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醋味
“不差。”卡尔斯慢条斯理把剑收入剑鞘。
在卡尔斯几米开外，塞勒鲁克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这一次不会再有家仆一拥而上地保护他了。卡尔斯脑子里默默总结着和塞勒鲁克的这一次交手，两人都换上了铁剑，所以卡尔斯的每次出手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有时会刻意刺偏一点点，担心剑太锋利，刺得太正会伤到塞勒鲁克。卡尔斯打量地上的塞勒鲁克周身，还好，半点血红都没有。不过交手时肢体的接触在所难免，估计塞勒鲁克这次被卡尔斯揍得够呛。
卡尔斯走在塞勒鲁克身前，等他歇息够了，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
“多谢。”塞勒鲁克一把紧握卡尔斯的手臂，借力站起身来。
“我本想着，你和那两位骑士交手之后，会在体力上吃亏，没想到我还是没能占到便宜。”塞勒鲁克说出心里话。
“哈，我也是明白自己体力不支，所以这次追求速战速决，若是我们交手时间拉锯越久，说不定这次赢的人就是你了。”
“真的吗？”塞勒鲁克听到自己有机会战胜卡尔斯，心中激动不已，身上挨的痛登时抛之脑后。
“真的，可惜不是这次。”
“我身上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你指教出来。”
卡尔斯有些惊喜于塞勒鲁克这种虚心且追求上进的心态。即便是刚刚才被打败，也能够立即向对手请教自己的不足，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品质。
卡尔斯认真地说：“相比上一次用树枝，你这次用剑谨慎了许多，也许你也知道树枝不比剑，出手必会伤人见血，所以你的每次挥剑不再毫无保留地一再争胜，而是追求稳定，在威胁对手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了退路，单是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
塞勒鲁克心花怒放。“是吗，多谢先生夸奖！”
卡尔斯一时语塞，看来自己还是有些不习惯先生这个称谓。
“不过，不足之处在于你握剑的手不稳，应该是你不常用剑的缘故。但每次最有威胁的一剑往往会有分毫的犹豫，这是为什么？”
塞勒鲁克实话实说。“我感觉我马上就会刺到你了，想到这只是一次切磋，伤及人了总归不太好，所以心生犹豫。”
“上次用树枝你可不像这样。”
“被树枝打中最多也只是受痛，不会流血，更不会死人。”
“那你面对魔人，也打算用树枝吗？”卡尔斯脱口而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都还没有正儿八经面对过魔人，还不知道与魔人交手会是如何，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呢？不过此刻的他不能在塞勒鲁克面前表现出迟疑。
“我们真的会和魔人再度开战吗？”从塞勒鲁克脸上的表情看得出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卡尔斯被问住了。“这个……我也不清楚。”
“之前我虽然向往战争中那种战马上的生活，但和你的两次交手我看得出，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想法罢了，像我这样的身手，要是糊里糊涂上了战场也只有被杀的份。从我出生起伯伦卡亚的子民一直安居乐业，虽然没有亲历战争，也没有见过魔人，但从各类的书籍中也能知道那些魔人的可怕，若是战争爆发，我们的家园势必会受到战火的焚烧，我不愿见到如此景象。”
卡尔斯注意到了塞勒鲁克眼中有一种强烈的渴望在闪烁，他希望卡尔斯立即就能有所答复。卡尔斯仿佛明白了，塞勒鲁克已经意识到了他自己曾经的想法是多么天真，通过两次的落败了解自身的不足，再延展到担忧这个国家的安危，虽然他还只是个年轻人，却因为皇子的身份从而需要要去背负和承担太多，卡尔斯知道如果塞勒鲁克以后成为了皇帝，那必然是爱民如子的一位皇帝，因为他不愿任何一个人受伤，正如同他出剑在伤人的瞬间会产生犹豫一样，卡尔斯心想这种性格大概就叫做慈爱。
卡尔斯一手拍在塞勒鲁克肩上。“我刚刚只是随口说说，面对魔人当然不能用树枝，因为我们，会执剑挡在你的身前，挡在这个国家的身前。”
塞勒鲁克望着卡尔斯，眼前人不仅是皇子的导师，更是帝国的骑士，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天真和幼稚，不免出现一丝愧色。
“我曾经的想法太幼稚了。”
“不，你想主动出击，去保护自己的子民，去根除那些外来的隐患，这个想法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没有错，你现在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是好事，因为战争并未爆发，你还有时间去让自己变强。”
塞勒鲁克被卡尔斯的话所振奋。“那还得需要你以后多多指教。”
“那你会被揍很多次的。”卡尔斯打趣。
塞勒鲁克忍不住笑了起来。
俩人的交手发生在卡尔斯时常独自训练的溪边，经历了两战的卡尔斯捧起一把溪水洗洗脸，只感觉水冰得皮肤轻疼，天气越来越冷了。
修娜妮娅来到溪边，边走边挥手喊着塞勒鲁克。“哥哥，哥哥。”
塞勒鲁克想起自从他和卡尔斯开始交手起，这小丫头就跑没影了，只是无暇分身去找她，就任由她乱跑着玩儿，反正跑累了玩累了自己就会回来。“修娜，你跑去哪儿了？”
“嘿嘿，等待再告诉你。”修娜妮娅对着哥哥做出一个鬼脸，又转向卡尔斯。“喂，今天是你赢了还是哥哥赢了？”她不由自主把卡尔斯放在了前面，显然是更关心卡尔斯一些。
“我侥幸小胜。”
“不错，不愧是我皇家的骑士。”修娜妮娅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公主谬赞了。”
塞勒鲁克看了看西边奄奄一息的落日。“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修娜，我们启程回家吧。”
“这就走了？”修娜有点不舍看看卡尔斯，她想着今天专程和哥哥跑来校场，见到卡尔斯却没能说上几句话，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下次见，奥比先生。”
听见这声尊称，卡尔斯行礼。“再见，塞勒鲁克殿下。”
修娜妮娅就很随意。“拜拜啦。”
卡尔斯亦如此。“再见，修娜。”
修娜妮娅听见卡尔斯叫她修娜比叫公主殿下开心多了，嘴上却逞强说：“你越来越放肆了。”
卡尔斯笑而不语。
卡尔斯推开指挥室的门，看见杜欧雷奥和其余的骑士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种情况也是很常见，隔三岔五将军和骑士们就会坐在指挥室里交谈一些有的没的。
“都在呢。”随后卡尔斯规规矩矩地坐在属于自己的那把椅子上。
杜欧雷奥先发声。“今天二皇子提起的马术比赛，当时在殿下面前只能先应允下，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法，现在都可以说出来。”
布罗特赞抢先说：“上啊，这可是每年一个盛大的比赛，怎么能少了我们帝国军的骑士？”
艾尼克说：“但估计我们名额有限，我们不能全上。”
“你们上吧，我骑术不精，还是算了。”帕希斯主动放弃参赛权。
“我去年参加过了，只能说论打斗可以我们是数一数二的，论骑马，我们国家的人才可多了去了，我也算了吧。”阿莱尼茨也放弃了。
米勒罗兹也一样。“我去年也参加了，确实高手如云，不想再丢帝国军的脸了，我也放弃。”
杜欧雷奥说：“天天盼着打仗的你们，现在遇到一个马术比赛就接二连三的退缩，听说冠军的奖金十分丰厚哦。”
“头儿，再丰厚的奖金我们也拿不到啊，”米勒罗兹指了指布罗特赞，“他不是想去吗，就让他去。对了，还有卡尔斯，他从没参加过，也可以去试试。”
一言不发的卡尔斯被点了名。杜欧雷奥问他。“你怎么想，愿不愿意试试”
卡尔斯摸摸脖子。“去的话也可以，不过能不能拿冠军就说不定了。”
布罗特赞拍着卡尔斯。“你放心，”再用大拇指指着自己，“你肯定不能，因为冠军必然是我的。”
卡尔斯不屑一笑。“那我们走着瞧。”
杜欧雷奥见两人有较劲的意思。“好，那就你俩去参赛。”
卡尔斯和布罗特赞齐声答应。
塞勒鲁克骑马进到歌德福纳城内，一路上不论修娜妮娅怎么好动，他都不发一语。他心中复盘着和今天和卡尔斯的交手，使用铁剑的感觉确实不一样，他也的确比用树枝时更为谨小慎微。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了战士一般的心理素质，而是他对铁剑的不熟练和他出手时会产生的犹豫。塞勒鲁克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改掉这种犹豫，不然要是真有一天面对魔人，难不成要对伯伦卡亚的死敌犹豫吗？
修娜妮娅看哥哥沉默得有些异常，毫无顾忌地敲敲塞勒鲁克的头。“哥哥，你想什么呢？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塞勒鲁克被修娜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思绪，他并不在意妹妹对自己的举动，撒谎说：“没……没想什么，可能今天太累了，不想说话吧。”
但修娜妮娅从小深信这位皇子哥哥，哪知塞勒鲁克在撒谎。
修娜妮娅又问。“那你饿不饿呀？”
“还好吧，你饿了吗？那我骑快一点，回家让厨子给你做些吃的。”
“不要，我要吃外面的。”
“别胡闹，吃了外面的东西你时不时就要闹肚子，是不是家里厨子最近做的东西不合你胃口？”
“不是啦，我就想在外面吃，那些市井摊贩卖的吃的才叫香呢！”
“不行。”
“求你了哥哥，我这次一定小心，绝对不会闹肚子的。”修娜妮娅装得楚楚可怜。
经不起撒娇的塞勒鲁克只好答应。“行吧行吧。”
“太好了，谢谢哥哥，放我下马吧。”
“听你的意思，是不要我和你一起？”
“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吃了会闹肚子，这么有风险的事我一个人去就好啦。”
塞勒鲁克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已经很多次一个人在外面瞎溜达了，对歌德福纳早就滚瓜烂熟了，城内人流量大，又有巡查的卫兵，也就不用太担心，但还是要多叮嘱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知道啦。”修娜妮娅吻了一下哥哥的脸颊就溜下了马。
塞勒鲁克看着跑远的妹妹，摸着被吻的脸自言自语。“臭丫头，也不害臊。”
修娜妮娅一边跑一边心里暗喜，她的小计划成功了，她才不是想去吃东西呢，她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
修娜妮娅按照早先他人提供的地址，来到一处住宅门前，窗内灯火都亮着。她心中有些胆怯，向来都是外人到她家拜访，她从未主动登门去过别人家里。修娜妮娅从小到大，只待过皇宫和家里，原本她是有属于自己的住宅的，但父皇考虑到她年龄还小，又是一个姑娘，所以就让她和塞勒鲁克住在一起。不过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哥哥的住宅够大，而且塞勒鲁克从小又宠着她，如果现在让她自己单独住，还会有些不情愿。
修娜妮娅走到门前，悬起的手犹豫不决，鼓起好大的勇气才敲了两下。等待开门的短短时间内，修娜妮娅心脏狂跳，她努力暗示自己冷静，并且面部调整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门一开，另一个女孩站在修娜妮娅面前。
修娜妮娅的笑脸顿时消失无踪。一声质问。“你谁呀？”
女孩觉得这个漂亮的陌生人开口就是如此不逊，也没有好话道：“真是好笑，你来敲我家门，问我是谁？”
“你家，难不成你是？”修娜妮娅不敢相信地把手放在张开的嘴边，任由想象在脑海飞舞。
脱去了骑士装的卡尔斯走出来。“莉贝塔，是谁在敲门？”
修娜妮娅看着穿睡衣的卡尔斯仿佛可以肯定自己的想象。卡尔斯也看见修娜妮娅，更是吃惊，心里盘算这个淘气的公主跑到自己家来干嘛。
修娜妮娅大声问。“卡尔斯·奥比，你居然有夫人了？”
莉贝塔瞬间双颊烧得通红。“喂喂，你别瞎说！我才不是他夫人，哪来的野丫头？快走快走。”
听见莉贝塔无礼地准备撵走修娜妮娅，卡尔斯赶紧喝止。“莉贝塔，不得无礼，这位是二皇子的妹妹。”
听到是皇子的妹妹，修娜妮娅有些不服。“你直接说我是公主不行啊？”
莉贝塔大惊失色，她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举动是多没有礼数，尴尬地不敢抬头。连声道歉。“公主殿下恕罪，是做下人的无礼了。”
卡尔斯见两人都在门口也不像回事。“公主殿下，有话进来说吧。”
修娜妮娅进到屋内，之前被情绪冲昏了头，现在冷静了些才看见莉贝塔身上穿的女仆装，这让修娜妮娅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想捉弄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女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态度对我可是死罪？”
“啊！”莉贝塔看了看修娜妮娅，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卡尔斯，惊慌得她就快要哭出来了。
卡尔斯对修娜妮娅的话不为所动，他知道这姑娘在吓唬人。“殿下，请不要为难我的家仆，她平日里是放肆了些，也是我过于放任，要怪就怪罪我好了。”卡尔斯这话有些护短的威严感。
修娜妮娅有些被震慑住了，打圆场跟莉贝塔说：“哎呀，骗你的，你什么罪都没有。”
知道自己没事的莉贝塔对卡尔斯的出头而心生感激。“谢谢公主殿下，谢谢学长。”
“学长”？修娜妮娅从未听过这种称呼，觉得很奇怪。
“莉贝塔，你先去厨房给殿下沏杯茶。”
“我晚上不喝茶，我要喝橙汁。”
“那就橙汁，快去吧。”卡尔斯吩咐完莉贝塔，招待修娜妮娅坐下。
修娜妮娅开门见山。“我问你，那个女孩真不是你的夫人？那为什么她说这是她家？”
“这套住宅是将军借我暂住的，莉贝塔原本也是将军府上的仆人，被暂时派过来了而已。”
“那她叫你的‘学长’是什么意思啊？”
卡尔斯还不想告诉修娜妮娅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虽说她只是个有些不经事的女孩，但毕竟也是皇家的人，还是暂时不透露为好。
“我不习惯她叫我大人大人的，就想了学长这么个词。”
“身为仆人怎么这么肆意妄为？”
“我不习惯那些束缚人的条条款款，所以就让她随意一点，久而久之就成这样了。所以今天冲撞到了殿下，还请原谅。”
修娜妮娅这下又知道了卡尔斯和自己一样不想受规矩的束缚。“那你为什么在我家时还张口闭口各种礼数？”
“那可是在皇子家，该有的还是得有。”
莉贝塔把热橙汁放在茶几上修娜妮娅够得着的地方，然后老老实实退站在一旁，她低着头，双手紧抠在一起。修娜妮娅知道莉贝塔心中可能余悸未消，知道是自己言重了，心里不免有些歉意。
卡尔斯心想修娜妮娅来肯定是有事，就直接问。“殿下，不知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吗？”
“这不是马术的比赛临近了，我自己有一匹马，不过我不太会骑，所以想找你教教我。”
卡尔斯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难不成你也想参赛，再说了二皇子殿下也会骑马呀，他教你不是更方便？”
“参不参赛都是后话，我哥哥也是刚好会一点点而已，学艺不精。看你的意思是不愿意教我吗？”
“既是殿下所托，卡尔斯定当尽力。”
修娜妮娅开心卡尔斯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比她那每次都要说好话的哥哥强多了。“就是来跟你说这事儿的，那就明天吧。”
“明天的话，我还得去给将军请示。”
“不用了，我已经说过了，就在你和哥哥比剑的时候，你的地址也是杜欧雷奥告诉我的。”修娜妮娅早就扫清了一切障碍。
原来如此，卡尔斯后知后觉居然忘了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哪儿的。修娜妮娅的意外来访已经让卡尔斯有些了惊喜，想到明天又能再见更是乐上心头，唯独脸上的表情风平浪静。
修娜妮娅喝了几口橙汁，便准备离开，卡尔斯送她到门外，修娜妮娅说：“那明天你还是来哥哥家找我吧。”
“行。”
突然，修娜妮娅一把扯住卡尔斯的衣领，把卡尔斯拽得离她十分近，以至于卡尔斯都可以闻到她衣物上的浅浅香气。修娜妮娅在卡尔斯耳边小声问。
“你晚上和那个女孩是不是住一个房间的？”
“当然不是了。”卡尔斯义正言辞地否定，这次轮到他脸红了。
“那就好，”修娜妮娅抚平卡尔斯的领口，拍了两下，对这个回答露出满意的笑脸，“那明天见啦。”
“要不我送送你吧，天黑了怕外面不安全。”卡尔斯有些主动献殷勤的意思。
“放心吧，我可比你更熟悉歌德福纳。”修娜妮娅自信地说。
等卡尔斯关上门，莉贝塔才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吓死我了。”
卡尔斯安慰说：“她只是说说而已，一个女孩还能左右别人的生死不成？”
“她可是皇家的千金，她的皇帝爸爸一声令下，要多少人送死都行好吧。”
卡尔斯听到“皇帝爸爸”这个词不忍发笑，莉贝塔注意到了他脸上还未散去的红晕。八卦地问。
“你脸红什么，是不是公主殿下给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卡尔斯立马捂住脸。“没有，都没有，你就少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