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速之客
望春亭离得不远，也就二三十步脚程。
亭为方形四角，单檐攒尖顶，筑于假山之上。
红柱绿瓦，秀丽雅致。
而通向亭子的是一条一人半宽、向上蜿蜒的石阶小道。
陆玄晖微微皱了下眉，视线扫了一圈周围:“世子稍等。”
叶辰星不明所以，还是乖乖站在原地没动。
约摸半分钟后，陆玄晖提着两盏巴掌大的花灯回来了。
“这是”哪里来的袖珍花灯。
“我从树上借的花灯。”陆玄晖语带笑意，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的暖意。
他把其中一盏递给叶辰星。
叶辰星伸手去接。
花灯原是挂在树上的装饰，没有提手，只有一圈短绳可以让人拎着。
所以，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一起。
陆玄晖只感到一点冰凉的触感划过手背，带起些微痒意。
他抬眸看了一眼叶辰星。
叶辰星面色淡然地接过花灯。只有稍稍泛红的耳尖暴露了他些许的不自在。
陆玄晖似乎也未在意这点小小的接触，自然地收回手，“我在前，世子随后，可以么？”
“可以。”
陆玄晖右手提灯，率先迈上石阶，“这条道黑，世子小心脚下。”
他侧身向叶辰星伸出左手，“若是看不清路，世子可扶着我的手臂。”
这具身体有轻微的夜盲症，叶辰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发现了这点。
他稍一犹豫，还是把手轻轻搭在了陆玄晖的手臂上。
虽如此，两人身体仍隔着至少半臂的距离，保持着相对疏离的姿态。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入亭中。
陆玄晖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悬挂在亭子两侧的灯笼。
叶辰星微微眯了一下眼，等眼睛适应了，才有心思观察亭子里的事物。
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亭柱间有美人靠，三面垂落的棉布帘将夜风挡得结结实实。
他立时明白了陆玄晖选择这里的原因。
他回眸看向陆玄晖，想要道谢，但想起此前两人的对话，最终还是沉默下来，只在心里决定要找机会回报一二。
叶辰星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却仍被陆玄晖捕捉到了。
“世子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陆少卿是打算等那公公回来再离开吗？”
陆玄晖注意到叶辰星对他的称呼变了，话里又似有逐客之意，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倒还算温和：“世子这是何意？”
叶辰星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因此耽误你的事？”
“我并无他事。”
“哦。”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陆玄晖朝亭外看了一眼，“那位公公应该没那么快回，世子不如坐下来等？”
叶辰星心下一松，点了点头。
“石凳寒凉，坐美人靠或许更好些。”
叶辰星闻言，走到美人靠前，转身轻稳坐下，顺手把花灯放在一旁。
他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轻放在大腿上，姿态庄重又显出几分别样的乖巧。
陆玄晖笑了笑，朝前走了两步。
如果为了交谈方便，加之两人并不相熟，他其实选择坐石凳更好，但思忖片刻，他还是在叶辰星的身侧坐了下来。
当然两人之间仍隔着一点距离。
不过分疏远，也不显得亲近的安全距离。
“世子可知这亭子为何叫望春亭？”
叶辰星配合得摇了摇头。
陆玄晖侧身撩起布帘一角，“这个方向可观梅园之景。”
说到这，他看了叶辰星一眼。
叶辰星没注意他这一眼，目光一直留在外面的景色上。
可惜天色已黑，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他便收回了视线。
他想了想，“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1
梅花开则春将至，望梅亦是望春？”
陆玄晖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他放下帘子，“积雪千林冻欲摧，倚栏日日望春回。天公为我传消息，故遣梅花特地开。2望春之名由此而来。
不过，我倒是更喜欢世子的说法。”
叶辰星极客套地笑了一下：“那寻春亭又有什么由来？”
寻春亭就是他们正式产生交集的地方。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3”
如果换个文学素养高的，大概就会以此展开好好谈论一番，但叶辰星关注点十分奇特，“听起来，这诗人像是个出家人”
“不错。寻春亭原不叫这个名。多年前，陛下曾与普惠法师在此说禅。期间，普惠法师作下这首禅诗，陛下爱之，便命人将亭名改为寻春亭。”
“原来如此。”
话题再一次结束了。
叶辰星拨弄着腰间玉佩的穗子，面上不显，但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无措。
他飞快地转动脑子，“你之前提到的点灯什么时候开始？”
“戌初。现下离正式开始差不多还有两刻钟。”
叶辰星虽然不知道陆玄晖是怎么判断出时间的，但也没怀疑他话里的准确性，“你确定不参加吗？如果是因为顾虑我的话……”
陆玄晖的眉眼略带了些无奈：“世子多虑了，陆某确实无意。”
他长得实在好看，这有些无奈的样子显得他更真实生动几分。
叶辰星看愣了一瞬，不过也就那么一瞬。他很快回了神，“那就好……”
眼见这话题又要结束在他这里，叶辰星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世子。”
“嗯？”
“我有些乏了，容我暂且休息一会儿可好”陆玄晖的声音沉稳而舒缓，眉宇间透着温和之意。
叶辰星放松下来，“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亭子里安静下来，但原先的那种尴尬和无措都已在叶辰星的心间消弭。
他阖上眼，嗅着淡淡的冷梅香，内心安然。
不知过了多久，一串脚步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奇怪，听声音，来的似乎不止一两人，而且还有女子的声音。
叶辰星皱了下眉，睁开眼睛，神色清明。
他与陆玄晖对视一眼，陆玄晖点点头，“我去看看。”
只是，不速之客的速度更快。
“好你个陆扶光，为了避开我竟然躲到这里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明艳而张扬的身影风风火火闯入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