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群狼环伺
蒋太医从药箱最底层的抽屉取出笔墨和纸张，写好方子交给青黛。
青黛接过后，立刻着手安排人准备。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蒋太医见状，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地将脉枕和纸笔放回药箱。
这时候，尔容端了一碗姜汤过来，“今早匆忙请您过来，劳烦您了。天气湿冷，喝碗姜汤驱驱寒。”
蒋太医有些惊讶，转而乐呵呵地接过，“多谢。”
等他喝完姜汤，尔容又招呼侍立在身后的元庆上前，“蒋太医，您的鞋子湿了。元庆手上是他备用的鞋袜。若是您不介意，就暂且换上。”
元庆递上鞋袜，小声道：“都是全新的，小的还没穿过，就是不知道是否合您的脚。”
蒋太医：“那真是多谢了。鞋子湿着是不大舒服。”
元庆抿嘴一笑。他原本还担心蒋太医会嫌弃呢。
“那小的替您换上。”
说着，元庆就半跪下去脱蒋太医的鞋袜。
蒋太医摸了把胡子，顺着对方的动作翘起脚。
换上新的鞋袜，确实舒服多了。
蒋太医动了动脚趾头，大小也刚好。
他瞧了一眼尔容，处事如此妥帖，不愧是能得德妃青眼的宫人，只是不知为何会被派遣来照顾叶世子。
这可不算件好差事。
心里这般想着，蒋太医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只口上又谢了一次。
尔容垂着眼，双手交叠于腹前，“不敢。您的鞋袜等烘干了再送来，劳您稍候。”
说罢，她唤了一声“元庆”。
元庆会意，动作飞快地抱起蒋太医的鞋袜，“小的这就去。”
等他走了，便只剩下尔容和蒋太医面对面。
尔容扫了一眼四周，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无人注意这边。
她收回视线，目光盯着地面，“……蒋太医可否给句准话，叶世子的情况到底严重与否？几时能够大好？”
她本不该问。
但十三年了，离她十二岁采选入宫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按照规定（承平元年初定宫女年过三十岁者遣出，承平十六年复定宫女年至二十五岁俱令出宫，遂为定制。），再十多天，她就年满二十五，可以外放出宫了。在这节骨眼上，她不希望出现任何岔子。
但现实却由不得她。
不安和紧迫感终于让她失了原有的分寸。
“不好说。”蒋太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几时能好又如何说得准？老朽只能说会尽力而为。”
“是奴婢失言。”尔容知道是自己着急了，敛去眼中的失落之色，低头致歉。
叶辰星居住的长生殿，处于东宫与内朝之间，是承平帝登基之前居住和办公的地方。
可见，承平帝对他的宠爱，比之亲子还要更盛一分。
因这方位的缘故，叶辰星病了的消息，最先传入的是太子萧钦昱的耳朵。
思虑再三，萧钦昱还是拿不定主意，便召集门客商议：“孤听闻辰星表弟抱恙，孤是否该前去探望？”
“损之以为太子殿下应当前去，而且越快越好。叶世子圣宠正隆，眼下正是同他交好的天赐良机。”
最先跳出来的是个三十出头、面白无须的男子，名为方损之。
前两日他才被举荐入东宫，今儿算是头一次被太子正儿八经地问询。
观其面貌倒有几分文质彬彬，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却功利得很。
萧钦昱有些不喜地皱了皱眉。
座下一人瞧见太子的脸色不对，立马站出来道：“方君此言差矣。殿下仁厚，想要探望叶世子之心自然纯粹。
但就是有汝这般汲汲营营之辈，殿下才担心被旁人误解。”
说着，他瞥了一眼涨红了脸的方损之，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然后拱手继续道：“不过殿下无需过于忧虑，陛下圣明，必定明白您此行只是出于对叶世子的拳拳爱护之心。”
萧钦梧面色稍缓，“这么说，徐先生也同意孤去探望辰星表弟？”
徐达：“兄友而弟恭，君惠则臣忠。殿下当为表率。”
“不妥。”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出言打断。
他两鬓染霜，八字眉倒撇，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陛下此前下令，无他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打扰叶世子修养。
殿下不如先问过陛下意见，再做决定。”
听了这话，萧钦昱脸上果然多了一分犹豫。
“严先生怕是多虑了。”徐达微微一笑，“此前叶世子伤重，陛下才有此口谕。现下已过半月有余，且某听闻昨日瑞王就到过长生殿。
难道瑞王去得，太子殿下反而去不得？”
“瑞王怎能和殿下比？”严从实一脸苦相，“多少只眼睛盯着殿下，小心无大错。”
“严先生年纪越长，胆子倒是越发小了。”
“就是。”方损之附和道，“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
“非我怕事。”严从实面相愈加愁苦了，“陛下膝下十一子，除了殿下，还有两位年纪尚小的皇子留在宫里，其余八位都已封王，出宫立府。
大皇子越王近些年来性情越发狂悖，失了圣心，但贵妃在陛下面前尚有几分体面，其兄又统领左右骁卫，不可小觑。
三皇子瑞王常年游历在外，看起来洒脱不羁、无心帝位，但到底是嫡出，不得不防。
四皇子靖王如今在户部当值，表现中规中矩，但其母淑妃背后的季氏一族素来野心勃勃，怕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五皇子延王，文才卓越，素有才名，颇受文人学子一流的追捧。
其母德妃是先帝时期的女官，曾被先帝亲口夸赞过聪慧机敏，也非简单人物，手里怕是握着不少有用的人脉。
六皇子安王领了巡察使的差事巡视地方，从传来的消息看，其为人一板一眼、公正不阿，在民间的风评极佳。
至于七皇子雍王和八皇子渭王，出身太低，就是有心也难成气候，倒是不必过分警惕。
最后就是九皇子沛王，其人年轻气盛，不仅深受陛下宠爱，还是镇北大将军卫洪业之孙。
去岁冬日，漠北侵边，沛王请旨前往北绛，没多久边关平定，这便成了他的功绩，年未及冠便被封王。
只要卫洪业不倒，十万镇北军就是他的倚仗。”
严从实没说的是，今上五十寿诞未过，身体康健，太子殿下却已年近而立，“太子殿下虽地位稳固，但群狼环伺之下，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