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攀云摘月
寇声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又被那个名字惊醒了过来。
简禅！
简禅……
他从心仪的男孩口中，听过无数遍的名字。
眼前青年穿着白色衬衫，修长挺拔的样子逐渐与楼道下的身影重合。
寇声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是怎样的，除却铺天盖地的阴霾和疼痛之外，他垂下眼，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面前这张脸。
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这种美好，眼睛、鼻子、眉毛……乃至纤薄柔软的唇都是甜蜜诱惑的绯红，好看得没有一丝瑕疵。
就凭这张脸，毫无疑问地说，简禅确实是有自己挑选金主的傲慢和资本。
更不用说他修长劲瘦的腿、挺直柔韧的腰背……
但他却选择了寇声。
刘总绕是见过娱乐圈众多美人，此时也被简禅晃了一瞬。
李总张总几人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傻在了当场。
结果却看到，青年无视了周遭一圈人，径直走到寇声身边，单膝跪下以示服从。
李总本来心里就不大舒服，见状，半开玩笑道：“喂，小朋友，怎么到那边去了？寇总到底有心无力，满足不了你……快过来！”
简禅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望着寇声，单纯无害，歪头微微笑说：“原来您姓寇吗？我可以叫你寇总吗？”
寇声回神，不自然地转过眼，点点头，冷漠地说：“可以。”
他看似冷静，实则一直在想青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钱、资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陆起锋知道吗？
李总不干了：“老刘！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刘总笑着说：“既然小朋友喜欢寇总，就随他去吧，我们也不好干涉人家的决定不是？”
……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绝对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好在进来的人多，比起男人，几位老总还是更喜欢软绵绵的女人。为了合作正常进行，李总忍了。
简禅也识趣，之后就安安分分待在寇声身边，时不时为他递酒、夹菜，可谓无微不至、柔顺至极。
寇声到最后其实已经有些晕眩了，他酒量还行，就是胃不大好。像这种局，最后回去只能用强行催吐来缓解不适。
谈好了合同，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寇声就打算划着轮椅离开。突然，手腕被另一只纤细柔腻的手轻轻握住。
他抬头，看见一直侍奉在旁边的青年抬眸直视他——带着丝请求意味的注视，后面是醉醺醺已经兴奋起来的李总张总几人。
如果就这么走，无异于这个貌美的年轻人留在龙潭虎穴之中。
还是个孩子啊……
寇声的脑海里滑过这句话。他突然为之前阴暗不堪的猜想和恶意的揣测感到无比羞耻。
他三十五岁了，还跟个年轻孩子争风吃醋。
别说他没那个资格，就算有，又怎么样呢？
出于良心和不忍之下，寇声拍了拍简禅的胳膊，淡声道：“跟我走。”
简禅站起来，因为长时间膝跪还晃了那么一下。他刻意地颔首偏头，把自己和寇声掩埋在昏暗处的灯光下，畅通无阻地出了门。
酒店外风很大。
寇声被冷风一吹，之前强忍着的不适感和呕吐欲望顺着肠胃一路蔓伸到喉管。他拼命干咳、不停吞咽唾液，避免自己真的在酒店门口吐出来，被暖气熏红的脸此时一片惨白。
不远处，助理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急急忙忙跑过来。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简禅。一手搂腰、一手抬臀，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然后快步走到黑车边上了后座，关上车门隔绝冷风。
助理急得都顾不上多了简禅这个陌生人，方向盘一打，准备去医院。
寇声制止了他，咬着牙，艰难喘息道，
“回……回家……”
助理又只好把方向盘转回去。
寇声的别墅在比较偏僻的地方，离这里十几里远，路上又颠簸。
车里没有纸袋的，寇声死死咬住嘴里的软肉，十指紧紧抓住青年的肩，靠在他颈项边，全身汗湿脱力，团在青年怀里。
简禅一边用手轻抚着他战栗凸起的脊骨，一边轻声问：“寇总……实在忍不了的话，就吐车上吧？没关系的……”
助理应和道：“是啊，寇总。这车我明天开去洗……”
寇声的情况，他比简禅了解更多一些。主要是怕胃酸过多，反刍时灼伤胃黏膜引起胃溃疡和一些其他的并发症。
寇声出车祸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过于消沉的情绪和不规律的饮食，更是对他的健康雪上加霜。他今天本来不应该喝这么多，是出于极度的低落和自卑，才有了借酒消愁的举动。
但很快就因此得到了惩罚。
寇声的脸和嘴唇都是惨白的，虚弱地摇摇头。
鼻尖抵在青年的颈窝，清凉的薄荷气味刺激着嗅觉神经，温暖舒适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至紧贴着的皮肤。
或许是这点温度缓解了不适，他神智恍惚之余，竟有心思去听身边人的心跳。
一下一下，沉静有力，与血液汩汩流淌的声调同步。
好不容易开到别墅。
助理下意识找轮椅，后知后觉轮椅被孤独凄凉地忘在世纪大酒店门口了。再一看，简禅已经抱着人进了门。
寇声别墅里是有佣人的，只是人数很少，一个管家，两个女仆，没了。
完全不像寇声这种地位的老板该有的排场，说句“寒酸”都不为过。
大概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佣人看起来都还算镇静，分条合作，有序不紊。
寇声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狼狈脆弱的样子，独自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扶着马桶撕心裂肺地呕吐。
断掉的残腿拖在地上，一丝气力也无。他唯有仅靠腰部和手肘的力量，支撑自己不倒下去。
简禅本来想跟进去，但遭到了管家的阻拦。
听见里面几乎要咳到吐血的声音，简禅眼眸暗了暗，借问了厨房的位置，就顺理成章地霸占了这个地方，开始淘米煮粥。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管家也是十分迷茫，不知怎么去对待。问助理，助理也是一脸茫然，只盯着简禅在厨房忙活的背影。
渐渐的，洗手间里的声音小了。
助理连忙上去，隔着扇门，小心翼翼地问道：“寇总，您好些了吗？”
好半晌，里面传来寇声冷淡却虚弱的嗓音：“把轮椅给我。”
“…………”助理说，“对不起寇总，轮椅我给忘酒店门口了。”
助理急忙补救：“我这就去拿回来。”
寇声：“不用了。你把我床头的拐杖拿来给我。”
“还是我来吧。”简禅上楼，温声细语说道。
助理下意识拒绝：“寇总不喜欢这样……”
但简禅只是礼貌性的问一句，他是那种眼高于顶、目的性极强的人，助理的身份压根就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