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战还是降
雪间想了很久。
从会审结束一直到晚上睡觉, 雪间的心思就一直不在现实。泉奈看她这副深思不属的样子,本来气她莽撞有心说她两句的想法也没了。
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叹了口气, 拍拍她的手“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 不宜这么劳累的。”
雪间像是刚从沉思中惊醒“已经这么晚了吗”
“是啊, 华儿都回去了。”泉奈有些哭笑不得, “你呀”
雪间的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泉奈,我觉得大哥应该是知道我的事了。”
泉奈表示理解“你这么多年没有点异常肯定不可能”
“不,我的意思是,大哥大概知道我是转生而来, 甚至我的前世如何, 他可能也知道了。”
这下泉奈不由认真起来“这话怎么讲”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大哥今天这话不是这么简单。”雪间眉头微蹙,缓缓道来, “我出嫁前一日大哥跟我说叫我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记得自己是宗家的女儿。我当初本以为这话是让我记得无论何时都有大哥给我撑腰, 可今天大哥一说,我才觉得当日大哥说这句话时看我的目光颇有深意。”
“大哥是千手一族的族长。我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异常累加起来, 摆明了我这个人有问题。大哥面对我这样一个人, 即便是信任也不会把全部筹码都放到信任上, 拿整个千手一族冒险。可就算今天日向闻怜都已经明示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什么都没问, 这说明什么”
雪间越想越肯定“这说明我这个人, 我这个人的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控中。因为知道了异常的根源,所以大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逃不出这个根源去,而我的根源,对千手、对木叶是无害的,因此无论谁说什么, 大哥都不会质疑我。”
不是因为不怀疑,而是因为肯定,所以无所怀疑。
“更何况,就算大哥不知道,二哥也绝不会放任不确定因素存在这么多年。今天日向闻怜一问,都把我给问蒙住了。我本以为你会起来帮我,可第一个出声的却是二哥。”
“他把我的出身砸得那样实,大哥又把事情全揽到了自己身上,甚至就连后来斑哥的话,都直接把焦点从我身上带跑了。”
要说这一连串的操作下来没有默契,雪间是肯定不信的。
当时她一心纠结要不要把实话说出来,没有心思注意这些,现在冷静下来再复盘,似乎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泉奈默默地听着,也觉出了不对,却仍旧不解“若照你这样说,哥哥们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知道的呢”
雪间摇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果她出嫁前大哥那句话真包含了这层意思,那说明至少在这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可这么多年大哥对她的态度从未变过,又没有再发生过像他们当年那样穿越时空的机缘巧合,就算是有异世界的人过来,她作为情报的主管人也应该第一个得到消息才对。
“若是想不通就不想了。”泉奈劝道,“你有你的秘密,哥哥们也有哥哥们不愿意说的东西。何况这件事也未必不好,以后你行事也不用再这么小心,更不用担心像今日这般有人挖你底细了。”
雪间不禁长出一口气“那倒也是。”
这样想来,今天她没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倒是件好事了。
“不过你今天确实有些冲动了。”泉奈想了想,还是正色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大哥真因此厌了你,不说你今后如何立足,就连咱们的孩子又该让哥哥们拿什么眼光看待”
她要是一个外来的“妖怪”,那她的孩子又如何在宇智波和千手立足
其实雪间事后想想也挺后怕的。她咬了咬唇,面上露出愧疚之色“是我欠考虑了。”
泉奈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拉到身边,揽在怀里“不是我要说你,只是咱们做父母的总要为孩子多打算打算。这次你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华儿又亲眼目睹了这么多事。她最近大半个月天天往两位大长老那跑,前天爷爷还问我说我这闺女是不是转了性子,突然变得这么好学。我看恐怕是这次的事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影响。”
要是再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事,舜华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扭到什么地方去。
雪间靠在泉奈的肩头,静静地听他说完“是,我知道了。”
一切皆已查明之后,柱间将所有相关文件档案加以整理,封存起来,而后按照条律,将日向闻怜等人定为通敌之罪,连同羽衣过野等俘获的羽衣和土忍择日一同处决。
张榜公告后,此事在木叶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对日向闻怜的行径愤愤不已,对日向一族的舆论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日向一族在村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日向名莫思及自己治家无方连累族群自愧不已,又迫于舆论压力,于是辞去了族长之位,正式将日向一族交给了自己的嫡长子日向天忍。
天忍上任后先以雷霆手段整治了族内,重修了族规,大大约束了日向族人的行为,让日向一族即便在这个关头也没有与村民或他族之人发生冲突,一切低调行事,如此在风口浪尖上还算平安。
雪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砍了羽衣过野和日向闻怜,而后将羽衣过野的头颅放到了父亲墓前。
她跪了下来,一如十六年前那样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让这跨越两代人的恩怨彻底随风散去了。
而后她带了一千人北上和中岳辙汇合,领兵西进,不过半月便来到了大名府的城下。然而面对这座孤城,她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距城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停顿了下来。
她写了一份劝降书,命人抄写了数千份,利用弓箭射入了城中。她这封信中首先将先大名及两位皇子之死的真相公诸于众,痛斥了裕安姬为了一己私欲勾结外敌谋权篡位的恶行;而后表明木叶一向军纪严明,无意伤害平民与贵族,进城之日不伤人、不略财、不扰民;若是裕安姬肯打开城门率人捧着玉玺出城来降,那么来降之人不仅可以免得一死,而且可以保全终生荣华。
这封信在城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不仅赢得了不少民心,同时也给了贵族们第二个选择。他们享受了太多年的安逸,见木叶大军来势汹汹早就胆战心惊,可同时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们知道若是忍者得了天下,他们的地位必定会一落千丈,甚至连保全性命都十分困难,因此纵然知道大名府败局已定,也不得不跟着裕安姬一条路走到黑。
可一旦在绝望中有了生路,纵然这条生路远不如原来的路好走,也没有人愿意继续走绝路了。
贵族和平民们看了这封信生出了各样心思,可大名宫中的裕安姬却无疑是整个皇城中最不高兴的人。她抖着手看完最后一行,气得几下撕成碎片狠狠地掷在地上,尖锐的怒吼回荡在大殿之中“千手雪间想干什么她是在威胁朕吗”
“陛下息怒,为今之计还是要另想对策才好。”
被留在殿中的左相谷木义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木叶此举不过意在动摇军心,只要陛下整饬市井严防流言散播,赏赐军队激励人心,不足为虑。只是如今各国均已败退,木叶已攻下枚方城与西岚城,想来不日即可将最后两块领地收入囊中。而今大名府四面被围,何去何从,还请陛下定夺。”
“哼,羽衣一族也是废物,说什么趁千手雪间有孕体弱之际以她为质可逼退叛军,结果木叶没攻破,反倒让人给一锅端了。”裕安姬的不住地在殿中踱步,一腔怒气无处发泄,“还有左相你,当时还赞同羽衣,结果呢白赔了两万人进去”
“陛下,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若是外无强援,大名府破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裕安姬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压下了胸中的怒火。她的步伐渐渐缓了下来,目光从地毯慢慢移到了谷木义理的身上,忽而心生一计。她嘴角微翘,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朕要好好想想。”
谷木义理虽不解裕安姬为何突然改了态度,但还是依言退下了。他满身疲惫地出了宫,回头望着缓缓合拢的宫门,长叹了一口气。
他曾是先皇的心腹,进言和帮助先皇削弱裕安姬的势力,又在先皇逝世后力主调查真相,早就已经得罪了她。他本以为裕安姬才干出众堪当大任,只是眼中权势太重过于心急了些才惹得先皇不快,谁知现在才知道先皇的眼光是何等毒辣。
从她用了伊崎勇辉出兵南贺开始,便是一步错步步错了。如今他还能当个左相,不过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动手除去他们这些老臣罢了。
谷木义理半阖着眼,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正在这时马儿嘶鸣声响起,车子忽然一阵急刹。他身形不稳一下撞到马车壁上,皱着眉头勉强直起身子来“怎么了”
“大人恕罪,实在是府门口”
谷木义理掀起车帘,只见左相府门前围满了重重士兵,府门大开,不少兵丁正涌入进去,而府门口站着的,正是禁军首领元吉中海。
谷木义理大惊,赶忙下车阻止“元吉将军,你这是何意”
“左相恕罪,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元吉氏乃是伊崎氏的近亲,如今右相得了裕安姬重用,元吉中海更是有恃无恐。他扶刀而立,只瞥了谷木义理一眼,便冷冷地移开了目光“陛下有命,现今大名府危急,特遣在下接众位大人府上的家眷避难。”
谷木义理一听气得脸色铁青“你”
“左相有什么话就跟陛下说去吧,在下身上还有其他任务,告辞了。”说完,元吉中海便朝谷木义理草草一拱手,而后看向正被推搡出门的妇人孩子,将手一挥,“带走”
一时间哭喊之声不绝于耳,谷木义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人儿子乃至还在襁褓的重孙子被兵士们簇拥着带走,却毫无办法。他的目光扫过被翻得一地狼藉的府中,心中顿生悲凉。
想他谷木义理忠心了一辈子,二十三岁入朝,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为着先帝,他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到头来却落得个抄家挟持为质的下场,真说得上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如何不可悲可叹
若不是先帝的嘱托,他早就在裕安姬即位之时便急流勇退,安保晚年了。
是夜,他独自坐于书房,守着孤灯久久没有翻过一页手中的书。就在他出神之时,忽听管家进门来报“大人,有故人来访。”
“故人”
谷木义理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我能有什么故人”
现如今右相伊崎本则才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不过是个应景的,门庭冷落,往日那些和他交好的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和他沾染上半分关系,哪有什么人肯上门来招惹晦气呢
“小人不知,对方戴着黑色长帽斗篷,只孤身一人到了花厅。小人问他姓名,他也不说,只说一定要见到您。”
谷木义理沉吟半晌,还是未想出到底是谁,于是站起身来“走,去看看。”
两人一路到了花厅,只见一人背对着他立于厅中央。谷木义理微一抬手,示意管家留在门前,自己则转到那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阁下是”
那人注视着谷木义理,抬手缓缓摘下了面罩。
谷木义理一见登时大惊,赶忙屏退众人,待房门掩上后才双手相合恭敬行礼“见过纳言夫人。”
来人摘下长兜帽,露出一张柔美的脸来。来人正是浓姬,她平静地看向谷木义理,浅浅地施了一礼“大人折煞妾身了。妾身深夜不请自来,还望左相不要见怪才是。”
“夫人言重了,请坐。”
两人落座后,浓姬没有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妾身深夜打扰,大人想必能猜到我的来意。”
谷木义理在朝堂漩涡中挣扎数十年,早已对世事洞若观火。他的家人白天才被裕安姬抓进宫当人质,晚上浓姬就来了,他可不相信是巧合。虽不能完全肯定,但他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猜测,可饶是如此仍不愿先露于人“哦不知夫人的意思是”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浓姬掩口微抿一口茶,坦然笑道“以大人之见,不知大名府还能撑几日”
谷木义理一捋胡须,呵呵一笑“大名府粮草充足,上下一心,再撑一月不成问题。”
“上下一心我看不见得吧。”浓姬才不信他那一套鬼话,“若是上下一心,大人又何必孤身在此呢”
谷木义理面色一沉,看向浓姬的目光少了几分悠然,多了几分认真“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如今这形势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千手雪间率领的忍者之所以不攻城,难道真的是因为没有把握吗现在土之国的忍者早已撤回本土,光凭大名府这几万人,能挡得住能移山倒海的忍者吗”
“而今陛下只因那一纸劝降书便将京城中的高位官眷尽数拘入宫中以逼迫众人不生异心,不说此举到底是能笼络人心还是会适得其反,就说往后若稍不如意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恐怕连大人都难以预料吧。况且大人对先皇忠心耿耿,难道真的不知先皇和两位皇子薨逝的真相吗忍者一向依靠贵族和皇室生活,又怎么会一夜之间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计来源呢”
谷木义理心中明白了,面上却冷笑一声“夫人能说出这番话,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浓姬今晚既然打定主意来了,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因此面对谷木义理的冷嘲热讽,她也不恼,反倒淡然一笑“左相大人,我虽是个女儿身,可也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这些年我为表姐做了多少,相信您看得出来;可表姐是怎么对我的,应当也瞒不过您的眼睛。”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们坐以待毙等着千手雪间打进来,必然是玉石俱焚。到那时不说城中的百姓,就是大人连同整个家族恐怕都难以幸免。到那时保全性命都尚且困难,更不用说维持荣耀再次重掌朝堂了。与其如此,不如搏上一搏,为自己也为百姓争出一个好出路来。”
谷木义理听后默然不语,一时间场面陷入了沉寂。浓姬也不急,只吃茶等着,直至他抬起头来,向自己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夫人为了这一天,筹划了多久”
“大人这话妾身就不敢苟同了。”浓姬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有第二条路,我身为陛下的表妹,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若不是裕安姬欺人太甚把她的儿子抢了去,若不是她把自己的女儿当成拉拢势力的筹码,她如何会放着好好的大纳言夫人不当去向忍者卖好呢
谷木义理闻言长叹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想他勤谨一生,却被伊崎本则这等宵小之辈压了一头,兢兢业业为新皇打算却被疑心,到老了还要被人要挟受这等屈辱,心中不禁愤懑不已。况且如今忍者大军濒临城下,这天下都快到人家手中了,裕安姬还不思对策反倒耍这种手段来威胁朝臣,只顾眼下这一亩三分地,实在是心胸狭窄无甚气量,令人心寒。
先皇说得没错,将皇位交到这种人的手中,就是忍者不来抢,总有一日也会落到四大国手中。到那时国破家亡,他又有何脸面去地下见先皇,有何脸面去面对祠堂的先祖
思及此,谷木义理终于下定决心,看向浓姬“那么夫人打算如何做呢”
浓姬心中一喜,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身体微微前倾“这个不需大人费心。我知道南门的副守将是大人的人,大人只需寻个时间让他除掉守将打开城门,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谷木义理点点头,觉得这个还是能做到的“只是如今四门紧闭,查的很紧,要想将消息传出去可不易啊。”
“这个大人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