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再死
“参见陛下!”屋里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稽首行礼。
除了叶辰星。
“无需多礼,都起罢。”
叶辰星正犹豫着要不要意思一下,一听这话,刚直起一点的身子又歪了回去。
“怀恩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说话间承平帝已行至床榻边,掀开袍子在怀恩搬来的软凳上坐了下来。
“诺。”
没一会儿,人就走干净了。
承平帝上下打量了一下叶辰星,心疼道:“瘦了。般般受苦了。”
般般1是原主的小名。
叶辰星不知道怎么接话,岔开话题:“圣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吾来看看你。”承平帝眉宇间带了些苦恼,“般般莫不是气舅父来得太迟,所以连舅父都不愿叫了?”
叶辰星仔细瞧了瞧承平帝的神色,喊了一声“舅父。”
他忽然有了主意。
他不会自杀,但这是个皇权至上的世界,想死大概也没那么困难。
承平帝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听了一声“舅父”浑身舒坦。
他哈哈一笑:“般般今日真是乖巧。”
这话多少有点打趣的意思。
“舅父既然已经看过我了,可以走了。”
叶辰星神色冷淡疏离,说话也很不客气,主打一个嚣张。
“不错不错。”承平帝满意地点头,“看你有这劲头吾就放心了。”
他缓缓收了笑:“你也是胆大,看见刺客不找地方躲,反而上赶着往前凑,不要命了是不是?
朕周围那么多侍卫都是死的,就你能耐是不是?
你母亲只你一个独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她怎么办?
我又如何向你母亲交代?你是不是没脑子?有没有想过后果?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差点……”
他止住了口,呸呸呸,不吉利。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你说,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了?”
“我敢。”叶辰星往后仰了仰,避开了飞溅的唾沫星子。
承平帝被气笑了:“你个小兔崽子,还没吃够教训,真不怕死是不是?”
“对。”叶辰星表情很是平淡,让人看了就来气。
至少承平帝要被他气死了。
“好,好啊。怀恩!”承平帝给了怀恩一个眼色。
李怀恩施了一礼,从袖子里捧出一把匕首。
匕首柄为青玉质,上嵌金线,内还填有红、绿宝石以及珍珠,组成花卉图案。
鞘外包金,錾菱格花朵纹,华丽异常。
叶辰星瞳孔倒映着匕首的模样,神色异常冷静。
“赏你了。”承平帝大手一挥,轻描淡写地说道。
李怀恩上前一步,双手托着匕首呈给叶辰星。
“嗯?”叶辰星恍惚了一下。
“高兴傻了?你小子不是惦记它很久了?”
承平帝肉痛地看了一眼那柄匕首,“吾今日把它给你,是念你一片赤子之心。
同时,也是希望你能保重自身。”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吾与你母亲皆不求你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只盼你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叶辰星眼底涌起一股热意。
可是,那个被人盼着百岁无忧的孩子已经不在了啊。
“怎么这个表情?”承平帝眉眼柔和下来,“这么大个人了,可不兴哭鼻子。”
他拿过怀恩手里匕首,扔进叶辰星怀里:“好生爱护,这可是吾的心爱之物,若是磕碰了,吾饶不了你。”
“陛下,有事禀。”一道尖细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
承平帝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怀恩。
“奴婢去看看。”李怀恩行了一礼,躬身退去。
不多时,李怀恩神色严肃地回来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承平帝,又看了一眼叶辰星。
“何事。”承平帝语气平静。
“左右相、三司长官并左右金吾卫大将军已在延英殿等候。”
承平帝面色冷凝,声音也沉了下来:“朕知道了。你先去准备。”
他再看向叶辰星的时候,眼里的冷意已经消散。
他的十分语气温和耐心:“吾尚有公务,不能留在这里陪你了。
你好生歇息,莫要劳神。吾改日再来看你。”
叶辰星点点头:“舅父慢走。”
承平帝闻言淡淡一笑,大步离开。
叶辰星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这个时间点,早过了议事的时间。
三司(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长官、金吾卫大将军,左右相,能让这些人在这时候聚在一起的,绝对是件大事。
而最近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承平帝遇刺案。
延英殿。
“朕来了,怎么没人说话了?”
承平帝语气低沉,眉间带着怒气,“把朕叫来,就是为了让朕看你们在这儿当木头桩子?”
“臣等惶恐。”
“惶恐什么惶恐,朕看你们胆子大得很。有事说事,时间也不早了。”
右金吾卫大将军卫华左右看了看,跨出一步,中气十足道:“陛下,关于许成武的案子有了新进展。”
“哦,是吗?”承平帝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怎么说?”
卫华转头直勾勾地看着刑部尚书郑林傅,意思很明显,老郑,该你了。
郑林傅面皮一抽,莽夫啊莽夫,自己找死还要拖他下水,我呸!
所有人都看着呢,他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回禀陛下,臣手中这份乃许成武全部供词。请陛下过目。”
“怀恩。”
“诺。”李怀恩取走郑林傅手中的几页纸,呈送给承平帝。
承平帝扫了几眼纸上的内容,猛地一拍案几:“荒谬至极,这写的都是些什么?
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好糊弄?”
“陛下息怒。”几位大臣麻溜地跪下。
承平帝冷笑一声:“行了,都起来,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给朕说清楚。”
郑林傅:“许成武一开始被金吾卫羁押,知道的细节更完整,让卫将军和徐将军先说吧。”
原本默不吭声的徐将军心头一突。
他娘的,这些文臣心眼子贼多,是不是想挖坑给我跳?
他又看了一脸呆样的卫华,真闹心,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徐卿。”承平帝喊道。
徐将军一脸正气,面不改色:“臣在。贼子许成武被羁押后,还未用刑,他就先行交代了。
经查证,许成武,年四十四,祖籍建德,从小跟着父母在益州定襄长大,在富户朱某名下一个庄子里做长工过活。
三年前他父母先后去世,去年年初他娘子也病故了。
他自己因为犯了错,被主家赶走,最后回京都投奔亲戚。
按其说法,他到京后一直没找到稳定的赚钱营生,借住亲戚家常要看人脸色,日子过得很是窘迫。
他觉得自己这样活着实在没意思,可又不甘心这么死了没人知道,就想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再死。
十日前,他赚了点小钱,就到陈记酒馆喝酒,无意中听说今年要举行皇家祭日礼2,陛下会在朝日坛亲自祭祀。
于是他就想刺杀……让自己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