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朝节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二月廿四日，离叶辰星受伤刚好过了两周。
伤口表面已经结痂，在蒋太医的允许下，叶辰星总算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
他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虽说平时也会擦洗身体，但总觉得不得劲儿。
沐浴完，叶辰星换上干净的中衣，又在内侍的帮助下穿上竹青色宽袖长袍。
原本合身的袍子穿在他身上竟有些空荡荡的，衬得他更清瘦孱弱了几分。
青黛拧了拧眉:“是奴婢疏忽了，忘了让人制备新衣。”
“无妨。”叶辰星披上素白的大氅，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今日天暖无风，是个好天气。
一条曲折小溪自窗前蜿蜒而过，迎春花临水而生，嫩绿的枝条坠着点点黄花，颇有几分可爱。
另有假山奇石，树木葱茏。
一眼望去，处处是景。
叶辰星拨了拨半干的长发，随后倚在靠窗的美人榻上，单手支头，一边观景，一边晾头发。
没多久，几个宫婢手里挎着篮子，嬉笑着闯入他的眼帘。
隔着的距离有些远，叶辰星听不太清她们说的话，只看见她们将一条条彩色的绸带挂在花枝上，瞧着很是热闹。
守在一旁的青黛见叶辰星看得出神，唇边的笑微微落了一点。
明日便是花朝节，往年世子都爱上街凑这个热闹，今年却是不成了。
她小心瞧着叶辰星的神色，生怕他触景伤情。
但其实叶辰星只是单纯在发呆。
他和原主的性子不同，向来不爱热闹，也不怎么爱和活人打交道。
一只鸟雀从远处飞来，停在近处的树梢上，叽叽喳喳，叫得欢快。
叶辰星半阖着眼逆光看着窗外的景，心中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
巳时初，一群内侍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在叶辰星面前一字排开。
李怀恩从人后走上前来。
青黛连忙屈膝行礼。
“多礼了。”李怀恩笑眯眯地向叶辰星拱手行了一礼，“世子吉祥。”
叶辰星已经从榻上起身:“怀恩公公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李怀恩面上带笑:“圣人惦记世子，又抽不开身，便命奴婢来看看。”
叶辰星微微颔首:“请公公转告舅父，我已经好多了，让他不用挂念我。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也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
“奴婢记下了。”李怀恩面色不变，还是一副笑模样，“有一件事想问问世子的意见。”
“什么事？”
“明日宫里设宴，文武百官都会携家眷入宫，长公主和驸马都尉也会进宫。不知世子可要参加？”
李怀恩说完，又加了一句，“圣人说了，参不参加都随您的心意来。”
叶辰星拢了拢大氅:“我这身体，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李怀恩想了想，凑近叶辰星，放低声音道:“圣人有意趁此机会择一位世家贵女为世子妃。”
叶辰星一愣，旋即皱起了眉。
他轻声道:“劳烦公公带话给舅父，我年纪尚小，暂时无意娶妻。”
李怀恩原本也是有意卖好，自然不会驳了叶辰星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奴婢会将世子的话带到。”
“谢谢公公。”叶辰星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我改主意了，明日宫宴我会参加。”
李怀恩笑容满面:“这便最好。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圣人。”
“公公把这些东西也带回去吧。”叶辰星眼神落在那些托盘上，示意道。
李怀恩面露难色:“这事奴婢可做不了主。”
他招了招手:“把东西放下。”
不等叶辰星开口，他又接着道:“圣人还在等奴婢回话，奴婢这就告退了。”
说完他利落地行了一礼，领着一串人飞快地离开了。
青黛掩嘴而笑:“郎君能让圣人这般惦念，这份尊荣也算是头一份。
只是，郎君真的打算参加宫宴？”
“嗯。”叶辰星淡淡应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了？”
“没什么。”青黛摆摆手，“郎君养伤这些天，性子都不似往日活泼了，是该出去玩耍玩耍。
蒋太医说您恢复得不错，去宫宴上小坐一会儿应该不打紧。正好也能见一见娘子和郎主。”
叶辰星闻言瞥了一眼青黛，视线从她的头顶掠过，没发现变化。
“我出去走走。”
“郎君稍等。”青黛拦住欲往外走的叶辰星。
“嗯？”
青黛指了指头发:“郎君还未束发呢。”
叶辰星恍然。这十来天他都是这样披头散发过来的，一时真没想起来束发。
他摸了摸头发，看着青黛。
青黛笑起来:“郎君过来坐，奴婢帮您束发。”
她的手很巧，将叶辰星的头发半绾，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其余头发自然垂落，有一种慵懒随意的美。
“郎君看看，可还满意？”
叶辰星看了一眼镜子，点了点头:“很好。”
说着他便站起身打算往外走。
他一动，其他人也跟着动起来。
叶辰星停住脚步:“我就在附近，不走远，让元庆跟着就可以了。不用劳师动众。”
“听郎君的。”青黛深知世子说一不二的性子，最是厌恶别人和他唱反调，于是顺从地答应下来。
出了寝殿门，叶辰星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朝前走。
他出来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寻个没人的地方待会儿。
走着走着，一方水池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缓步走近，停伫在池边。
池子很大。
叶辰星站着的这一侧有很矮的围栏，高度只到他的膝盖位置。
其余三面则是错落有致的太湖石。
几尾金红色的锦鲤间或露出水面，漾起几分波澜。
“世子莫要靠得太近，这池子水深。”元庆在一旁小心提醒道。
“有多深？会淹死人吗？”叶辰星又走近了一步，盯着水面看。
元庆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大、大概会罢。”
“是吗？”叶辰星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
一旁的元庆只看到他的嘴唇动了。
他疑惑地望着叶辰星，唤道:“世子？”
叶辰星摇了摇头:“没事。回吧。”
他望了一眼寂静的水面，转身离开。
身后，几株藤蔓匍匐着，从石头的夹缝中顽强地探出头来，点点绿意不显眼，却显得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