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忆里的那些时光（3）

    读者老爷们，请原谅我三章的絮叨。很多东西不是因为离开，你不会回味。正如安置期间偶尔午夜的醒转，房内清辉似纱，把书房照得空明，倒一杯水坐到窗前，这样的情境内，人是不是应该把所有回忆里的有鲠在喉讲出来才好更好的把故事讲述得波澜不惊呢？前面已经讲了太多在环岛东路里个人的失意、现实军旅的无趣，也捎带了一点敬意，对于那些诸如杨猛猛哥这样，在部队极其压抑生活下不单自己怀抱星辰大海，还愿意在花心思做一些体制内看来无用功但却能辐射带动内部的人也去怀抱星辰大海的干部。

    至少有这样的有志之士，也很庆幸环岛东路作为国家武装力量检验的标杆，多年演训场打出名堂的佼佼者，类似猛哥这样的干部还很多。能够带着全网甚嚣尘上“踏平环岛路，活捉xxx”的热度，不去急功近利选择迎合上级，踏踏实实做好自己，在当今浮躁社会上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当然为老单位摇旗点赞从来不是我写下这些的初衷。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够让大家看到很真实的一些来自部队，来自基层，来自失意或者得意的回忆，以一些可能站位不是那么高的小人物的角度。站在他们如何挣扎、如何迷茫如何面对自己风中草絮的命运试图在环岛东路这样平台扎根，以及一部分这样的人，再经过怎样彷徨或者思虑取舍后，坚定自我实现价值的故事。英雄不是长存在于官媒刻板刻画的模板上的，他们也是凡人，也有着自身的瑕疵、恐惧、取舍，而让他们流传下去的是他们走上某一刻光荣的觉悟、亦或是恒久不变的坚定。举个不那么光彩的例子：

    我的老单位四营。在秣马厉兵的建设途中就很是命途多舛。比如在环岛东路接受整编后，四营作为大单位成立，发生第一起亡人事故的后进单位还曾被旅首长亲自挂牌督管过。那段时间，四营就像家里突然走了霉运干啥啥不顺，又整天被父母提溜的“老小”。出事之后搞组建仪式，连跟上级提一个营训都只小心翼翼的列出个“列队站中间，战斗冲在前”如此“中正平和”的口号。如此遭遇，搞得本来在上级面前就木讷寡言的老营长更是没有办法。指挥打仗训“刺头”他在行，调教主官抓训练他擅长，耐得住寂寞去一点点修补营队的荣誉，努力从上级文件和会议精神的“无声处”听出旅队下步工作的“惊雷”，拼命向旅首长展现一个“知耻而后勇”的单位形象的任务就只能 落到了教导员孙永峰的头上。

    孙永峰，老孙头。一个在战士们眼中也很温和，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的人；一个在部队这种单纯又复杂，人情反复又纯粹热烈的地方始终心有定见，面对很多难事善于抽丝剥茧，凛然超越的人。一定程度来说他面临的困境一如明朝崇祯年间——营队上下到处存在问题，到处都需要救火。但能打的，能用的人就那么几个。偏偏还因为整编后干部积压严重等诸多现实原因丧失了工作积极性。崇祯皇帝面对这样的难题只能留下“诸臣误我”的遗言；最后倒吊在了煤山歪脖树上。老孙头不是崇祯，从后来他的作为来看他反倒更像万历年间明朝首辅申时行——颇有“宽厚待人，调济折衷”的风范。毕竟政治工作就是做人的工作。既然营队处于低谷缺乏样板，我就是样板。既然干部队伍觉得自己资历老，没前途，玩躺平、混不吝不想干。我就“会做媳妇两头瞒”——对上我维护下面的权利、形象，对下容忍很多干部因为失意带来的怨气、不开心。而居中，一个副团职教导员，用条例里列出的所有内容规范自己的日常言行，而且只是要求自己。谁能够在副团以后去饭堂的路上还保持着新兵队列的标准呢？哪怕这样的事只是“演”给全营看，八年，我都达龄离开了。他还在“演”。

    据老孙头说他自己的履历：说自己一路走来都是笨鸟先飞，他家境不好，考了一个好分数但只能根据家庭情况选择有补贴的国防生，毕业之后不温不火，副连到正连用了五年，之后的每一步便比别人都慢很久。更多的时候他总是自嘲他作为一个管干部的党委书记，在晋升这条路上没有什么成功的经验分享，失败的教训却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但是他最值得分享的东西只有一条：本分，不焦虑。

    是啊不是所有的营训口号都能像“杨根思”连的三个“不相信”一样豪情满天，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资质，经历过生活漫长的考验和腐蚀后还可以像九连一样把“做了不起的自己”的专注、理想和骨气保持到最后。十八岁的时候都希望自己可以是雄才绝艳的张居正，历经世事后发现自己做到最好也好不过朝堂庙堂之间“和稀泥”的好人申时行——苦心支绌尚能做出功业令上下满意，也需要一个人的良善、笃定。老孙也给了我们一个大部分普通人都可以做到的样子，那就是本分。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在认识到生活的本身，褪去最初的激情之后，依旧故我。用最大的善意去对待每一个人，做到我能做到的每一件事。老孙头和其他很多主官相比少了自我设计的谋划，少了长袖善舞的上下协调，也少了工于心计的漫天画饼。但他敢于让我们看见他的无奈，而在这无奈中又一一目睹他的坚持、他的努力。我想不到用怎样的雄健的诗文辞藻去形容这样的平凡和真挚。因为平凡和真挚远比故纸堆里那些向首长标榜自我功绩的四六句来得珍贵。所以我用八年听懂了四营：一个天赋平平，时常会低落，但还是执拗的想要站在排头、中间的自己——“列队站中间，战斗冲在前”。敬四营每一个不善言辞，不为天下先，却依旧站好队列，盼望冲锋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