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器
杜欧雷奥似乎忘记了时间过了多久，他从回忆中折返回来。他看向卡尔斯，不免感觉时间之快，差不多过去了三年了，曾经那个充满未知的年轻人，如今一身洁白的骑士装，早就是帝国军中骑士团的一员了。
让杜欧雷奥难以置信的是卡尔斯的学习能力特别强，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几乎学会了所有兵器的使用和各类的格斗术，也十分顺利地通过了最为严苛的骑士团选拔。卡尔斯比任何一位骑士在训练时都要勤奋，杜欧雷奥很高兴可以成长为如此优秀的骑士。但让他更安心的是这三年里卡尔斯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这让杜欧雷奥时不时会隐约感觉那片火海的事已经不再重要了。他挠了挠络腮胡，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引起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等不及屋内人的请示，敲门声戛然而止，门立马被打开。又出一位穿着骑士装的人，他瞪得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嘴里还不停喘着粗气。
帕希斯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发言的好理由，连忙开口。“哟，米勒罗兹，什么事把你开心成这样？莫非校场外路过了哪位百姓家的姑娘被你瞧见了，想找咱们帮你出出主意。”艾尼亚和布罗特赞大声笑了出来，帕希斯也跟着一起肆意欢笑。
“不要开玩笑，让他先说。”杜欧雷奥提醒着年轻的骑士们。米勒罗兹清了清嗓子。“将军，最新的火器研制好了，而且现在都运过来了。”这是一个能够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吃惊的消息。艾尼克更是兴奋地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米勒罗兹的肩膀，用力摇晃并追问。“真的吗？那些火器已经到了训练场了？”
米勒罗兹掀开艾尼克。“你想摇死我不成啊？将军，阿莱尼茨已经在那边接待制作火器的团队，我们也快去吧。“
“好，我们也去看看。”杜欧雷奥转头想把叫上卡尔斯，以为他还凝视着窗外，没有太在意这个消息的出现。
“卡尔斯……”
话说到了一半，只见卡尔斯已经转过身来等着出发，眼神交汇，杜欧雷奥知道他也和几位骑士一样已经迫不及待了。
出了建筑就能看那帮制作火器的团队，他们的衣服和士兵的截然不同，一眼就能觅得。几位骑士跟在将军身后徒步向着那群人走去，艾尼克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跑了起来。
一个盖着幕布的大物件停在训练场上，同为骑士团成员的阿莱尼茨和一些研发者都在这里。见到杜欧雷奥，阿莱尼茨与那些研发者们接连行礼。
阿莱尼茨向自己的将军介绍这群研发者的首脑。“将军，这位先生便是这批新型武器的主要研制人，福赛斯·法尔克，这些跟随他一起的都是他的家人或者门徒。”杜欧雷奥知道这个人，他们家族是皇家亲封的世袭伯爵，自伯伦卡亚建国以来，从冷兵器到火器的不断更新换代，他们家总能设计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武器。杜欧雷奥眼神扫过那些所谓的家人和门徒，家人自然不用说，是要继承家族的事业的，至于门徒，都是收揽的国内各个城市的能工巧匠。
杜欧雷奥略微打量福赛斯·法尔克，他的年龄应该有五十多岁了，皱纹不仅刻在了脸上，还深入了他那双打造兵器的手，还有一些伤口，旧的早已结疤永远留在了手上，而新伤则很鲜红。他胡须修剪干净，一身符合他伯爵身份的打扮很好地掩盖了自己是兵匠的气质，随他一路的人也收拾得有理有序。杜欧雷奥心掠过一丝得意，见到帝国的将军，还知道穿得体面一些。他上前去与福赛斯握手，面露欣喜地说：“许久不见了，法尔克伯爵，谢谢你与你的家族一直以来帝国军队所设计出来的武器，数百年来，若不是没有你们的武器，帝国不可能有今天如此辽阔的疆土和雄厚的国力。”
福赛斯连忙屈下身子。“将军谬赞了，能够为帝国的将士们提供武器，是法尔克家族的荣幸，往后，家族世世代代定竭尽所能为帝国效力。”
杜欧雷奥大笑说：“我会尽快将这批新武器的事禀报陛下，到时候你的家族必有重赏。”
福赛斯再度行礼。“多谢将军。”
一番话之后，福赛斯准备为皇家骑士们展示新的武器。摆在众人面前的大物件被拉下了幕布，是一台黑色的大炮，上面还镶着金色的皇家骑士的徽章和各式的纹路，连接炮身的底座四下有四个轮子，但见过军中大大小小武器的骑士们一眼就看出了差别，这款新式的大炮相比之前军中的大炮却是小了一些。不解的艾尼克发出质疑。“喂，法尔克伯爵，为什么这比我们之前所使用的大炮还小了一些，这难道不会影响威力吗？”
福赛斯笑着说：“哈，年轻的骑士，你是待在歌德福纳的时间太长了，应该让将军大人带你们去边境的几个防御重地走走，以往的大炮由于体型庞大，一直以来运输成本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尤其是上了战场之后，基本上就成了一个定点的远程炮火，但你们也知道我们的对手并不是人类，他们有能力靠近大炮并且想办法破坏它，”福赛斯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年轻的骑士们，“再加上那些安置在城墙上的定点炮台，过于笨重难以挪动，还有常年的风吹日晒，早就没了啥威力，都是需要更迭的老把式了。”
艾尼克被说得哑口无言，福赛斯接着说：“如今的这款新式的大炮，我们主攻的是在增加威力的同时减轻本身的重量，所以如今这款不仅方便运行，也不一定都得固定安置在城墙上，而是可以更多、更快地直接运上战场，以前我们老是得计算敌军进入射出范围的距离，现在这个新家伙更便捷了，我们可以直接推到想要的距离，想打多远打多远，它确实是小了些，那是因为制作的选材有了变化，但你们大可放心，它的威力可是远胜之前。”说到这儿，福赛斯不禁显露出得意的笑容。杜欧雷奥提出一个他关心的问题。“对了，法尔克伯爵，如今这类大炮有多少门？”
“将军大人，如今成品已经有二十一门，都在歌德福纳，虽说现在为数不多，但制造的速度很快，请您放心。”
“那就好，到时候再往每一个防御重镇运送几门过去，等他们弄明白原理之后，就可以让就近的兵工厂开始批量的生产。”
“将军大人，火枪我们也进行了改造，请您过目。”仿佛火枪才是真正让这些骑士兴奋的东西，艾尼克虽说刚刚被福赛斯嘲讽了一番，但并不影响他对这位兵匠改进的火枪的热衷。福赛斯叫人抬来一个长木箱，他把里面的火枪交到了将军和各位骑士的手里。但他们貌似都有些失望，因为这和之前用的火枪在外形上没有太大的区别。福赛斯注意到了这点骑士们的失望，他解释道：“大家肯定都在想为什么改进了火枪，但仿佛一点变化都没有，你们要真正的使用才知道，以前的火枪一次性只能发射六枚弹药，现在可以连续射出十四枚，无论是从枪杆的长度和枪口的口径，我们都做了细致的改良，而且射程也变得更远了，造枪的速度更比大炮快得多，我们争取让更多的士兵可以用上火枪，从而替代冷兵器厮杀和近距离肉搏战。”
听到这些话让杜欧雷奥大喜。“我们现在可以试一试这些火枪吗？”
“当然，将军。”
“好，骑士们，我们去射击场。”
他们射击的目标是木板上的红点，但是这次，将木板上挪后了二十米，并且每块木板加厚。每个骑士子弹上膛，同时开枪，长久的训练，他们的射术自然毋庸置疑，但明显能感受到，手上火枪是有很大的改进的，每一枚子弹都打中红点，几枪之后，加厚的木板便被打穿。艾尼克更是兴奋到将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光，木板被打得粉碎。
布罗特赞瞧了瞧兴奋的艾尼克。“回去是不是得扔了那把旧的，再把这支新的擦得透亮啊？”
艾尼克挑动眉毛。“那你的那杆长矛岂不是更比不上我了，还是把旧的留着，让你有个追赶我的希望。”
就在杜欧雷奥和诸位骑士沉迷对这种新武器的满足感时，福赛斯又端着一个盘子上来。“将军大人，这是专门为您和骑士们所设计的手枪，一共七把，这些手枪都是测试过不同的握枪姿势而研发出一个最佳的手感，并且它轻便，可以随身携带，威力自然不用说。”杜欧雷奥看着一支支设计精美的手枪，喜悦全部写在了脸上，骑士们也是同样，他们拿到手枪时，不停地在手上把玩，像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
“将军大人，目前这些就是全部了，这次的火器主要是在老式火器上的做出革新，数量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全力制造，并在第一时间送到将军这里，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不耽误将士们训练了。”
“那行，我送送你。”
将军与伯爵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法尔克家族的车队，这支车队卸下了大量的火器之后变得轻快了许多。一路无言，直到快分别的时候，福赛斯先开了口。“将军大人，我从来都为帝国办事为荣，但我有个疑问，一直不明白。”
“噢，法尔克伯爵有什么不明白吗？”
“战争已经平息了这么多年了，帝国的骑士们也一直待在歌德福纳根本没有征战的机会。如今伯伦卡亚的国力，应该没有哪支外族能够轻易犯境。为什么皇帝陛下一直对军事方面紧咬不放？甚至不惜重金的改进现有武器和研发新式武器。”
“因为我们只是赶走了那些外族，并不是歼灭，你不会知道他们在我们国家以外的地方干些什么，万一，他们也有像你们家族一样的人才提供了更为先进的武器呢。”
福赛斯挠了挠头。“将军说笑了，北方的魔人们一直以来都是破败不堪的冷兵器，他们造不出来我们的火器，他们根本就没有我们这种智慧。”
“但他们有着我们不曾拥有的力量，而且深不可测。”
“那就让他们来碰碰我们的火器。”福赛斯的话里满是不服。
“哈，之所以对军事的看重，是因为咱们的皇帝陛下深谋远虑，他的警惕感早在他年轻时就成了习惯。再说养着这些骑士和士兵这么久，不久后总会有派上用场的。”
“将军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也不知道，但战争不会一直平息，有可能爆发在即吧。”
“将军，这……”福赛斯听出来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杜欧雷奥掏出腰间把那漂亮的手枪，夕阳照着红木的枪身。他朝着日落的方向，狠狠开了几枪，响亮的枪鸣惊起林间本已归巢的鸟儿，他们凌乱地群飞在西落的太阳前。一侧的福赛斯身为这支手枪的设计师，仔细地听着枪响的次数，在杜欧雷奥停止射击后，他的枪里应该还剩一发弹药。
“这玩意儿倒是厉害。”
猛然，杜欧雷奥将枪口对准了福赛斯。
”哇哦哇哦，将军，火枪可不是用来开玩笑的。”福赛斯一只手勒着马绳，将另一只手举了起来。两人的马随之原地驻足。
杜欧雷奥眼神坚毅，他轻微转头瞥了一眼法尔克家族的人，他们都注意到了杜欧雷奥的这一行为，整支车队都停在了路上，紧张凸显在他们每个人的面容上，却都不敢轻举妄动。杜欧雷奥不清楚法尔克家族成员中还有没有携带射击类的武器，如果有，杜欧雷奥也有信心在自己被射杀之前先干掉眼前的福赛斯。
手枪口还冒着刚刚开火时的残烟，随后飘进福赛斯的鼻腔，刺鼻的火药味让人有些难受。
杜欧雷奥严肃地说：“法尔克伯爵，我有问题想问你。”
福赛斯明白杜欧雷奥不会开枪，至少在他问完话之前不会。“将军请讲。”
“帝国每年拨给你们家族的钱款是否都用在了武器的研发或改进上，没有被你们中饱私囊？”
“将军，福赛斯以及整个法尔克家族一直都拿着帝国正常发的俸禄，没有敢挪用一丝一毫投在武器上面的钱。”
“你们设计出来的武器，会不会有一天将枪口对准伯伦卡亚？”
这话让福赛斯觉得有点冤枉。“将军，难道你忘了，虽说是我们在设计武器，但生产武器所需要的一些重要材料，可都是国家在严格管控，只有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允许，我们才能获得那些材料进行生产。法尔克家族成员只有这么多，帝国军碾碎我们轻而易举，我们没有从未有过与帝国为敌的想法。”福赛斯最后几句说得铿锵有力。
“法尔克家族的所有成员是忠于你？还是忠于帝国？忠于皇帝陛下？”
“你也知道，我们家族的门徒来自国家各地。但我们不是什么人都收，我们都是通过仔细调查后选拔出那些品行优良的人。如果是我自己的家人，法尔克的家规一直以为都是以这个国家为重。”
杜欧雷奥枪口的残烟消散殆尽，却依然对准着福赛斯。杜欧雷奥没有再问，福赛斯也不再过多解释。紧张已经弥漫到了每一丝空气里。
杜欧雷奥突然一甩手，这个动作一出，福赛斯紧闭上了眼睛，法尔克家族的成员从神情从紧张变成了惊恐。但只见杜欧雷奥朝着之前开枪的方向，开出了这最后一枪。福赛斯听见枪声之后发现自己没有死，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就能放下了。但杜欧雷奥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枪，他一连扣动了几下扳机，才发现没有弹药了。
杜欧雷奥转头看着福赛斯，将军的严肃已经被轻松所取代，他向着福赛斯郑重行礼。“很抱歉，法尔克伯爵，我的行为鲁莽了，但这一切都是出于对伯伦卡亚的考虑。”
福赛斯缓过神来。“将军，你快要把我给吓死了，只不过为了帝国，我可以理解你。”
“如果有一天战争爆发了，我需要国内各个势力都是一条心的。”
“法尔克家族永远为伯伦卡亚尽心竭力，不过，战争真的会再爆发吗？”
杜欧雷奥勒住了马。“不用担心，以我们国家现在的国力不会惧怕任何事的发生，我就送到你这里吧。”
福赛斯咽了咽唾沫，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兵匠，对于军事方面自己再多问就有违身份了。虽然刚刚眼前的男人还用枪口指着自己，随时可能会索了自己的命。但这些放在家国之前都是不该去计较的小事，杜欧雷奥值得自己深信，也值得整个国家深信。
“再见将军，保重。”
“再见，法尔克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