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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摸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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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如今的新青年们,选择入伍究竟内心抱着何种心境,按照如今社会结构而言。入伍也许只是人生走向选择的一种。我之前在回忆里很爱谈草根的迷茫,是因为有时候人生的玩味性在于它存在于你每一次漫不经心或者远筹帷幄的选择中,也许在古代称为玄学的东西就是大概率掌握你选择的趋势,从而看穿你的人生。而草根的迷茫则是因为大多数需要选择的时候,没有办法试错,父母的经历在某一时刻开始也不足以为你指导。

    比如站在军分区面试的我,彼时脑海中完全没有未来的轮廓。而社会经验多一些的父母也只能是站在他们的层面觉得报考军校,能提前批次录取便是多一次命运的选择,况且军校毕业后的待遇完全满足了他们那个时代对于稳定的执念。有时候真的不能怪罪老一辈人j对编制、对铁饭碗的执着。他们几乎都经历过一个挨饿受冻的年代,大多数情况只能靠自己生生趟过来。尊严、理想、情怀在物质没有充沛的时候是不配提出来的理念。所以那个年代的团结感很强,因为弱小,所以习惯联合,从同样寒微的伙伴聚集交流中试图扩大自己感知世界的程度。

    没有单招特长,没有达到重点大学毕业热门专业分数线的能力,实现教育改变阶层的可能,当然自然家中亦无余资,足以有自我运营某一行业的可能。军校成了我这类高不成,低不就人员尚好的选项。毕竟从家庭角度考虑,这是一个好的平台至少下限不低,通过他延展出去你的人生经历,也许就是实现阶层上升的合适解。当然这中间究竟会经历什么,你只能依靠十八岁时候“自古华山一条路”的狠绝去趟,亦如你的父辈走到今天一样。

    所以在这样的选择下,我也就踏上北上列车,从筑城湄水辗转到了庐州。依稀记得刚到庐州炮院报道时。班长是一个姓杨的士兵提干学员,后来也是我的新兵班长。那个时候的士兵提干学员,大多都以武见长,挟义武奋扬的威烈意气,一拳一脚立下满满的军功方才提干入学。相比之下,我们这样高考入学的青年学员自然如同稚子。简短的数语便交代完我们新学员注意事项和接下来要干的工作。等我到去队长屋子注册完毕,上交完个人手机,领好个人被装,整理好个人内务坐下休息后。看了看四周我的战友,他们眼睛里同样是对未知军旅生活的茫然。

    庐州炮院,这所后来占据了我四年青春的兵种院校坐落在庐州黄山路上。两千年前,曹操手下五子良将中的张辽便是在此地和孙权奋武厮杀,鲜血弃尸使肥水为之不流赢得了威震逍遥津、庐州小儿闻名止啼的身后威名。两千多年过去,三国时代的豪烈之气在炮院余风尤烈。从前老兵总是调侃“紧步兵,松炮兵”,虽说庐州炮院培养目标是炮兵初级指挥人才,可主管训练的张副院长似乎更精诚于将我们炼成“许三多”式的特种人才。于是从新训开始,模仿特种部队各种体能训练科目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我们这帮刚脱离地方青年身份向合格军人转变的新学员头疼的问题。说起这个老副院长,如果我之前的形容会让你对他有一个张飞的印象的话,我想真的不是这样。陈寿《三国志》里形容周瑜是“性度恢廓,雅量高致”,“曲有误,周郎顾”。酒过三巡,还能听出乐队演奏是否准确,你说厉不厉害?老副院长在我心中其实就是这样的形象。怎么说呢,老头除开喜欢转训练场,对我们的训练尤为严苛外是一个特别有雅量人。他喜欢摄影,闲时出去采风居然还能拍到ufo然后以副教授的身份上当时庐州电视台去讲解分析他拍摄的ufo在空气动力学上是如何如何了不起。他喜欢书法,那时候全军还没有下禁酒令,周末会餐酣畅豪饮后写的沁园春被后来去我们学校做书法讲座的专家评价有“金石之气”。他喜欢养花,会自己弄一些花卉作花圃。他的花圃就在院内天鹅湖畔与天鹅湖周围的植被毗邻,也不弄个标识。以至于后来全院卫生大扫除让我们队出公差去天鹅湖拔草时,对于周末休息时间被薅过来拔草颇为不爽的我们,索性假装不知道,除草的同时三两下顺带一起帮院长把花卉也拔了,老头心里为此还郁闷了很久差点气出病来。也许是老战士出身,老头对于作风和过去部队的优良传统特别看重,我还记得当初我们队的口号就是从他训词中摘出来的“作风就是形象,作风就是士气,作风就是战斗力”。开饭时便是震天响的呼号。老副院长对于体能的热爱和对作风的执着要求甚至深深影响到后来我们学员队的队长。也跟着响应学院“人有特长、队有特色”的要求为我们制定的特色之路——他固执的将我们队特色定为五公里,要求我们每周五个五公里,雷打不动风雨无阻。那些年这样的故事在任职后和同一届是炮兵专业其他院校的排长交流后,庐州炮院“五公里特色队”可谓声名远扬。

    那个还能称为青春的年纪,那个体能训练服胸口上还印着我们队徽——虎头的时节。写到这儿,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慢慢叙述起往事似乎开始唠叨起来。当然我也可能只记得个大概。刚到军校,新训的时候一般都管得很严,除了训练基本百无聊赖。于是每晚睡不着打发时间的方式就跟特工一样,一般是当时的homie胡广悄悄带上门,旁边跟着蔫头蔫脑的孙鑫、黄林贵来三班敲一个三长一短的暗号叫我一起到厕所抽支烟。庐州的冬天一向很冷,所以即使披着被子躲在厕所隔间,我们仍然被冻得瑟瑟发抖。走出厕所时,八九不离十会撞见拿着mp4一脸猥琐的徐峰森从学习室出来。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如果没有看到徐峰森在空间里新发的照片,我都快忘了这个猥琐的男人当年新兵入伍时在我们队还是以才子著称。我都快忘了这个戴眼镜的小矮胖子作得一手好画,还能完整的背出红楼梦里的葬花吟。说道森哥,这儿就多插几句。徐峰森,虽说此人带着眼镜胖乎乎的脸给人第一感觉就是猥琐,但毕竟出自湖北黄冈中学。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些奇淫巧计傍身的。从小到大,我看书总体来说算是野路子。经典名著也看,网络快餐小说也能堪堪去读。可森哥不是啊。他是正规科班出来的。即使新兵强化训练我们都累成狗的时候,这厮在训练间隙表演才艺的时候还是可以牛皮哄哄在教练班长面前完整背完杜工部的《秋兴八首》。这种能力我只在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那个“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寻欢身上看到过。于是对他我是诚惶诚恐。连讲话都十分小心,引用东西来,生怕哪儿不对,被他瞧出我是野路子半路出家。

    记得又一次看到这小子上自习时画了一张很是工整的美女侧影。于是我搭话:“森哥,是不是最近生活困难,要靠画这种画片来补贴家用了?”没想到那个时候的森哥一改平日里的嬉笑的范儿。原来森哥早些时候喜欢过他们高中一个一米七零,吹得一手好长笛,女神级别的女孩。可惜老天对他这种文人骚客始终是喜欢玩弄的。就差那么一点,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明明一往而深,可森哥喜欢的女孩还是在他念军校的时候被其他男生给追走了。感情这种东西,迟一步就迟一步,你是天王老子也没办法。后来森哥画画就喜欢题一些骚情的小诗。至今我都还记得那句彳亍徒思量。这么多年后,我看电影《匆匆那些年》之后第一个映像就是森哥就是那个乔燃——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这样一个遗憾的森哥那个时候我没懂。后来我经历过就懂了——虽然你冲着梦里的女孩跑去却最终止于这样那样的遗憾。但你最终仍旧可以享受安宁和快乐。无论时空间里她曾走过的山水还是她留下的光影。总有一天会带着刻意的巧合去重逢。春天,开放了杨花朵朵。很美,终于追逐着她的背影到达她曾到过的地方。终于在时间的洪流看到她留下过的痕迹。她是我的,不是我的。我都喜欢。

    回到现实,此时此刻,我正坐在家中书房,坐在惨白的月光下。念及旧事,深揣了怀念。曾经豪情漫天,嬉笑玩闹的我们后来也四散到了各自的岗位。有趣的是我始终记得军事管理课上,教员讲布里丹准则时提到过一个案例,这个案例被引申过许多版本,也难为过很多处于热恋的情侣。说的是茫茫大海里,你驾着一只只能载一个人的小船。这个时候你发现你的前方是你的孩子,你的左手是你的母亲。右手是你的爱人。他们都在向你大声呼救。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选择谁。看到这儿,你也许笑了,以为我这个话题是不是突然离题万里。其实我是想说,教员说过布里单准则是:真正的逻辑不是在对和错之间选择,而是在对与对之间选择。

    是啊无论是人生,爱情或者是我们正经历的其他。我们始终如同中国传统谚语中的盲人,在自己的感知中摸索着心中的大象,悄悄的做出我们的选择。有的人摸出来是自己喜欢的样子于是愈加热爱,有的人摸出来的样子是岑寂因而陷入沉默,还有的人听着旁人指点,按照别人口中大象的样子去摸索,却因为自己摸出来不是那个答案而惶恐。可是不管怎么样摸象的过程也是你我的人生,我们活这一次,也没有所谓的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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