫赫有名的学院，这里除了云集了众多非富即贵的人脉资源外，还有它能直接贯穿国外名牌学院的专属优势。
如果没有意外，她可能会在这里扶摇而上，然后前程似锦，过上云端般的生活。
但事实上，这里的一切原本就不属于她，她是时候回到那个阴暗、破败、狭小的地方。
回到现实里，她得想办法赶紧搞钱，她已经盘算着打一份临时工，暂时填饱一家人肚子，如果不得已，她准备打开当年那个尘封的潘多拉盒子。那是母亲临死前留下的一张纸条，也算是给她最后的一次庇佑。
【所以当年她书包里放着的，除了一把绝路中了结自己的小刀，还有一份绝路中暂存的希望。
那张巴掌大的纸条，正中间滑开一排工整娟秀的黑色字体：你可以去这个地址里，找一位姓简的男人——安城漫埠街128号。】
又是安城，冥冥中，她与这座令人心伤的城市似有千丝万缕的缘分。
而这位姓简的男人，应该算是位靠谱的人吧，不然，怎么会让那位清高气傲的女人安心将仅有4岁的女儿托付给他。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敲打在空寂的走廊中，她没心思循声侧目，脚步朝着前方走。
“程小姐，额，错了，应该称没落千金，是吧。”一番阴阳怪气的嘲讽撞击在身后，令人避之不及。
程末爱懒得搭理，她虽涉世不深，但第一次见沐卿清就看清了她的本质，她心欲极高，总爱摆出一副清高自傲的姿态，以此来掩饰骨子里一眼洞穿的那些不堪和卑微。
本质上她们是一类人，现在她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无端挑事，盛气迫人，这让程末爱更是对她生出几分厌恶。
她抬着脚步继续往前走，身后的挑衅却不依不饶：“都说筱程两家世代交好，竟然在你这一代就决裂了，真叫人可悲，因为……” 沐卿清绕到程末爱面前，挑起那双精致的眉眼，“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
程末爱愣愣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沐卿清慢悠悠地双手插进衣袋，鄙夷地看向她，“你一点都不了解季落，他心思缜密，城府颇深，会不顾一切达到他的目的，而你，只是这次目的中一块垫脚石。”
程末爱脸上扯出一丝不以为然笑意，她的确无法推测季落的目的，但是眼前这个故弄玄虚的女人，目的却是很明显。
“我再强调一次，我没有想与你抢季落，与其将这些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如去多做几场手术，毕竟救死扶伤才是你的主业。”。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真相就摆在这里。” 沐卿清扬了扬手里一包牛皮信封，笑得令人惊心，“这些是季家私人侦探流出的照片，看完后，你应该会感慨颇深。”说完，她将那袋信封递过来，耐着性子做出静候之势，像是笃定了对方会接过来。
程末爱盯着那只装满所谓“真相”的袋子，内心稍稍纠结了一下，她明知对方不安好心，也明白那定是一场陷阱，但终究抵不过一句“真相就摆在这里”的诱惑。
她倒是想看看对方耍些什么手段。
她慢慢地接过那些照片：第一张，是福利院一处墙角，她举着冰淇淋依偎在院长大大身边，头顶挂着盛开的木槿和粉色的晚霞；第二张，她抱着书包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程女士后面，那是她第一次从福利院回到程家；第三张，她捏着一张卷子哭丧着脸跑向筱家大门口，惹得一旁的安保捂着嘴偷笑；第四张，她坐在筱依墨的车上，侧着脸深情地看向他，阳光盈满在他们周边；第五张，她抱着双腿蹲在地上，一旁站着微微屈身的筱依墨，他伸手的姿势停在半空中……，她屏住呼吸，飞快且艰难地往下看，一张一张，一点一滴，全是关于她的画面。
这些年，她竟如此袒露地出现在别人的世界里。
“光凭几张照片，就能说明什么？”程末爱将照片重新装进信封里，还回去，故作镇静。
“说明季落早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你，比你想象得还要早，准确点说，这些年他一直在监视你以及筱家那位掌门人。” 沐卿清有些迫不及待地将“重点”引入她的圈地，“人人都想攀附筱家，他也不例外，手握你这张底牌，多少对他来说算是，毕竟，踩着你，如同踩着一条通往筱家的快速通道。”
听完沐卿清一番说辞，程末爱总算放心，“我想你可能是抬举我了。”程末爱不禁失笑，“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有这么重要。”
得益于从小被父母丢弃，一直过着谨小慎微生活的缘故，她对身边人的洞察异于常人，看人的眼光也一向敏感精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利用她、伤害她，唯独那个阴差阳错给了她初吻，好巧不巧成了她老师，奋不顾身救她于绝境的男人不会。
“你什么意思？”这次换成清一脸懵圈。
“我认识的季落，不会这般无聊，也没有这些志向。”程末爱声音裹着坚定，听了这个漏洞百出的“真相”，更是笃定了这场幼稚的骗局。
沐卿清耸耸肩，明显没了底气，“医生永远讲究实事求是。”
“请不要亵渎医生。”程末爱忍不住打断，“我以为像你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不屑于耍这些低级的手段的（之后要为这句话后悔），不过，看在你是他主治医生份上，我不会揭穿你，更不想去深究这些照片的幕后使者，但希望不要有下次，再做出伤害季落的事情，你可知，一无所有的人，是什么都不怕的。”她平静且认真地警告，语气却隐着可怕的力量。
说完，连同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可以为了他如此地义无反顾一次。
这时候，几位外科护士刚好从他们身边经过，几人看看脸色煞白、满眼通红的清医生，再看看一旁无畏不屈的21号病人家属，不约而同的都放慢脚步，生怕错过这场期待已久的“好戏”。
这些天来，21号病床患者早已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焦点，长得帅气干净，又幽默风趣，还经常给她们点各种外卖，自是收获了一大把姑娘的芳心，就连平日里清心寡欲的清医生，有事没事都爱往他那里跑，并且包揽了本该属于护士完成的一切工作，大家对此咬牙切齿。
倒是那位病患家属，与他显得比较疏离，到点来，准点走，规规矩矩跟上下班打卡一样，两人相处十分随意轻松，偶尔带着着些调戏打闹的小暧昧，但也没有明显的亲密举止。
一对还没有确定关系或者还处于发展期的准恋人，大家对此深信不疑。
今天，想必是清医生有些越界了，家属忍无可忍终于爆发，所以，两人走廊上开始了这场剑拔弩张，大家终于如愿以偿地等来这场“战斗”。
此时的沐卿清努力克制内心翻涌的嫉恨，她盯着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孩，骨子里却有着她无法企及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她故作轻松淡定，却不自觉地提高声调，像是宣示主权，“程末爱，收起你那副仁爱之心，你才认识他不到2个月，而我却与他相识了整个童年，你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护他。还有，纠正一点，我不但是她主治医生，而且，很快将成为他的私人康复医生”沐卿清轻轻地凑近程末爱耳边，语调轻佻暧昧，“专属的。”
一语中的，她的确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去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