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又病了
“世子？”直到四下烟火声安静下来，只余淡淡的烟尘在空气中袅袅消散，陆玄晖轻声唤道。
叶辰星没有声响。
他睡着了。
陆玄晖抬头望了望天。今夜无星，层叠的积云随风流动。
看样子明天会是个阴雨天。
这场雨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子时刚过，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的雨声吵醒了叶辰星。
他迷迷糊糊半睁开眼，意识却仍旧昏沉，如同陷在一片泥泞的沼泽里。
他觉得冷，也觉得很累，头痛得厉害。
眼睛合上又睁开，一片片影子在他眼前来回晃动，晃得他头晕想吐。
叶辰星难受地蹙了蹙眉，空茫散乱的眼神落不到实处。
他蜷起身体，忽略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阖上了眼。
很快，他又昏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很不安稳，身上尽是虚汗。
到了四更天，雨声渐小。
离床二尺远近、负责守夜的大宫女尔容听到了一些动静。
她立即警觉起来，侧耳细听，是含糊不清的呓语声。
照顾叶世子半月，尔容已十分了解他的习惯。他睡觉很规矩、很安静，连翻身都很少。
想起蒋太医之前的交代，尔容不太放心，轻手轻脚地从毡垫子上爬起来，撩开帷帐察看叶辰星的情况。
这一看，她就发现不对了。
叶辰星此时的呼吸比平时急促得多，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伸手探他的额头，是一片灼人的滚烫。
尔容立刻意识到叶世子这是起热了。
她第一时间摇响了床边的金铃。
不过片刻功夫，守在更衣室和静室门口的宫女就到了跟前。紧接着，两名守在门外的宫女也进来了。
“世子起热了。”尔容看着面前四人，有条不紊地吩咐，“云檀，你去把蒋太医此前备好的药煎了。秋水去偏房取壶热汤，彩月去打盆冷水。
至于染冬，你和云檀一起，同时留意着点时间，宫门一下锁，就去请蒋太医过来。”
“诺。”
喂水、喂药、冷敷。
一番忙碌下来，叶辰星的体温不仅没下降，反而还有升高的趋势。
尽管情况不太妙，尔容还是很沉得住气，一刻不停地用浸过冷水的帕子擦拭叶辰星的脖颈和手心。
……
“当，当，当……”
钟鼓楼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城。
四更四点寅时（4：00），宫门下锁。
尔容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扫了一圈侍立在旁的三人，视线最后落在云檀身上，“染冬去了？”
云檀走近一步，小声道：“去了，一刻钟前就走了。”
“还算机灵。”尔容取下叶辰星额上泛热的巾帕，换上一块凉的，“外头还在下雨么？”
云檀顺势接过尔容手里的巾帕，浸入冷水盆中，“还在下。不过雨不大。”
尔容轻轻“嗯”了声，捏了捏眉心，“交班的时候也到了。你们几个收拾收拾，休息去罢。”
秋水和彩月顺从应诺。
云檀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尔容，欲言又止，最后屈膝行了一礼：“……诺。”
三人刚退出去不久，青黛就领着人进来了。
她快步走到床前，“世子情况如何了？”
听她这般问话，想必是已从云檀等人口中知晓世子病了的消息。
尔容心下一叹，起身让到一边，“不大好，高烧不退。已经命人去请蒋太医了。”
青黛细细察看了一下叶辰星的情况，面色沉凝。
她有心发作一场，又碍于尔容是有品级的宫女，不是她能随意贬斥的，所以最后也只是狠狠剜了她一眼。
尔容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触她霉头，垂头安静地立在一旁，心里默默计算着长生殿到尚药局来回需要的时间。
等过了约一刻钟，她瞥了一眼全心照顾着叶世子的青黛，悄无声息地退出寝殿，招呼了两个宫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才又回到室内。
寅时二刻（4：30），蒋太医到了。
尔容迎上前，行了个万福礼。
青黛听到声音，也赶紧起身行礼。
“无须、多礼。”蒋太医摆了摆手，呼哧呼哧地大喘气。
他的发髻微微歪着，深色的水痕在鞋子和衣摆处晕开，瞧着有些狼狈。
尔容眼帘微垂，搬了条凳子到床榻边。
蒋太医也不客气，快走两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观察叶辰星的面色，“世子夜里状况如何，几时起的热？”
“二更一点（22：00）至三更（0：00），世子夜卧不安，翻了九次身；夜半，短暂醒了一次，喊冷，奴婢便加了一床被子。
之后世子仍睡得不安稳，至三更两点（0：48），翻了两次身，身上出了汗。奴婢便替世子擦了身，将加盖的被子撤换成毛毯。
这时候世子的体温还是正常的。
直到四更天（2：24），世子开始呓语，奴婢察看之下便发现世子起了高热。”
尔容说得十分仔细，“昨日请您过来诊脉的时候，您提到，世子体虚，又在外头吹了太久的冷风，夜里恐会风寒起热。
奴婢想着世子可能是染了风寒，就自作主张将您备下的药煎了给世子喂下。
只是收效甚微。”
蒋太医问：“几时喂的药？”
尔容：“约莫四更一点（2：48）。”
蒋太医点了点头，凝神把脉。
过了好一会儿，他收回手，“脉浮而紧，如转索无常，是寒邪入体之兆。药应是对症的呀。”
“那烧怎么一直不退？再这么烧下去，人都要烧坏了。”青黛拧着眉，急切道。
“少安毋躁。”
蒋太医伸手摸了摸叶辰星的额头和手心，又掰开他的嘴巴看了看舌苔，然后再次沉心把起了脉。
“身肤发热，热从内泛；恶风自汗，神祛气短。面赤，舌红苔白，脉浮数右紧，重按无力。”
蒋太医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这是内伤之象啊。”
青黛在一旁听着，脸都白了，“世子、世子到底怎么了？很严重么？”
尔容更沉着些，“蒋太医，还请您明示。”
蒋太医捋了把胡子，“世子高热，不仅是外邪入侵所致，还有脏腑阴阳气血失调之象。
内伤元气，则真阳下陷，内生虚热。外感内伤，有些棘手。”
他沉吟片刻，“这样，先用温水替世子擦拭身体，然后取冰块装入布袋中，置于世子的额头与腋下，让世子体温降一些再说。
另外，我再开服药，过两个时辰喂给世子，看看能否会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