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龙虎山
道衍问道:“既然这群人如此随性,行踪不定,我去哪里接触他们呢?”
老者道:“在龙虎山。”
“道教祖庭?”
老者点点头,说起这龙虎山,还有段趣事。
多年以前我很想去找找高人问道。正好有机会去龙虎山上走一遭,便顺便想去看看龙虎山到底有没有高人。
上了龙虎山,观赏了道家的道观盛景,非常有感觉,我认为,这个山灵秀氤氲,非凡山也。山里面一定有世外高人。
于是我向后山走去,走不了多久,忽然听见一阵歌声,那歌声唱道,无量天尊天外仙,老君弥陀共云天,一花一剑一拂尘,一炁玄明万物先。
我听这个歌词,有点意思,想必是位高人。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采药的道童,一边唱歌一边走路,我上前拦住口称神仙,道童笑道,你说我是神仙,太抬举我了吧。我温饱衣食尚不得周全,哪里敢称神仙?
我说你刚才唱的歌,有仙气啊。
他笑着说,你说这个歌啊,是后山守山人老李头教给我的,他倒是像个神仙,你不如去访访他,或许有点收获。
我一听非常感兴趣,就求这位道童带路。
他指着一条小山路说,你自己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看到很多松鼠的地方就是了。
我便和他告辞,走进这条山路,一路上只能够容得下两只脚的宽度,两边尽是松柏翠竹,樟桐桑榆,一缕天光从树荫上射下来,斑驳的光影,让我越走越是迷糊。
忽然间,只见前面七八只松鼠上下飞窜,我再往前,松鼠越来越多,一棵树上差不多十几只在走动,这奇景十分罕见。
前面终于见了空地,一座砖瓦房显现眼前。一个大约五十左右的长者,胡子拉碴,坐在院子里烧火煮茶。旁边两只猴子恭恭敬敬侍立,我走了过去口喊神仙。
那两只猴子见我,立刻飞奔而来,就要动手。
只听得那人一声喊,抓耳、挠腮,不得无礼。两个野猴居然就不动手,摇摇摆摆叽叽喳喳押送着我前去。
我行礼道,您可是李先生,他笑着说,不要客气,不要来这一套俗礼,叫我老李头就好。
他热情请我坐下,叫抓耳挠腮去屋里拿出一个茶杯来。给我倒上刚煮好的茶。
汤入喉间心碧绿,周身犹如月笼沙,品过此杯方外茗,不理人间糟粕茶。
我大赞好茶好茶。
老李头笑道,别夸张,我这里只是山泉水甘冽一点 ,茶叶是山上种的野茶树,抓耳挠腮去摘来的,他俩摘茶参差不齐,好坏不分,糊里糊涂一把抓,并没有什么特别。
我说我喝过许多贵茶,却没有这杯茶这么好喝。
他说你在富贵温柔乡里混久了,混麻木了,偶尔到了山野朴素之地,一下子解放了味蕾,仅此而已。
不是我的茶好,而是你的味觉喜爱攀缘价值,嗜好奇味、早已是一条红尘浪荡之舌,烟火气熏太久,自然觉得我这里的茶好喝。
我当时觉得他说的太妙了,脑子里觉得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他道问来无妨。
我第一个问题就是,佛与道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他说,佛与道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只有门路和表象的区别。
我不明白,这不是两个学问吗?或者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修行方法吗?
他解释世人看万物,各有其象,世人要修行,也必然各有其法,圣人出世度人,以无为法而有所不同,无为法是不二的本质,不同的是门路,表象,方法,表达。
这是一种慈悲的迁就,张三适合听佛话,就用佛话说给张三听,李四喜欢听道语,就给李四讲道语。
等到张三李四都入门上道了,他们自己也都懂了,原来这些都是殊途同归的。
有些人觉得道家比其他都高级,这是偏执,有些觉得释迦比所有大圣都彻底,也是偏执,老子也好,释迦也罢,大家都是站在零点的那个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
我疑惑为何说站在零点呢?不应该是站在巅峰和终点吗?
他说哪里有个巅峰可以站得住,又哪里是个终点,本来就没有起点,当然没有终点。一切只是个零点。他们都在零点,就是无极之乡。
无极之乡,随缘生发,随缘度众,于是释迦随古印度的缘法,阐发佛法。老子随中华大地的缘法,阐发道德,比如达摩,从天竺到中国,就随中国的缘法,大兴禅宗。
这些人并没有设计什么,刻意要搞个什么教派宗门啥的,都是随缘就势把事情办了。
但是,演化下来,门派和体系自然就成了。道家有道家的体系,佛家有佛家的体系。一个人要去学道,进了他们二家的体系,都得遵循他们的门路路径,虔诚信任,一路上去。
比如道家看似注重性命双修,佛家又何尝不是呢?比如佛家注重空性唯心,道家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是文字所用不同,表达不同而已,为张三李四王五都能各自看懂。
佛道都是彻万法根源的大道,他们两家都超越了宗教,是人类可以藉由此通达生命真相,回归本质的伟大学术系统。
本质上,两家都有诠释地极其精彩透彻的经典,道家一本《道德经》已经足够,佛家更是无数经典,如能读懂,你会慨然感觉到,这才是人类的伟大文化,其余不过空花水月而已。
我说有你说的这么神奇吗?你会不会夸大其词了。
他讲,我并没有夸大,我们生活在世界上,其实人有一个共同愿望,就是搞清楚世界和生命的真相。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是这么的神奇,这个生命是这么的神奇,但是我们都无法搞清楚为什么,也无法掌握和回归,无法触及到。
这就是为什么宗教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