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承诺
“等你眼界再宽一些的时候，就会发现超凡者的六大体系的本质皆是两对应，武道对异能，精神对秘法，御者对机械，一者向外索求，一者向内扩张，宛如一张硬币的两侧，就连所谓的暗韵提炼术和暗韵共鸣术也只不过是一个整体的两面罢了。”
“一阴一阳，互为表里吗？”
“对对对，乖徒弟形容得非常恰当，我近些年来读了一些你们地星人的古代著作，最喜欢那句，夫万象森罗，不离两仪所育，百法纷凑，无越三教之境，和我的所思所想简直不谋而合呀，哦，对了，我刚改出来的那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版的《千星恒酝归一法》，就改名叫《森罗诀》好了，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喂，老头，你要不要这么随便啊？”
“小问题，小问题，哈哈哈哈……”
想到那个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再窘迫困难也永远乐观开心的蓝胖子，眼眶微红的姜北海也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森罗诀》每一层都需要解析一种基因，第一层自然就是修行该法门之人的本身种族，对于姜北海来说也就是‘人’，这个除非重新投胎，不然无法更改。
而之后，对于需要解析，以凝练森罗珠的基因就不能那么随便了，而需要用心筛选。
理论上越强大，越强大种族的基因越好，凝练出的森罗珠加持于己身的力量就越强，对暗韵的共鸣效果也越好。
像人这个种族，既忍受不了过高的气温，也无法在低于零度的环境中长时间生活，更别说忍耐宇宙间的真空极端环境，按照星际间的划分，连一阶生物的标准都远远够不上，更不要说同那些宇宙贵族，天顶种族相提并论。
姜北海的老师莱因哈特出身于星际间有名的高级种族，出生时就能拥有等同一阶精神师的强大精神力，起点可以说是非常高，足以秒杀星际间九成以上的智慧生命。
只不过他是三等民，也就是奴隶之子，一切只能靠自己，虽然后来被选中成为斗士，还开创出自己的暗韵提炼术，可修行《森罗诀》时，正好是他生活最窘迫的那段时光，所以第二颗森罗珠，他在逼不得已之下只选了一种二阶具有快速再生能力的普通生命。
二阶生物，对于一些原始星球上的生命来说可能是一场可怕的灾难，足以造成上万智慧种的死亡，可对于一位地位崇高的逐星斗士，一位立志攀登至那星空最高处的武道家来说，等于自断前程，事实上后来他也确实因为这一时的仓促决定而后悔终生。
按照推论五层才是终点的森罗诀，莱因哈特这个开创者也只修行到第三重的境界。
他的第一颗森罗珠是他的本族，也就是秘灵族，第二颗森罗珠解构的是一普通二阶星兽的基因，但是第三颗森罗珠，却机缘巧合解构了某种已经灭绝的游星王兽基因。
靠着第三颗森罗珠的加持，莱因哈特从普通的竞技场死斗士，一路逆袭，最终成为了一名地位崇高的逐星斗士，甚至在一众三阶逐星斗士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只是因为乱管闲事惹上了不该惹的仇敌，而自身又因为之前走了捷径，导致第四颗森罗珠迟迟凝炼不出，卡在在四阶星主的大门之前。
因为自己就吃过这上头的大苦头，所以莱因哈特坚决不允许姜北海重蹈他的覆辙，哪怕姜北海说他可以去星网上求购三阶星兽的血液。
莱因哈特在发现姜北海已经修成《森罗诀》的第一层，并开始偷偷修行第二层的时候，就撂下一句话，消失不见。
可惜最后回来的只有那把断掉的长刃，那个爱开玩笑的蓝皮胖老头再没有回来。
轻轻抚上那把断掉的残刃。
这把兵器据说是老头小时候在乞食的垃圾堆里捡到的，原本就是把断刀，只不过后来老头带着它一路杀出母星，一路杀到星空，重铸过不下百次，意义非凡，所以哪怕老头为躲避仇家落魄至此，身无一物，也不曾亏待了它。
不曾想，如今竟又断了。
“斗士又如何，逐星斗士又怎样，至高无上的权利，富可敌国的财富，祸国殃民的美人，美食佳酿，稀世珍宝，还是那传说中足以让人青春永驻的不老魔药，你说只要我加入了繁星竞技场，都能在那里找得到。”
“可是老头，这些我都不稀罕啊……”
“你说心有所求者，才有足够的动力前进，才能攀上那穹顶的最高处，这些天，我想了又想，如果非要找个前进的理由。”
“一个答案，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掩去哀伤，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姜北海一把握住那柄被供奉在灵位前的残刃刀柄，将其拿了起来。
“繁星竞技场的测试我会参加，还会活着回来，老头，您放心去吧，我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么毫无价值的死掉，也不会让你的传承在我这里断绝。”
老头的牛皮虽然破了，但他却没有说谎，因为他真的为他带回了游星王兽的血液。
所以他也绝不会食言。
所谓星兽，指的是那些光凭自身强悍的生命力就可以短暂在星空里存活的强大兽类。
兵兽，高级兵兽，兽王，实力分别对应斗士的前三阶，而非一般超凡者的前三阶，同阶超凡者在不用外物辅助的情况下，实力要远逊色于同阶星兽。
而王兽，是指那些达到了四阶，强大到光凭肉体便可以横渡星空，游走在诸星之间强大而危险的生命体。
这些星兽中的佼佼者，也被叫做游星之兽，而老师为他带回的更是游星兽中的王者，‘地祇天使’的宝血。
就藏在这断刃的裂隙之中！
姜北海一手握残刃，一手指向森罗珠，盘旋而坐，开始尝试解析这份游星王兽的宝血。
“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三层镂空的森罗珠滴溜溜转得飞快，一个若隐若现的繁体古朴的‘誠’字已经快要消失不见，只见荧光湛湛的森罗珠嗖的一声钻入江北海的身体之中。
它们本就是一体，只不过一个之前潜藏在肉体之中，又被《森罗诀》强行以肉眼可见的概念被抽离出来，化为实体，反复进行解析，理解。
此时此刻，一种天人合一的圆满感觉浮现在与森罗珠重新相合的江北海心中，他自知这种感觉不过是在‘誠’字森罗珠加持下而产生的一种幻觉，就像是被吹起的气球，看似体积扩张了百倍，其实内部空空如也，江北海连忙收拢心神，尝试与暗韵共鸣起来。
一寸，两寸，三寸……
姜北海周身的暗韵波澜还在稳步扩张，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这一幕若是让负责指导家族子弟的七叔姜志才看到的话，一定会惊吓到下巴脱臼，连身为三阶武道家的他最多也不过是与暗韵共鸣三寸，而族中最优秀的江北玥，现阶段也只有一寸半。
暗韵是震动，是光辉，也是能量，它无处不在，也是构筑起这片恢宏世界必不可缺少的一种基石，不只是超凡者，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暗韵。
不过人身上的这份暗韵与星球本身的暗韵，与太阳的暗韵，与宇宙间多如繁星的星体暗韵而言，渺小如尘埃，微不可闻。
在自己的声音尚细若蝇蚊之时，不如合流，加入这天外的大重唱。
想起师父的教导，姜北海不断调整自身的暗韵，正常来说每个人都独一无二也无法改变的暗韵竟然真的在一点点产生变化，这就是《森罗诀》的强大之处，凝练出本族森罗珠的姜北海对‘人’这种生物的生命本质理解已经达到一种极为高深的地步。
六寸，七寸，八寸，暗韵的波澜一直扩张到姜北海周身九寸的范围，才堪堪停住。
超凡者与暗韵共鸣产生的波澜是一名超凡者潜力最直观的体现，当然这个波澜的产生因素有很多，比如说修行的暗韵共鸣术不同，超凡者的阶位也会产生影响。
如江北玥这样标准的家族天才，极限压制的一阶修为，可以轻松通过地星联四大斗技场考核，连最难的繁星竞技场也有最低一成通过几率。
而她修行姜氏秘传的暗韵提炼术产生的暗韵波澜才一寸半。
七叔姜志才能做到三寸的暗韵波澜，但他的资质远不及姜北玥，只是因为他是三阶的武道家，自身暗韵本质远超低阶超凡者。
而同为三阶武道家的家主姜德辉，却能轻松做到九寸波澜，个体上的差距，在成为超凡者之后不仅不会缩小，反而会进一步拉大，这就是普通斗士与逐星斗士之间的可怕鸿沟，宛如两个物种。
九寸暗韵波澜，也是‘人’这种生命的上限。
古往今来，只有同行者，而无超越者，哪怕是姜北海的爷爷，在地星联盟里堪称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一批顶尖斗士也不行。
再往外扩张一丝，就是另外一重境界，已经‘非人’，也是赤山暴君姜德辉追求了一生的那个至高境界。
而这，就是以姜北海往前十年修为不得寸进的可怕代价换来的。
《森罗诀》解析生命本质的过程，是如抽丝剥茧般重复构筑基因的过程，虽然这个过程每时每刻都发生在人身体之中的每一个细胞之中，但肉眼不得见，人们也自然也无法直观理解生命本质的运转过程。
将自身的每一个基因全部剥离出来，不损分毫，无一丝谬误，就能凝练出森罗珠来，但这只是《森罗诀》的第一步，也就是修行的门槛。
这一步，姜北海十年前就做到了，而且不仅是他，姜北玥也同样做到了，只不过后来，一人因为家中的变故，思想上的转变，坚持了下来，另一人则很明智地放弃了这门特殊的暗韵提炼术。
一念即成，一念即合。
能心随意动，随心所欲的召唤出森罗珠，才算是真正修成了《森罗诀》的第一重，而以姜北海的资质，这一过程也足足花费了十年的时间。
修行《森罗诀》，需要反复不间断地剥离出自身基因，这是一个极度耗费心力的过程，姜北海第一次成功凝炼出森罗珠，足足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
而在重复解析自身生命本质的这个过程中，因为自身基因的不全，会导致自身暗韵不断产生波动，进而无法控制自身暗韵，与大世界的暗韵进行共鸣，也就无法正常修行暗韵提炼术。
所以七叔姜志才说这门暗韵提炼术不适合地星人族修行，毕竟以地星人族的寿命，又有几个十年可以拿来浪费呢，更何况这才是这门暗韵提炼术的第一层。
对于一名出生大家世族的精英子弟来说，三岁到十七岁，正是进步最快，与同龄人拉开距离最好的时间段，同时这也是一位以斗士为目标的超凡者打下坚实基础的重要关键节点，哪怕是一天都不应该浪费。
而姜北海却在这上面耗费了最重要的十年时光。
自甘堕落，性格软弱，还保留着可笑的天真，这是姜北海这么多年来听到过最多的评价。
有人是怒其不争，有人是幸灾乐祸，更多的人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还有什么比起践踏一位之前高高在上，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子更令人满足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姜北海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个家的真正样貌，也认清了何谓，家人，又何谓，朋友。
他也是第一次产生了离开这里的想法。
而这，正是他选择坚持修炼《森罗诀》的第二个理由。
只有他先放弃自己，红峰姜氏才会放弃他，他才有机会逃离这个‘家’。
而不是像他父亲那样，哪怕成为了逐星斗士，也摆脱不了家主，他的父亲，赤山暴君姜德辉的控制，最终只能远离地星联，背弃血亲，脱离家族。
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因为家族的决定，他必须要参加下个月举行的逐星斗士筛选赛，而以他现在的实力，十死，不，应该是给他一百条命都不够用。
哪怕已经成功修成森罗诀第一层，凝练出第一颗森罗珠的他修行速度是所谓天才的足足九倍，甚至整个姜家只有姜家家主，伟大的逐星斗士姜德辉能与他相提并论。
可是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什么潜能，什么未来，统统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想办法在号称是星际天才屠宰场的逐星斗士筛选赛里活下去！
这是姜北海现在脑袋里唯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