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长
女子身着一袭石榴色劲装，如火一样明艳，五官秀丽之中带着几分英气，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也是个熟人。
陆玄晖神色淡淡地行了一礼：“见过嘉柔公主。”
“免礼。”嘉柔勾唇一笑，作势想要扶他。
陆玄晖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不劳公主尊驾。”
“不知好歹。”嘉柔刚要发怒，转眼对上他那张脸，那气又消了。
她眼珠一转，右手按在腰间的软鞭上，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点灯比赛我也会参加。等赢了比赛，我便求父亲为你我赐婚。
陆扶光，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陆玄晖眼帘微低，声音平淡而冷静：“公主厚爱，恕臣不能接受。
臣生来命中带煞，易招凶险，能否活过三十尚未知数，又刑克六亲，亲缘浅薄。臣已打算孤独此生，以免祸及他人。”
“你倒是狠得下心这么咒自己。你觉得本宫会信？”嘉柔真的恼了，抽出腰间银鞭，用力挥向陆玄晖。
陆玄晖不闪不避，那鞭子就擦着他的衣摆重重打在地上，留下一条白印。
“好胆色。”嘉柔眉梢微挑，夸赞了一句，然而下一秒她的眼神倏忽变冷，“可你不该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本宫。
本宫贵为公主，是天子之女，凡是试图愚弄本宫的，即便是你，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陆玄晖从容作了一揖：“臣不敢妄言。批命之言出自普惠大师之口，非我杜撰。陛下亦知此事。”
嘉柔将信将疑，目光在陆玄晖的脸上流连，像是要看出什么端倪来。但慢慢的，她的眼神就变了，变得痴迷起来。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陆玄晖的脸。
陆玄晖侧身一让，便叫她的手落了空，“公主自重。”
嘉柔收回手，勾唇一笑:“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吃亏不成”
“公主还是离臣远一些好。臣顽石一块，公主慎之。”
嘉柔脸色微沉:“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臣并无此意，只是一个忠告。公主可查查臣之过往，便知臣所言非虚。”
依旧是平静的，不辨情绪的声音。
嘉柔有些拿不准他话里的真假。她想要他，纯粹是看中了他的皮相，其他的也就只知道他有些才干，是父亲看重的人。
也因着这份看重，她才没敢直接把人抢进府里。
她拧了拧眉，转而又笑了起来，带着点漫不经心，“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强求。”
“但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她脸上笑意不改，眼神透出几分恶意，“我保证，你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
扔下这一句，她直接转身朝亭外走。
一出亭子，她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脸色阴沉得可怕。守在亭子外的一众侍从大气都不敢出。
“素馨。”
素馨心头一紧，“奴婢在。”
“派人去查陆玄晖，自他出生起，事无巨细，一点不落地给我查清楚！”
素馨脸色白了白，低头应道：“诺。”
等嘉柔公主带着人走远，取了斗篷回来的内侍这才冒出头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内侍。
两人神色都是肉眼可见得慌张，身子都要矮到地里去了。
战战兢兢地行过礼，一人把红木食盒放在石桌上，另一人则捧着玄色斗篷递到叶辰星跟前。
叶辰星起身接过，把厚厚的斗篷披上，“都去外面候着吧，我同陆少卿有话说。”
这意思便是不打算追究两人把嘉柔公主带来这里的事了。
两内侍如蒙大赦，转眼就消失在叶辰星的视线里。
陆玄晖淡淡一笑：“世子心善。”
叶辰星眼睫轻垂，把斗篷拢紧了些，“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人微言轻，身不由己。我明白他们的难处，自不会怪罪。说到底，此事因我而起。”陆玄晖似是叹了叹，抬手作了一揖，“让世子见笑了。”
叶辰星抬眸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谈话的。”
陆玄晖不知怎得就笑了，浸润着笑意的眸子像是有亮光流动，“世子会说出去吗？”
“当然不会。”
“那便无事了。”
陆玄晖走到石桌旁，打开食盒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
两个小碟，分量不多，都是易克化的甜点，外加一壶热汤。给谁备的显而易见。
叶辰星慢慢走到他身边，“你对谁都这么周到体贴吗？”
陆玄晖微微一愣，认真想想，他好像的确不曾如此。大概是先前叶辰星虚弱的样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下意识就对他多照顾了几分。
他对叶辰星摇了摇头，也未解释，“先坐。”
叶辰星眸色微深，此时却也不好再追问，依言在石桌旁坐下。只是这莫名的善意让他心里有些不太踏实。
陆玄晖取了一只空碗，将壶中的热汤倒进碗里，放到叶辰星面前，“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叶辰星用随身的帕子擦了擦手，捧起碗。碗壁暖烘烘的，让他冰冷的手指有了点温度。
他眉眼微舒，把碗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热汤。
“你不喝一点吗？”
陆玄晖笑了笑：“我不用。”
“好吧。”叶辰星小口小口喝完了汤，用舌尖舔了舔嘴唇，有些干燥的唇瓣重新变得盈润，透着淡淡的粉，像两片柔软的花瓣。
叶辰星放下碗，抬眸就见陆玄晖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看了他两眼，没打扰，拿起一块甜点放进嘴里。
这点心外表看起来松脆，口感却如雪一样入口即化，有蜂蜜的香甜，又不让人觉得腻，出乎意料的好吃。
叶辰星对甜食其实并无特别偏好，但这点心却很合他胃口，便又拿了一块，细细品尝起来。
“喜欢？”
陆玄晖忽然出声，把认真吃东西的叶辰星惊了一下。
“抱歉，吓到你了。”陆玄晖放轻了声音，语气含着些歉意。
叶辰星侧过头掩唇咳了两声，“没事。喜欢的。它叫什么？”
“甜雪。”
“很贴切的名字。”
“尝尝玉露团，你应该也会喜欢。”
玉露团又叫雕酥。油酥雕花，洁白如玉。
雪白的饼皮上，拓印着朱红色五瓣梅花，如凌霜斗雪，更似一位冰雪下的美人。
一口咬下，层层叠叠的饼皮，入口细腻绵软，带有面点特有的酥香。馅料丝滑，口感细腻湿润，奶香浓郁，每一口都是享受。
“好吃。”
“你喜欢就好。”
叶辰星闻言又看了一眼陆玄晖，他想问，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但这么问又好像是他疑心对方有所图谋，未免太伤人心。
到嘴的疑问终是被他咽了回去。
“世子是想问什么？”
陆玄晖总是这样敏锐。
叶辰星低下头，细细擦干净手指，“你所说的批命之言是真的吗？”
“确实不假。”陆玄晖淡淡地注视着叶辰星。
叶辰星与他对视：“你信命？”
陆玄晖笑了一下：“我不信。但有人会信。世子，信吗？”
叶辰星没说信不信，眸光上移了一点，轻轻开口:“你的命很长。”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